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一個搖晃,手扶着門框跌坐在地上。
小區樹下的陰影裏,停着一輛車。搖下的車窗,車裏偶爾閃過的光亮,提示着車裏還有人。
那人始終保持着45°角仰望的姿勢,注視着樓上的那一點光亮。
作者有話要說: 猜猜看湘怡經歷了什麽,她有什麽秘密
☆、陪伴左右
周晟從樓裏走了出來,消失在夜色中。
車中的男子目睹了這一幕,微微坐直了身子。
他又擡頭看了看樓上,燈火通明。
——
浴室裏,寧湘怡閉着眼脫下了衣服扔在一旁。突如其來的冷意,讓全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随後,她咬着牙,緩緩睜開了眼,只一眼便又很快閉上,修長的眉擰在了一起。
曾經她暗暗引以為傲的胴體,如今卻已是瘦骨嶙峋,病态的身軀她自己都不願多看一眼。
她轉身擰開水龍頭,熱水從頭澆下,仿佛這樣能洗去些什麽。
浴室裏水汽氤氲,只有這樣,她才敢睜開眼去看鏡中的自己。模糊不清,呵,曾經的寧湘怡早已面目全非了。
她草草洗了個澡,躺在床上,蒙頭要睡。
客廳裏,房間裏的燈悉數亮着,她窩在被窩裏,縮成小小的一團。明明眼睛發酸得幾乎睜不開,可是閉上眼,卻怎麽也睡不着。
裝修時,牆面塗料以及窗她戶采取的都是吸音、隔音的材料,因此房間裏靜得出奇,她粗淺的呼吸聲格外清晰。
腦海中,那些漆黑而寂靜的夜晚畫面再次浮現。
狹窄的河面,兩岸的樹木的枝桠向中間伸展,如千百雙魔爪。她乘坐着幾根樹木綁起的簡易木筏,漂浮在水上。
沒有人聲,沒有燈火,只有水流動的聲音,和夜空中寥落的幾顆星星。偶爾從叢林中傳來奇怪的叫聲打破夜的沉寂,偶爾頭頂樹梢有什麽動物走過冒着綠光的眼睛一閃而過,偶爾又有什麽東西落入水中,濺起水花。
她蓬頭垢面,身上的血跡已幹涸,傷痛與饑餓折磨着她。她不知道将漂向何處,她也不知自己的生命會在哪一天終結。
畫面陡轉,她看到了那個女生殘破不堪的軀體,白骨森然,鮮血浸濕了地下的泥土,空氣中散發着令人作嘔的腥味。
一雙雙黝黑肮髒的手伸向血肉模糊的殘軀,猙獰的臉上浮動着嗜血的光芒。他們手舞足蹈,享受着殺戮的盛宴。
随後他們發現了她,他們拿着各種工具呼喊着追殺她,她沒命地奔跑,樹枝藤蔓劃傷了她,她無暇顧及。綠色,綠色,眼前是沒有盡頭的綠色,她看不到出路,只能拼命向前。身體被撐到極限,耳邊嗡嗡作響,胸腔疼痛到似要炸裂開來,她能明顯感覺到自身動脈的跳動,每一次跳動似乎都宣告着生命的流逝。
她沒有選擇,身後便是死,她只有一路向前。
可前方,依舊是漫無邊際的黑暗,看不見希望之光。
……
“啊——”她尖叫一聲,那枕頭蒙住了自己的腦袋,渾身直冒冷汗,如驚弓之鳥。
外間傳來了門鎖轉動的細微聲響,她顫抖着伸手摸向床頭櫃,摸出了一把小刀。
她小心翼翼地起來,站在床邊,環顧一周,記下了所有能派上用場的東西。
她能聽到外間的腳步聲,一步步逼近。她把小刀藏在身後,沿着牆壁一點點往外挪。
“湘怡,睡了嗎”是周晟的聲音。
寧湘怡此刻就像等到了救星一般,也顧不得周晟是被她趕跑的,直接拉門出去,“晟哥!”
