大城市裏的着急忙慌,一切都是有條不紊的,悠然自得,寧湘怡很享受這種感覺。
早上寧湘怡本只是醒得早了,睡不住,就起來在床邊看了看,卻不想只是趴在窗邊一看,就再也挪不開眼。這邊的吊腳樓臨河而建,從窗外看去,只見玉帶似的河蜿蜒而去,團團水霧在水面上升騰而起,襯得河上的風雨橋宛若架在仙境中一般。風雨橋本來就是西江苗寨的一項特色景觀,是不少攝影愛好者和繪畫愛好者的摯愛,寧湘怡本來來這裏只是單純地想放松,并沒有采風的意思。可是看見這群山環翠中的靜谧古寨,也是忍不住想畫上幾筆。
趁着時間還早,她從書包裏抽了幾張A4紙,從客棧裏借了塊新的砧板,就默默在這裏畫。
她三兩筆勾勒出風雨橋的輪廓,随後一筆筆塗畫,描繪出細節。
好久不畫,手有些生了,寧湘怡看了一眼自己的作品,內心感慨,說起來,她的那畫本也已經好久不畫了。也不知道林風清還記得不記得,她說過要畫完送給他的。
河邊還有其他幾個美術系的學生,兩男一女,他們這次是由一個老師帶着過來采風的。他們都是有備而來,帶着工具箱,架着畫架,拿着畫筆認真地創作。他們畫的都是油畫,不過就寧湘怡的感覺而言,要畫出這種古鎮的風韻,還是要靠國畫。只是輕描淡寫的幾筆,沒有過多的色彩,只是單一的墨色暈染,就能勾勒出無限的風情,最重要的事那份韻味。素描寫實,國畫厚重,卻偏偏都少了那一份空靈的韻味。
只是她沒有說,畢竟學什麽都是別人的愛好,她也只是一個外行,沒必要在別人面前就他們的喜好妄加評論。她只是笑着看看,僅當欣賞。
他們也留意到了寧湘怡,一個男生主動搭讪:“同學,你也是美術學院來這裏采風的嗎?”
“不是。”寧湘怡搖搖頭,笑道,“我就是一個外行心血來潮,畫着玩的。”
“難怪,看你的東西這麽精簡。不過你畫得挺好的。”他們當中的女生誇寧湘怡的話。
都是大學生,寧湘怡也是個外向的,幾個人相談甚歡,也交換了彼此的姓名。
當中的女生叫李茹,男生個高瘦削的叫陳鋒,個稍矮一點但穿着很有個性的叫趙成,他們都是省美術學院大四的學生,來這裏是想創作出一副好的畢業作品。
幾個人相談正歡,卻不想一個黑影闖入視線,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寧湘怡還沒看清來人是誰,就被人從地上拉了起來,剛站穩腳,只見林風清黑着臉:“怎麽出來了也不說一聲,你知不知道,我會擔心你?”意識到旁邊有其他人在場,他降低了聲音。“出門連手機都不帶。”他把手機塞進她的手裏,只是這短短的二十分鐘,林風清真是快急瘋了,生怕寧湘怡出事。好不容易看到了她,就看見她和兩個陌生男人聊得正歡,林風清氣得肺都快炸了。只是在外人面前,他克制住自己保持風度。
“我看你還在睡,就先出來了。”寧湘怡低聲說,“對不起哦,讓你但心了。”她也看得出林風清眉宇間的着急,因此雖然心裏想說不過出來畫個畫沒什大不了的,但看着他的神情,還是把話咽了下去,臉上是讨好的笑。
“清晨的風景真的很好,沒忍住就跑出來了。想讓你多睡會,就沒叫醒你。你看,我畫的,是不是還不錯。”寧湘怡獻寶似的拿出了自己畫的畫,希望轉移林風清的注意力。
“嗯,還不錯。”在外人面前,林風清還是很給寧湘怡面子的,但是腦子裏已經在想怎麽收拾他了。
一旁的李茹和趙成看着人家情侶打情罵俏,都自覺地低下了頭,畫自己的畫。偏偏陳鋒是個自來熟,還是個沒眼力價的,還不知死活地問:“湘怡,這是你男朋友嗎?早上看你一個人在這畫畫還以為一個人來的。”
“嗯,我男朋友,我們一起來旅游的。”寧湘怡簡單地介紹了幾句。
林風清對于他略熟慣的口吻卻是有些不爽,“你有朋友在這裏,我怎麽不知道,你怎麽也不介紹一下?”