周晟先是欣喜,但當他看到寧湘怡手裏的東西,笑容卻僵住了,“你這是做什麽!”他快步上前,奪過她手裏的小刀。
随後看她眼角的淚痕和額前的汗珠瞬間了然,“是不是睡不着?我知道你之前是故意氣我走,不想拖累我對不對?”他剛走到街上就想明白了。
寧湘怡垂着頭不說話。她不該再這麽耗着他,可是她心裏卻又希望他留下。
習慣了有人陪伴再變為孤身一人,獨自熬過漫漫長夜,那種感覺太痛苦。
“可我不想你在把時間浪費在你身上,現在的我,給不了你什麽,我就是個瘋子,我知道我好不了了。”眼角又滲出了淚水,她擡手抹了抹,明明是不愛哭的人,可為什麽就如水做的般。
“湘怡會好起來的,那樣的難關你一個人都挺過來了,剩下的路有我們一起陪着你。”他擡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像哄小孩那樣哄她,“湘怡,你不要放棄好不好?你知道嗎,在你昏迷的那些日子,寧叔不眠不休地照顧你三天三夜,最後自己神經衰弱扛不住了才把我叫來的,讓我幫着照顧你。你在國外的這些日子裏,為了照顧你,他幾乎沒睡過一個好覺,為了怕家裏其他人知道,他還得瞞着,什麽都自己扛。湘怡,就當是為了你爸爸想想,別自暴自棄好嗎?”
聽到爸爸,寧湘怡又有了動力,“好,我不放棄。”他為自己操了太多心了。
只是周晟沒有告訴寧湘怡的是,在寧湘怡神志不清的那段時間,有一次她發狂想要自殺,寧子文從她手裏奪刀,結果自己被劃傷了,這才修養了幾天。那幾天,他明顯看見寧子文老了許多。
“周晟,本來我不應該叫你的,但是湘怡的病情你也看到了,叔叔這也已經是沒辦法了。”寧子文雙眼布滿血絲,語重心長地對周晟說,“湘怡那麽高傲的性格,肯定不想讓別人看見她那個樣子,到時候光流言就可以把她逼死。所以,我沒有告訴家裏其他人,美國這邊醫療體系保密工作也做的很好。你是除我和醫生之外,唯一知道她病情的。你是湘怡最信賴的人(更重要的是你是最愛她的人,會為她考慮),所以我希望你和我共同陪她度過這個難關。”
周晟當時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他一向是很敬重寧子文的。
年輕時,寧子文失去了至愛;人到中年,卻又面臨失去至親。周晟真不敢想那樣的結果會怎麽樣。
“來,先吃點東西。”海鮮那些個高蛋白,寧湘怡現在的腸胃根本消化不了,至于三文魚、各種刺身更是她連看着都需要強大的心裏承受力。周晟被她趕出去之後,在街上溜達了一大圈,才找到了這些東西。
紅棗糯米雞,雞湯熬成了乳白色,味道香濃,雞肉已經炖得很爛,好消化。此外還有灌湯包,三種口味的粥,都是相對清淡易消化的。周晟替她一個個打開。她現在胃腸道相當脆弱,以至于落下了胃痛的毛病。周晟還特地買回來一些護胃藥和益生菌。
寧湘怡确實是餓了,周晟準備的東西也很用心,味道都不錯,她每樣都吃了一點。
睡前,該吃藥了。看着那些五顏六色的藥片,她皺了皺眉,還是一仰脖子全吞下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她才可以擺脫這些藥。
夜已深,周晟并沒有走的意思。
“晟哥,你不回去嗎?明天還要上班。”
“我回去了,你怎麽辦?”
寧湘怡沉默了一會,“可是我不想因為我的事影響你的生活。”錢債好還,人情債卻是怎麽也還不清的。
“你把我趕走,讓我牽腸挂肚才是真的會讓我無心工作。”周晟替她掖好被角,“睡吧,我陪着你,我已經請假了,這三天我都陪着你。明天把護工和保姆都叫回來吧。”
湘怡點點頭。
随後他自己從櫥櫃裏找來了被褥,鋪在地上,就在寧湘怡床邊的地上躺下了。
這兩個月,他恰巧在國外深造。寧子文聯系他,讓他共同照顧寧湘怡的時候,他們兩個就是這樣輪流守夜,陪着寧湘怡。
車裏,男子看見樓上客廳的燈在周晟上樓不久之後熄滅。
那盞燈,是為了歸人而留的。
只是這個歸人,卻不是他。
他扭轉車鑰匙,發動引擎,揚長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的那段經歷,在下文會說的。
至于爸爸的故事,可以移步《今世的戀人》
☆、愛情一事
白天時候的寧湘怡,沒有那漫無邊際的黑暗與孤獨,她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緒,依舊是衆人眼中的女神。只是因為睡眠不好,精神比原來差了不少。但是在人前,她依舊是神采奕奕。
回國已經三天,時差已經倒過來了,該辦的各種手續和事務也差不多。今天算是正式上班,她的工作主要在醫院實驗室,今天應院學生會邀請回學校開講座。醫學院學生前幾年在校本部上專業課,後幾年基本都奔波在醫院,A大本部已有好多年未曾回來。
走在校園裏,寧湘怡看着那些青澀而稚嫩的面孔,感慨萬千。随後她在一個告示欄前停下了腳步,那裏是學生活動貼布告的地方,只見一張她的海報赫然在目。“十年風雨,女神歸來。”她默默念了一遍标題,下方小字印着她入學以來所取得的榮譽,一條條寫了一大串。時間真是很快,有些東西,她自己都不記得了。
——
校園一角,林風清獨自漫步,身後跟着一名助理,一名保镖。他今天是應邀參加A大的大學生創業論壇的。近些年大學生創業越來越熱,他作為青年企業家,作為嘉賓談了談自己的意見和看法。
活動結束,他并沒有急于離開,反而慢悠悠地在校園裏逛。
嚴格來說,這不是他的母校,但這裏承載了他大學最美好的兩年時光。每每來此,他都忍不住駐足停留。
“林總,今天晚上的會議……”助理胡安小心翼翼地提醒他。
“我知道。”
林風清已經發話了,胡安也不好再說什麽,只得繼續跟着。
今天校園裏有義賣募捐活動,賣的是圖書館捐出的一些舊雜志以及學生們捐出來的舊書刊和一些書畫作品,目的是給幾個家庭極度困難的學生募捐。
林風清也停下來看了一眼,其中有一本牛皮紙封面的筆記本吸引了他的目光。
時間太久,筆記本的邊緣已經微微卷起。他翻開扉頁,幾個娟秀的小楷映入眼中,“謹以此畫集獻給我親愛的領導——寧老師”,頁面的右下角還印了一個章,落款“清怡”。
記憶的閘門被打開,有什麽東西飛了出來。
他往後翻,每一頁都畫着Q版的人物,一男一女,一個是他,一個是她,旁邊配着俏皮的文字。A4的畫本,畫了滿滿一本。
“同學,這個畫集有點貴。”一個志願者見他感興趣,好心提醒,來來往往對這本畫集感興趣的人不少,但一直沒有人買。“那邊還有不少國畫和素描,都很不錯。”
“我要了。”
“林總,上下班高峰就要到了,我們該動身去公司了。”晚上還有會議,林風清還是這麽不緊不慢的,胡安又不能催,只能默默捏一把汗。
“走吧。”
胡安松一口氣。
“小美,走快點,晚了就搶不到前排了。”
“不會吧,一個講座而已,不會那麽火吧,現在離開始還有半個多小時。”
“早點去不會錯的,我聽好多人都說要去看。傳說中拿了八年國獎的學姐,醫學院的全能小天後,走過七大洲三十多個國家,重要的是還是超級大美女。快走快走。”
“這麽牛!叫什麽啊?”
“寧湘怡。你居然連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快走快走。”
幾個學生議論着從面前走過。
“胡安,打電話給吳總經理,今晚的會議由他主持。”
“是。”胡安滿頭汗,boss真是翻臉比翻書都快。
醫學院階梯教室,離講座開始還有二十分鐘,前五排的座位已經悉數坐滿了。
林風清找了個靠中間的位置。座椅,還是那些老舊的桌椅,記得那會他還坐在這裏上過經濟學的選修課。坐慣了寬大舒适的皮椅,再坐這些木質椅子還有些不習慣。
林風清身穿一件煙灰色的襯衫,裁剪精良,面料上乘,一看就非俗品。加上他舉手投足間透出的貴氣,一開始很多學生都自動避開了他左右的位置,但随着人數增多,他的兩邊也被坐滿,甚至過道裏都站滿了人。
寧湘怡還沒有來,投影的大屏幕上播放着此次的宣傳視頻,裏面細數了這些年寧湘怡所獲得的榮譽以及參與的各種活動。裏面有從2004年到2014年寧湘怡各種活動照片,或青春逼人,或沉穩老練,或意氣風發,或專心致志。
其中,一張照片讓全場尖叫——她竟然還跳過肚皮舞!