陰測測的語氣,寧湘怡明顯感覺到了他的不快,只得尴尬笑笑:“剛剛認識的。”
林風清礙于面子說了客套話,随後就板着臉拉着寧湘怡回去了,生硬的姿勢就像家長拉着不聽話的孩子。
“你慢一點,走那麽快,逃命啊。”寧湘怡手裏還拿着那塊砧板,現在街上人漸漸多了,被林風清這麽拖着走,很是尴尬。
林風清聞言慢了幾分,但嘴上也不放過教育她的機會:“現在是不用逃命,我是怕你亂跑被人拐了到時候就真該逃命了。”
“才不會,我才沒有那麽容易被人騙,到時候還不知道誰騙誰。”寧湘怡不以為然。
“人家來硬的怎麽辦,硬綁?”
“那就鬥智鬥勇喽,碰上我,只會是那些人倒黴。”
“你啊,還是悠着點,別說大話。”林風清扣扣寧湘怡的小腦袋瓜,他知道她聰明,她武力值爆表,但還是擔心她會吃虧,但從心裏,他又喜歡她自信滿滿,酷酷拽拽的模樣。
“知道的,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擔心我,我自己有分寸的。”她抱着他的胳膊。
這一示好,林風清的脾氣也被她磨沒了,他留意到她手裏還拿着那塊砧板,他趕緊奪了過來,“服了你了,真有才!”
“這叫靈活機變,也是跟領導學的。”她抓着機會順杆往上爬。“話說,你不生我氣了吧?我只是看着地方挺近的,一開窗就在你的視野範圍內了,所以才過來的。”
“哼,再議。”
林風清拉着寧湘怡的手,走上了風雨橋。走在橋上,林風清看見那幾個人還在那裏畫畫。他停住了腳步,微微躬身,一用力就把寧湘怡背了起來。
“喂,你做什麽,大街上,注意影響!”寧湘怡沒想到他突如其來來這一出。
“這不是你的心願嗎?你說穿着苗族的服飾,被心愛的人背着走過風雨橋一定很過瘾。”這是寧湘怡昨天看晚會的時候随口說的,沒想到林風清記下了。
寧湘怡原本還覺得這樣太高調了,面對着周圍人的目光,感覺有些難為情,可聽他這麽一說,心裏卻瞬間無比安适,趴在她的肩頭。其實昨天她心裏想卻沒有說出口的卻是,如果穿着嫁衣,這麽被心愛的人從風雨橋上背回家,感覺很浪漫。
“可是這麽背,沒感覺,穿着當地的衣服才有感覺。阿哥,阿妹,成雙成對。”
“好,那回去換身衣服,我背着你再走一遍。”
“不要,就走一遍就夠了。”哪有嫁娶走兩遍的。“而且苗族盛裝裝飾太多了,好沉的。”
原來她還怕他背不動,他笑:“你放心好了,只要是你,不管多沉,我都能背。”
“話是你說的,不能耍賴,以後不許嫌我胖。”
其實,她從小到大都是吃不胖的體質,只是舍不得,怕他累。
林風清就這麽一路把寧湘怡背回了客棧,一路上回頭率百分百。可他卻如同沒看見般,一路氣定神閑地把她背了回來,直接背上了樓。
不過一進房門,他就變臉了:“你說,你到處亂跑,該怎麽處罰?”