如她名字所言,淡妝濃抹總相宜,她就是有千般面孔。
一個宣傳視頻更是極大調動了大家的熱情,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翹首以待。
在衆人雷鳴般的掌聲中,寧湘怡緩步走向講臺。她穿了一件白色長袖襯衫,配一條綠色印花高腰長裙,裙子蓋過小腿肚,露出纖細的腳踝,腳上是一雙黃色的單鞋,一身裝扮清新又充滿活力。
“今天很高興能回到這裏和大家見面。”簡單介紹自己後,寧湘怡直奔主題。
“現在随着科學技術的發展,醫學越來越細化,醫院專科也越來越細化,治病不再是針對原有的組織、器官,而是開始從基因、分子的水平來研究和治療疾病。随着精準醫療地提出,日後的研究還會更加細化下去。但是,我們不得不思考一個問題?當你把疾病發展過程中這些個所謂關鍵因素從它所處的微環境中提取出來,從它原有的基礎條件中抽離出來之後,它是不是還有那麽重要。我相信答案大家都清楚,就是未必。醫學上除了少數一些疾病由單一因素就能致病,大多疾病都是多種因素相互影響、共同作用的結果。一個環節的改變,其他環節也會發生相應變化。我們現在大多數人都在做着細化的工作,也确實取得了很多令人振奮的結果,但極少有人将這些細節的結果很好地進行統籌。”
“人是一個有機的整體,不是組織器官的簡單拼湊。臨床也好,科研也好,希望我們在做細化工作的同時不要忘記聯系整體。也許有些人會覺得我說得過于遙遠,但其實你們在學習基礎知識的同時也是一樣的。你們從解剖、組胚、生理、生化學起,一直到後期的臨床課程,就是一個從細節到整體的過程,最終的目的是要建立一個上下連貫的知識體系。”
寧湘怡完全脫稿,淡定從容地站在講臺前,侃侃而談。她點了點手中的激光筆,幻燈跳轉,畫面上出現了宇宙星系,浩渺銀河。“正如我們所看到的,這幾張圖分別是宇宙星系、銀河系、太陽系。”最後畫面定格在了太陽系,衆多行星圍繞太陽公轉。
“你們在看下面的圖。”畫面跳轉,依次是地球、海洋、水滴、水分子,最後跳出來的是一個氫原子的模式動圖,外層電子圍繞中間的原子核運動。“這個畫面你們是否覺得似曾相識?經典的行星繞太陽模型。有時候,宇宙萬物就是這樣循環往複,宏觀和微觀極其相似。我說這個不是想和你們談物理,而是想讓你們明白,宏觀和微觀不是完全對立的,有時候甚至是一致的。也希望你們在以後的的學習和工作中不要養成思維定式,當一條路子走不通時記得将思維發散出去,尋找解決問題的想法。”
清潤的嗓音娓娓道來,如清泉流淌,讓人放松的同時,悉數入耳。
“作為A大的學生……”寧湘怡掃了一眼在場的學生,當視線經過教室中間時,說話聲音戛然而止。他竟然也來了。
臺下學生們還在等着她的下文,沉默幾秒後,她馬上收回了目光,繼續說道:“作為A大的學生,你們是一路頂着榮耀上來的,每個人都有過光輝的過去,而在這裏,我希望你們學會忘記,忘記曾經獲得的一切。來到這裏,大家又到樂同一起跑線,從新開始。”沒有思想包袱,才能走得更遠。“也希望你們學習做事都不要只拘泥于眼前,就像我之前所說的,要學會統籌,眼觀全局。”
大道理說多了誰都會煩,寧湘怡很快進入下一階段。畫面跳轉,是她在國外游歷的照片,每一張都堪稱風光大片,瞬間吸引了大家的眼球。她開始分享自身經歷,以及這些年學習,游歷的心得體會,幽默生動,引人入勝。
她講得投入,衆人也聽得出神。一個小時的講座結束,衆人還意猶未盡。直到她說:“以上就是我想要和大家分享的內容。”衆人才回過神來,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活動最後留了十分鐘和大家交流。
“你們有沒有什麽問題想問的,學習和生活上的都可以?”來的人大多是新生,剛入學,往往會有些困惑和迷茫。
“寧老師,你怎麽看待大學生戀愛的事。因為你知道,在校期間,戀愛可能會幹擾到學習和做選擇,并且很多人畢業都會面臨分手的問題。你覺得大學裏應該戀愛嗎?”