“你不是不生氣了嗎?怎麽還要處罰?”真是小氣的男人。
“我是不生氣了,但懲罰還是要有的。”
“啊——”說完,他就幹脆利落地把寧湘怡丢在了床上,她剛翻過身要起來,對着她的屁股就是“啪啪啪”打了三下。
“你居然打我?”寧湘怡難以置信。
“省得你不長記性,亂跑。”
“哼!”寧湘怡直起上身從床上起來就要捶她,卻被林風清一把抓住雙手拉近了懷裏。“湘怡,以後不準這麽不留消息就離開,我會害怕。”
害怕失去你的消息,害怕你遭遇不測。
“好。”寧湘怡趴在他的肩頭,緊緊抱着他。
作者有話要說: 解決情感中的矛盾,有時候,一個擁抱就夠了。
某豆一直覺得,情侶之間的相處貴在理解與尊重,當着外人的面撕破臉,又吵又鬧,不管誰的錯,都很難看。
☆、山野之旅(一)
林風清打開手機,裏面有很多未接來電,來自多個號碼,最集中的就是那一個——林建成的號碼。
至于其他那些五花八門的號碼,有一些林風清雖然不熟,但那些相似的號碼他一看就明白,多半是林建成讓手底下人打的。
收信箱也是爆滿,充斥着大量生産短信,雖然沒有點開但透過提示語他也知道裏面的內容,無非想問他在哪裏。
他一條條選中,批量删除。
界面瞬間清晰了許多。
他修長的手指抹過手機屏幕,卻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他略一思考,喟嘆一聲,還是熟練地輸入了那個號碼,寫道:我和湘怡在外旅游,勿念。正準備發送,他轉念又把“勿念”改成了”勿擾”。
消息發送出去,他收起手機,只見一旁寧湘怡卻已經在收拾東西了,“怎麽,這麽快就要走?”他們在這住了兩晚,看寧湘怡的樣子,興致頗高,不像馬上就要走的。“不多玩幾天嗎?”他倚在桌邊,扣住她的包。
“玩肯定要玩,只是換個地方。你一定會陪我的,對吧!”寧湘怡笑嘻嘻地看着林風清,眼裏亮晶晶的。
“你想去,我能不陪你去嗎?說吧,想去哪裏。”
“我想去良山。”
“梁山?你想去梁山當好漢啊?”林風清笑。
寧湘怡聞言忍不住捶了他一拳,“不是那個梁山,是良民的‘良’,良山,在這往東三十多公裏的山坳裏。”
“好,你想去就去呗!”林風清抓住寧湘怡的手握在手心裏,軟軟嫩嫩的,只想一輩子抓在手心裏永遠也不松開。每每想到那些即将到來的分別的日子,他都覺得像有什麽在撕扯着他的心,痛苦萬分,只能不去想,只能去盡力珍惜每一天在一起的日子,把她捧在手心裏,寵着,慣着。
“不過,會不會交通不便啊?”畢竟是在山坳裏。
“嗯,的确是交通不便,而且通訊也不太好。”良山是這邊一個有名的貧困山區,雖然距離西江苗寨不遠,但這邊已經進行了旅游開發,有大路相通,與外界往來較為密切,當地人過得也較為富足。而良山雖距離西江苗寨不遠,但卻地處深山之中,交通不便,信息閉塞,當地的人還過着較為傳統的農耕生活。“那裏的風景還不錯,但是就是條件很艱苦,你受得了嗎?”他一直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雖然性格平和,卻從來沒吃過苦,她怕他受不了。
原來她之前一臉讨好的笑是為了這個,林風清忍不住笑,他伸手刮刮她的鼻子。“原來你之前神秘兮兮的就是為了這個,你都能去,我有什麽不能去。不過山裏安不安全?”一些男女大學生被拐賣的新聞,他也聽過不少。
“應該沒什麽問題,陳鋒他們的帶隊老師去那裏去過好幾次。這次他們又要去采風,咱們可以和他們一起去。”
“你說誰?”林風清皺眉。
“陳鋒,就是昨天河邊一起畫畫的那幾個美院的學生。”
“才初次見面,你倒是和他們混得挺熟啊。”林風清的口氣瞬間陰測測的。
寧湘怡一聽就知道某個醋缸又翻了,趕緊給他順毛:“不熟,萍水相逢而已,出門在外,結個伴,安全一點。而且昨天我和他們聊了一會,他們确實是地地道道的美院學生沒錯。”她偷偷看了一眼林風清的神色,補充道:“也只是想着安全一點才想和他們一道的,你要是不走,那就不和他們一起了。你不一起去也沒關系,以後我自己抽空可以再來。”
“你想去那就去吧。”這家夥就是給他下套,讓他拒絕不得。“不過,這些人還是提防着一點,畢竟不熟,山裏也是人生地不熟的。”
“你放心,我早有準備。”寧湘怡獻寶似的從包裏翻出不少小東西,一個是她之前的鑰匙扣,林風清見識過,還有一些其他的小東西。
她拿出一個扣子,“這個裏面有一個小芯片,可以發送電波,真的迷路了或者失蹤了,搜救的人可以探測到信號的。”
“我還有備用的手機和電板。”
“這個扣子你見過的,地下藏着半面刀片,真被綁了可以拿它割繩子。”
說完她又拿出了一把瑞士軍刀,“看,還有萬能小工具。”
林風清見了哭笑不得,心眼倒是不少,明明害怕出事,卻還是想去。“真服了你了,真佩服你這些家當怎麽帶過安檢的。”
“哼哼哼,不告訴你。”寧湘怡也是做了充分準備的,她也已經通知了家裏人她的行蹤。
——
去良山的路,比想象的要艱難。
出西江苗寨的時還是一條較寬闊的泥路,往東南走,路越來越走,現在他們一行人只能騎着馬,搖搖晃晃地往山裏走。
一路上綠樹青青,純淨的綠綠得沁人心脾,舒緩人的神經。空氣中沒有了那難聞的汽車尾氣,沒有嗆人的煙塵,浮動着淡淡的青草的氣息和泥土的濕意。寧湘怡覺得放松,林風清起初也覺得有意思,只是看久了,見這山野之中幾乎沒有人家,心裏總隐隐有種不安。
陳鋒他們的帶隊老師叫南安,是個四十歲的中年女人,這條路她二十多歲時來過,到現在也走了七八回了,一路上頗有興致地和他們說着自己的見聞。帶隊的當地人叫平叔,家裏經營着一支馬隊,平時在寨子裏接送游客,偶爾也幫人送送貨物,類似傳統的馬鍋頭,帶着自己的馬幫。
平叔:“外頭的游客是越來越多了,這些年也越過越富裕了,但這裏頭還一直是這條泥巴路啊,也就我這馬隊還能走走,外頭那些汽車根本開不進來。基本沒什麽人愛往這深山裏跑,也就你了,時不時帶學生從這走一走,還往裏頭的學校捐點東西。”平叔和南安也算是老熟人了。
寧湘怡聞言才留意到每匹馬上的籮筐裏都裝着一些書本和文具。
泥濘的小路依山走行,彎彎繞繞,都是山裏人一代代走出來的。
因為山路曲折,有時候明明看着近在眼前的地方,真的走到了卻是大半日之後。因此三十多公裏的路,卻要走上兩天。
路剛走了一半多,天就已暗了下來。
林風清原以為三十多公裏的路程不過是幾個小時的事情,結果路途竟如此遙遠完全是超出他的意料。随着夜色的降臨,林風清的不安愈盛,詢問了平叔之後,當他得知要在路上過夜,明天還要走上半日的時候,心裏立即被焦躁的感覺所籠罩。
“沒想到這麽遠,早知道不該讓你來的。”還好他也做了準備,買了個簡易帳篷,此刻也算派上用場了。
寧湘怡則比他樂觀多了,“既來之則安之,這樣的體驗可不多。”
“你倒是挺想得開。”他是真不太喜歡這種地方,荒郊野外的,跟着一群并不熟識的人,這一點他不得不佩服寧湘怡的膽大。
“那是,機會難得,如果是我們自己,是不會來,體驗一下也好。”對于在野外露營,寧湘怡表現得頗為興奮。
南安已經來了很多次了,準備也很充分,同行的幾個學生也都準備好了野外露宿的東西,紛紛在溪邊找了塊平坦的地方搭建帳篷。
平叔和自己的兩個夥計,則拿了鋪蓋,随意地往一塊大石頭上一攤。他坐在墊子上,拿出煙鬥點了煙開始吞雲吐霧,舒服得眯起了眼,他吐了個煙圈,笑道:“還是你們城裏人講究。”他走這條路走了十多年,從來都是天為蓋,地為鋪。
以前,走在這條路上的還有很多人,現在有了更好的行當,他們紛紛轉行了,還走在這條路上的,也就他一個了。其實随着旅游的發展,景區會有更好的收益,只是他還在走這條線。他不知道還能走多久,只是只要還能走,他就舍不得放棄。