此話一出,學生裏一陣嘩然,很明顯,不少人對這個感興趣。
寧湘怡有所準備,但也沒想到一上來就是這個。“這事僅代表我個人觀點。我并不反對。在最好的年紀,經歷一段純真的感情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我是一個相信一見鐘情的人,能遇見一個讓自己怦然心動的人是一種幸運。該把握,就把握。愛情不會在你覺得萬事俱備的時候如期而至,它往往來得很突然,讓你猝不及防。但不管什麽時候來,面對一份感情,我覺得要拿出起碼的尊重和責任。如果只是因為寂寞而開始一段感情,那是不負責任的表現。至于愛情、學業、事業之間的抉擇問題,每個人在意的東西不一樣,無法一概而論。作為一個成年人,應該有自己安排的能力,但不管如何取舍,都希望是對自己負責的。”
——
夜幕降臨,窗外的高樓大廈依舊燈火輝煌,變幻的燈光訴說着藏在黑夜中的無盡激情。
林風清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目光落在東北面的某處——她的公寓,就在那裏。
在最好的年紀,經歷一段純真的感情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愛情不會在你覺得萬事俱備時如期而至,它往往來得很突然,讓你猝不及防。
他還在想她白天的話,輕輕晃動手中的紅酒杯,酒香飄散來,萦繞在鼻尖。他品了一口,甘甜之後的回味卻是苦的。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去看了《摔跤吧爸爸》,超感人。
有夢想并為之奮鬥還是很幸福的。有時候,也總要有一些人跳出來沖破思想的禁锢。
☆、人各有命
寧湘怡雖然是九月份回的國,但入職協議早在六月份就已經簽訂了。而這個暑假,學院充分調動學生資源,再利用自身影響力,號召當地醫院,共同協作在全國三十四個省、市、自治區進行了一個大規模的流行病學調查。寧湘怡本應作為帶隊老師參加,只是因為完成最初方案設計之後就發生了那件事。
現在調查已經結束,進入數據篩選、錄入、整合階段,這一塊工作由寧湘怡和幾個老師共同監督學生完成。
因為是在全國範圍內的數據調查,樣本量相當大。每天忙碌着,轉眼就到了中秋。
說起來,寧湘怡已經有好多年沒有回家過中秋節了。這個中秋,她這個工作狂也暫時把工作放到了一邊,買了機票回家。
寧家在市裏有多處房産,但是大家最愛的,還是那棟百年老宅。
黑色闊腿褲,白色寬松襯衫,一頂駝色呢帽,休閑範十足。寧湘怡在家門口下了車,立馬有街坊圍了過來。
“啊呀,湘怡回來了。”
“湘怡越來越漂亮了。”
“有沒有帶男朋友回來啊?”