幾個年輕人也只是笑笑。雖然大家多多少少有過在外游玩的經歷,但真正在伸手不見深山老林裏過夜還是第一次。好在人多,還有些底氣,但心裏多少有些不安,但看着平叔這麽淡定,心中多少是有着敬佩之情的,紛紛湊了過來,聽他說這條山間小路上的故事。
“那時候我還年輕啊,跟着我爸走這條路,給山裏送東西。當時就兩匹馬,可有這兩匹馬,就已經是相當了不起了……”平叔談起往事,眼中泛起光芒。
寧湘怡倚着林風清靜靜的聽,四月的山林,透着涼意,濃重的露氣一點點浸透衣服。圍着篝火,林風清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寧湘怡的肩頭。
“記得有次馬受了驚,撒蹄子就要跑,我去追它,就被他蹬了一腳。”平叔神色激動的指了指自己的左下腹,“當時它就踢這了。我疼得直冒汗,就爬起來跟我爸接着追那馬,幸虧馬沒丢。後來撐着走出山,去醫院一看,小腸都給踢破了。醫生說我命大,扛了這麽久……”
篝火上架着水壺在燒水,裏面的水已經開了,咕嚕咕嚕冒着氣。平叔給自己泡了杯熱茶,來了精神,繼續訴說那些過往。
寧湘怡聽着專注,或明或暗的火光映在她的臉上。
……
夜已深,衆人撲了火,鑽入各自的帳篷。平叔和他的夥計,随意地在地上裹了褥子就睡了。
山林裏黑黢黢一片,只有一輪彎彎的月亮投下清冷的光。蟲鳴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偶爾夾雜着什麽東西走過樹葉的窸窸窣窣聲。
帳篷裏,大家雖然躺着,卻都是輾轉反側。之前又是說話,又是唱歌的壯膽,此刻安靜下來了,卻是毫無睡意,偶爾馬呵氣的聲音讓人一個激靈。
帳篷裏,寧湘怡也沒有睡。“怎麽,睡不着?”林風清拂了拂她耳邊的頭發,“是不是有些害怕,沒事,有我在。”他心裏其實也有些虛,但作為男人,他要拿出勇氣。
“我不害怕,我只是覺得像做夢一樣。”她去過國內很多地方,但還是第一次在這深山老林露宿,心裏對于未知不是害怕反倒是有幾分新奇。而且有林風清的陪伴,讓她覺得這一段旅途變得特別有意義。
“膽子倒挺大。”他一手支着腦袋側卧,另一刮了刮她的小瑤鼻。
“因為有你在。”她朝他身上靠了靠,他的體溫讓她覺得心安。
林風清笑。
筚路藍縷,以啓山林。
她喜歡這種探險未知,相互依偎的感覺。在今後的道路上,她希望彼此遇到再多的困難,再多的後怕,也能像今天這樣,相互依偎,共同進退。
在城市裏一起生活的時候她并沒有太大感覺。但到了這荒野之地,她對于這種彼此相依的感覺确是感觸頗深。
好的感情就是走最難的路時彼此相伴。
其實,聽着寂靜山林裏傳來那些陌生的聲音,她也怕,只是她沒有說。
這一夜,寧湘怡終是睡去。
而林風清,卻是聆聽着外面細微的聲響,抱着她,徹夜未眠。
作者有話要說: 書裏的地名,真真假假,大家不必在意。
但像平叔這樣,堅守傳統職業,行走于山野之間給他人送去方便的人還是存在的。
☆、山野之旅(二)
等林風清到了傳說中的目的地,雖然有心理準備,但還是有種說不出來的不自在。
窮,真窮!
街道上沒有水泥路,全是泥巴小道,稍好些的地方鋪了石子,下過雨後,處處是泥濘不堪。從馬上下來那一刻,林風清有種無從落腳的感覺。看着寧湘怡一臉淡定從容的模樣,他才微皺着眉,站到田埂邊的草地上——那裏,泥稍微少些。
看到有陌生人來,最興奮的是村子裏的孩子們,呼啦啦結伴跑到了村口,好奇地看着來人,又你看看我摸看看你,瞪着一雙雙大眼睛。
他們大多穿着半舊的并不合身的衣服,有幾個孩子的衣服甚至髒的看不出本來的顏色,女孩子也大多梳着簡單的發辮,沒有什麽過多的裝飾。跟那些穿着公主裙,戴着水晶發卡的城裏女孩子,完全沒法比。
只是他們都咧着嘴,露出腼腆而誠摯的微笑,一雙雙眼睛黑白分明,看不到一絲雜質。
可是在他們身上,林風清卻看見了難受。
對,是難受。
“南老師!”
“南老師!”
孩子們看到了人群中的南安,開始沖上來熱情的打招呼。
南安來這裏好多次了,她熱情地和每一個孩子打招呼。
“二丫長得越來越漂亮了。”
“小虎又長高了一截,過兩年要比南老師高了。”
她對他們,就像對自己的孩子。
他們對她也像是最親的親人。
眼前的畫面,仿佛只在電影中存在。可此刻就真真切切地在眼前上演,寧湘怡看了,心裏是說不出來的滋味。
随後,寧湘怡知道了南安為什麽這麽受歡迎。
她帶他們去了當地的學校。嚴格來說,都不能說是學校。只是兩間破舊的土屋,開了幾扇大窗,裏面擺了些破舊的木桌椅,高低不平。旁邊搭着個木棚,置一張木桌,就是教師辦公室。教室裏,只一盞白熾燈孤零零地懸在梁上,牆上的石壁黑板,因為時日年久,粉筆字寫在上頭,已并不分明。
在城市裏看慣了多媒體的教室,是難以想象原來同一個國度,同一片天空下,竟然還有這樣的地方。
這所學校,只有兩個老師。較年長的是當地人,姓梁,已經四十多歲了,一口普通話,帶着濃重的當地口音。以前,這裏只有他一個老師,孩子大小不分班,他又交語文又交數學,就這麽扛了近十年。後來,又來了一個大學生,尹思源,他大學畢業後便從Z省來到這裏幫着老梁一起教學。現在孩子們按年齡大小分成兩批,開始了分階段教學,尹思源開始給他們教授英語。
南安帶來的文具,全都交到了學校裏,兩個人都樂得合不攏嘴。
——
“你為什麽會來這裏教書?你家庭條件不差,怎麽會想到來這裏的,這和家裏差得挺遠的。”林風清得知他也是Z省人,算是老鄉,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尹思源五官清秀,但在這邊日子久了,原本白皙的膚色染成了古銅,一笑,露出一口白色的牙,“就是因為家庭條件不差,我才選擇來到這裏。我的父母不需要靠我養活,他們自己就可以過得很好。”哪怕他生活艱辛,至少他的父母,他無需擔憂。
“你在這裏真的能習慣嗎?”條件差太多了。
“起初不适應,久了也就習慣了,其實吧,住豪宅和住土方,看穿了就都一樣,不過是個落腳的地方。”尹思源笑得灑脫。
他擡眼看去,只見寧湘怡和一群小孩子玩得正歡,他擡手指了指,“你看那邊,你不覺得這些孩子都很可愛嗎!只是因為他們生在這裏,便少了很多機會,我希望能用自己的努力,給他們帶來更多的改變命運的機會。”
“不會覺得苦,難以堅持嗎?”尹思源身上的藍色襯衫已經洗得發白,他在這裏過得一定很清苦。
“有些事,總要有人做的。只要付出有意義,就是值得的。”至于錢不錢的,他現在過着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的生活,只要還有面包,也就夠了。
林風清聞言沉默了。他雖然為人謙和大度,但骨子裏還是有商人重利的秉性的,他日常的言行在有意無意間都在趨利避害。對于尹思源這樣的人,他只在書裏和報道上見過。
人們對于這樣的人總習慣于用上各種溢美之詞,但今日面對面,對方對于自己所做的卻只是輕飄飄的一句“有些事總需要有人來做”。
說真的,他沒有那個覺悟,他做不到,對于這類人,他惟有佩服。
“需要幫助嗎?”林風清略一思索,還是問出了這一句。在別人的追求面前談錢的确太過庸俗,但林風清覺得這是他能做的。
尹思源聞言,咧嘴一笑:“如果可以,我希望這些孩子的就學環境能好一些。算了,不說這個了,我帶你們走走看看。”
——
因為南安每次來,都會往這裏的學校送些學習用品,偶爾送些衣服。村子上人基本都認得她,也都表現得十分熱情。
南安和自己的學生借宿在這邊的當地人家裏。林風清和寧湘怡則住進了那個叫二丫的小女孩家裏。就如她名字起的那樣,她還有個姐姐叫丫丫,今年10歲,她今年7歲,下面還有一個3歲的弟弟。
林風清她們進屋的時候,丫丫正用背着睡着的弟弟,準備做飯。
小女孩不過到寧湘怡的胸口,擇菜的手法已十分老練。