噓寒問暖,一大串的問題,寧湘怡微笑回應,走進自家大門。
大廳裏,陳京華正在和老孫吩咐些什麽。一見到寧湘怡回來了,連忙中斷。“啊呀,湘怡回來了。真是個沒良心的,回國這麽些天居然直接就去上班,也不知道回家看看,奶奶在說你再不回來就直接飛北京去找你了。”陳京華在外面是大名鼎鼎的“鐵娘子”,商場女強人,在家裏她也不過是渴望天倫之樂的老人,拉着寧湘怡的手噓寒問暖,笑得一臉慈祥。
“怎麽又瘦了?”看着寧湘怡那巴掌大的小臉,陳京華略有些不滿,“成天跑動跑西,你這孩子都不知道照顧自己。剛好,前些天有人送了奶奶不少燕窩,給你補補。”
“奶奶,不用了,我挺好的。誰讓咱家基因就這樣,都吃不胖。”寧湘怡笑。
旁邊的老孫見她回來了,也是一臉歡喜,“湘怡,真是好久沒見了,越來越漂亮了。今天我們家小美也回來了,你們可以一起聊聊。”
“好。”
寧家大小姐回來可是大事,消息一放出去,寧家的幾家人在下午就都回來了。
今天十三,原本是晚上回家的幾家人都提前回來了。
人還沒有進門,就已經聽見幾個堂弟堂妹在喊:“大姐,我們回來了。”
寧湘怡應聲走出來,一臉嫌棄,“可別叫我大姐,聽着感覺我多老似的。”
“這可是有地位的人才能享受的稱呼,誰讓你是我們的大姐大。”小龍提着東西走了進來。
後面跟着劉瑛,湘琴,也提着不少東西。“我們大小姐回來真是難得。以前我抱在懷裏才那麽點大,如今都已經是大姑娘了,時間真快。”
湘琴:“大姐,聽說你要回來,我可是特地先坐小龍的車回來的,我爸媽他們太磨蹭了。不過你不知道,小龍的車技,啧啧啧——”
“哇,你還嫌棄我,這太過分了。”
幾個人吵吵鬧鬧,和小時候一點沒變。
寧家四個兄弟姐妹,今晚全到齊了。
陳京華特地吩咐人把桌子從客廳移到了天井裏,變成了一場露天的晚宴,擡頭望望天,正好可以看見月亮從山崗上升起。
一家人,守護着最古老的傳統,談天說地。
家庭小聚,兒女的感情問題總是不可避免的。
而寧湘怡身為長孫女,關注點自然最多也是落在了她身上。
劉瑛:“湘怡,你看湘婷今年下半年都要訂婚了,預計明年開春結婚。妹妹都有着落了,你這個做姐姐的可要抓緊了。我讓我們家小龍找女朋友,他每次都是‘大姐都沒找,我着急什麽’,湘怡你可要抓緊了,小的可都看着你的。”
“媽,就你瞎着急,我們大姐氣質美如蘭,才華馥比仙,豈是一般人能配得上的,肯定要慢慢挑,慢慢選的,你着急個什麽勁?”
寧湘怡聽了,卻是心裏咯噔一下。氣質美如蘭,才華馥比仙,只可惜,她不只應了這兩句。
陳京華倒是很贊同小龍的觀點,“感情這事還得随緣。得湘怡自己相,找中意的。真要把湘怡嫁出去,我還真舍不得。子文,你可得好好把把關。”
寧子文:“我和蘭兒肯定會好好關注的。”
“不過依我看啊,若是有看重的,也不是非得嫁,娶個回來也成。”陳京華的話一說完,席間人神色各異。
娶個回來,這意味着要招贅。寧子文都沒提這事,卻是陳京華這個做奶奶的先提的,這意味着日後的財産分割很可能偏向寧湘怡。
幾個小的還在嘻嘻哈哈,但他們的父母卻已經默默盤算了。
寧湘怡是個明白的,一時覺得尴尬。而且,感情的事,她不想過多讨論。找了個理由開溜了,早早回了房間。
寧湘怡一走,伊蘭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小聲抱怨:“都是林風清的事鬧的,這麽多年還不肯找,年紀也不小了。當初我就告誡過她不要和林風清在一起,都不聽……”
“小蘭啊,都過去七年的事都不要再提了。”這些年伊蘭當着寧湘怡的面也沒少說過這事,好幾次因為這事寧湘怡躲着不肯回家,陳京華對此頗有不滿。“孩子都打算忘記了,你就不要再揭人家傷疤了。”
“媽,今年老孫家釀的葡萄酒不錯,你也嘗一點。”寧子文怕伊蘭尴尬,轉了話題。
——
孫家的飯比寧家簡單許多,很快吃完了。
孫女回來,大家都高興。老孫主動收拾碗筷,洗碗,好讓老伴、兒子、兒媳和孫女多聊兩句。
幾個人興致頗高,問長問短的,孫明美卻興致缺缺,專注地塗她的指甲油。
“小美啊,你看湘怡都安定下來在大學裏當老師了,你也盡快安定下來得好。整天這些城市到處跑,年紀大了,總要有個家的。”
“奶奶,她是她,我是我,我覺得我現在這樣就挺好。”
“小美,你年紀也不小了,有沒有男朋友?有的話,帶回來看看。眼光不要太高了,對你好,工作還好的就行了。”
“媽,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你女兒我配不上好的嗎?”孫明美柳眉倒豎,一臉不滿。
“小美,媽不是這個意思。媽知道你心氣高,但過日子還是踏實點好。”見孫明美還在塗她的指甲油,忍不住說,“以後畢竟是要過日子的,這些化妝品、包包、衣服能少買還是少買一點,咱們家的條件……”
“夠了,我自己掙錢自己花,有什麽問題!我自己靠自己在大城市紮根有什麽問題?過日子?難道我就只配找個普普通通的人搭夥過日子嗎?你們不要總拿寧湘怡和我比,人家的父母是買得起天使之淚的人(寧子文在寧湘怡20歲生日時拍下了一顆價值2000萬美金的稀世藍鑽)。而你們又能給我什麽?我現在靠自己在大城市能過上更好的生活,不需要你們幹涉。”說完,她踩着高跟鞋怒氣沖沖地上樓了。
留下媽媽和奶奶站在原地攤手,“這孩子……”
——
寧湘怡坐在房間裏寫日記,這些年她一直有寫日記的習慣。有些話,無法對人言說時,用筆是最好的宣洩。
“咚咚咚”,有人敲門。
“進來。”
來人是寧子文,手裏還端着一盅湯,“奶奶讓人給你炖了燕窩,我看你剛剛沒吃多少,喝點吧。”寧子文把東西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工作忙也要記得照顧好自己。”女兒的性格他了解,她想要做的事他攔不住,他能做的就是更好地支持。
“後續治療階段,心理醫師我已經給你聯系過并且預約好了,希望你堅持下去。”
“好。”寧湘怡回國前,寧子文就已經在操辦這些事了,早就聯系好了心理醫師,她已完成了兩次心理疏導,後續還有。“爸爸,謝謝您。”
“傻孩子,你我之間有什麽謝謝好說的。”他摸摸她的腦袋,像她小時候那樣。“不管怎麽樣,我都是你爸爸;不管有什麽困難,我都會和你并肩站在一起。”
寧子文又吩咐了幾句,就離開了。寧湘怡眼中卻是淚水在打轉,她明顯看見他的發根已發白,爸爸真的老了。
外面傳來腳步聲,她趕緊擦了擦眼淚。果然,沒多久,寧湘婷的腦袋出現在門口。
湘怡的臉上已經換上了燦爛的笑,“怎麽我的準新娘子不會是來虐單身狗的吧?”
“姐,你別提這事了,我還為這事發愁呢!”寧湘婷嘟着嘴,一副氣鼓鼓的樣子。
“怎麽了,不會是他欺負你了吧?”
“沒有。我們兩個吵架了,他已經好多天沒聯系我了。”
姐妹倆坐在床上,像小時候那樣,肩并肩坐着講話。
“怎麽回事?”
“就是前些天,他說有個應酬,我就等着他回來。他說他會盡早回來的,可是一直到十一點多都沒回來,我給他打電話也不接。後來淩晨回來的時候,一身酒氣。最關鍵的是衣服都換了一身了,而且身上還有香水味。我問他他就說喝多了吐了換了身衣服,可那麽晚才回來,誰知道他幹了些什麽。我又追問了幾句,他就說我不信任他,不體諒他。後來我們就吵了幾句,然後他就摔門走了,再也沒聯系過我。我和佳佳她們說了這事,她們就說哪個男人不偷腥,他說走就走,并沒有那麽愛我。”想到他不愛她,寧湘婷的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寧湘怡并不急着安慰她,“你說他什麽了?直接把人氣走都不回來了。”
“沒什麽,我就說‘你有種就別回來了’,然後他就炸了,甩頭就走。”
“難怪,你這麽說,為了男人的尊嚴,他肯定想回來也不能回來。”
“那你是說我做錯了?”湘婷不平。
“他晚歸,你說他是因為你在乎他,但是打人不打臉,有些話還是不能說的。而且你覺得他在外面有什麽,你事後去調查過嗎?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麽。”
湘婷垂下了頭,“沒有。可是……”
“佳佳她們是你的同學,她們和厲行都沒有直接接觸過,她們對他的了解都來自于你。你氣頭上,她們當然是順着你的話說。而且,朋友說的話你也得過過腦子,除非對方真的犯了什麽不可饒恕的錯誤,否則真的朋友是寧拆十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