“我來幫你吧。”寧湘怡過意不去,挽起袖子就要幫忙。
丫丫卻像個小大人似的擺擺手說:“不用了,你們是南老師的朋友,是客人,怎麽能讓你們做飯。二丫,你幫姐姐生火。”
“好的。”二丫應下,幹活前還不忘給寧湘怡拿了兩個小板凳,“哥哥姐姐,你們先坐着。”說完便自己坐到了竈臺下,開始生火。
牆壁上被多年的煙火熏出了漸變的黑色,二丫靠牆而坐,或明或暗的火光映在臉上,一雙眼睛黑白分明。
讓兩個小孩子做飯,兩個大人卻是幹坐着,寧湘怡實在過意不去。“丫丫,二丫,你們真能幹。丫丫,你背着弟弟燒飯不方便,姐姐幫你抱弟弟怎麽樣?”她試圖減輕一點自己的愧疚。
丫丫想了一想,把弟弟從背上解了下來。
寧湘怡接過,好沉。
弟弟沒有醒,在寧湘怡懷裏又換了個姿勢睡着了。
丫丫看着寧湘怡眨了眨眼睛,說道:“姐姐,你長得真漂亮,衣服也很好看。”
“謝謝。”寧湘怡臉上帶着禮貌的微笑,但目光卻在姐妹倆的身上都掃了一遍,只見她們都穿着并不是太合身的舊衣服,弟弟穿的相對新些。
丫丫重新走到竈臺邊,把切好的菜下鍋,動作已經十分熟練。
“丫丫,二丫,平時都是你們自己做飯嗎?爸爸媽媽呢?”寧湘怡記得剛進來時還看到了他們的爸媽以及爺爺。
“他們下地幹活去了,我們先回來做飯。妹妹,火再旺點。”說完,丫丫往湯裏加了一小勺鹽,随後拿起鏟子舀了一小勺湯,試了試味道。
看姐妹倆做飯的身影,寧湘怡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小時候因為和伊蘭賭氣,就拒絕吃她做的飯。餓得不行了,自己踩個小板凳站在竈前燒過水面條。
只是那時她不過為了賭氣,而她們,卻是為了生活。
“怎麽了?”寧湘怡的眼中剛剛蓄起濕意就被林風清捕捉到了,他伸手搭在了她的肩頭。
“沒事,油煙有點嗆眼睛。”
飯菜上桌,家裏的大人也從田裏回來了,對寧湘怡他們很是熱情。
不過這頓飯,對于林風清來說實在有些勉強。一桌的綠色看得有些沒食欲,其中的一個葷菜,還算是主菜是這邊小溪裏有點一種昆蟲,林風清看了一眼就沒有吃的欲望。只是盛情難卻,不想辜負人家的好意,才裝模作樣地吃了幾口。
菜的味道,真的很一般。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桌上竟然有酒。丫丫爹還熱情地給他斟上了,“自家釀的米酒,嘗嘗。”随後他給自己和丫丫爺爺各倒了滿滿一碗。
“謝謝,我不太會喝酒。”林風清并不太想喝,想要拒絕,丫丫爹卻是熱情地将碗往他的面前一推,用帶着濃重口音的普通話說道:“男人怎麽能不會喝酒,不用客氣。”
林風清勉強喝了幾口,算不上清香,口感卻還算醇厚,只是他并不是很喜歡。
——
田埂上,寧湘怡拉着林風清拉着林風清在走,手裏還提着一個小竹簍。
林風清起初還小心規避着地上的水坑,但在躲躲閃閃鞋子依舊髒得一塌糊塗之後,他也放棄了,索性邁着大步大大方方跟寧湘怡走。
“你會不會後悔啊,被我坑來這種鬼地方。林大少爺只怕還沒有來過這種苦地方吧。”
林風清聞言不服氣道:“來确實是沒來過,不過你寧大小姐能來,我怎麽就不能來了。”其實這裏環境也還算不錯,保留了自然的風貌,空氣中沒有難聞的二氧化硫和氮氧化物,在這裏呼吸新鮮空氣只覺得心情暢快。唯一不足的是,這裏的貧窮,讓人難受。
看着那些孩子承擔着這個年紀本不該有的生活的重擔,林風清并不是一個看重身份的人,但他此刻也感受到了生活的不公。有些人與生俱來的,就是有些人夢寐以求的。
“湘怡,我覺得咱們可以幫幫這裏的還是,為他們做點什麽。”
“幫啊,必須幫。不過眼前,咱們先辦正事。”寧湘怡搖了搖手裏的小竹簍。
“正事,什麽正事?”林風清一臉茫然,他并不知道寧湘怡帶他來田裏做什麽。他四處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