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這個行星距離恒星太遠, 不但寒冷,轉得也慢,夜晚要比白天長上兩個時辰, 夜幕降臨,善後的雲騎同樣回營,那些趕來支援的骁衛對自己所見閉口不談, 雲騎軍規森嚴,這些有關豐饒的信息自然是軍中機密, 不會外傳。
而羅浮随軍的策士早已将見聞書寫, 短暫地猶豫後, 策士同樣将幼清所作所為一一記錄,依靠內部玉兆上報騰骁。
軍帳內。
火聲噼啪, 景元用鐵棍撥弄着炭火, 避免火光熄滅,幼清站在一邊, 心裏還在想着白天的事,顯得她更飄渺虛無,如一團水霧靜在此處, 風一吹就能将她吹散。
景元想拉她坐下,卻摸到她凍得像冰塊一樣的手。
他輕嘆, 起身握住她的雙手, 放在手心揉搓,幼清的手背碰到他呼出的熱氣, 頓時回神,那熱度一下燎到心尖, 她抿唇看他,他還是一雙似水多情的眼睛, 盛着笑意與溫柔,簡直能溺死一只幼鳥,幼清不好繼續再瞧,他還在搓她的手,幼清支起發紅的指尖,旋即被他的大手蓋住,他為她呼着熱氣,唇偶然間碰到指背,幼清盯着他的臉,臉頰泛紅,但也沒退,就這麽被他拉着,聽着他微微沙啞的聲音:“還冷嗎?”
她其實很怕冷,狐裘也丢了,那可真是好幾只白狐的毛做成的大衣,一到了冬天她就要裹在身上,裏面穿春裝都不會冷。
哎,竟然就這麽丢掉了。
其實她還有別的衣裳,但披着他的大衣,鼻尖都是他的味道,她反而不想再換,景元攏緊她的領子,垂頭瞧她,她躲開,小聲道:“冷啊,手腳冰涼…冷得哆嗦。”
“給你找個暖腳的爐子去?”
畢竟是姑娘家的腳丫,他總不能脫了人家的鞋襪抱着吧?
四只手還緊緊握着,她搖搖腦袋,手貼着他的胸口說:“哪有那麽矯情?”
“可是手怎麽這麽涼。”景元擡起她的手,因為呼氣,他的下唇蹭過她冰涼的指尖,她握着他的拇指嗫嚅,“水靈根修士就是這樣的,又怕熱又怕冷。”
“那怎麽辦好?”
這麽辦就挺好。幼清心想。她的手貼着他的手心,臉也貼在他熱乎乎的手背上,幼清嘟着嘴說:“你怎麽這麽暖和?不管外面多冷,你的手都是熱的。”身子也熱,胸口暖得出奇。
“體質原因?”
“這麽好的身體,看來沒少鍛煉吧?”
他呵呵一笑。
幼清黏着他坐在火爐邊上,烤着火問:“鏡流他們呢?”
“或許在與骁衛們議事。”
“那我們景元長官怎麽沒去?”
他笑而不語。
景元不說,反而透露了他是故意缺席,畢竟戰争已經結束,他這個智多星也沒必要再去出點子了,之後的政治考量就交給了那些大人,而他正好偷閑,過來給姑娘添火爐,幫她暖手。
多會勞逸結合。
幼清看着鍋裏的水熱了,搖頭道:“不等了,我去看看,叫他們來吃飯。”
景元剛想代勞,他的大衣就被她丢過來,蓋住他整張臉,等景元扒下大衣,幼清早已掏出她自己的衣裳走出了軍帳。
外面的冷風呼得撲過來,剛暖和起來的臉蛋頓時紅了,幼清頂着紅紅的鼻頭和耳朵往前,找了好幾個軍帳才找到他們議事的地方,天這麽冷,也沒人在外面守着,她挑開簾子就進去了。
裏面人可不少,她一現身,所有人的眼睛齊刷刷地看向她,反而讓她有點不好意思。
鏡流在首位,充當将領,丹楓也在前面,離她最近的反而是抱着胳膊靠在支柱上的應星,幼清趕緊湊過去,大家沒再瞧她,繼續說自己的事,應星垂眸睨她,張口就是:“今日你偷了一架金人,鑰匙給我。”
“偷?好難聽的詞,我是去幫忙的。”幼清氣鼓鼓道,“而且是景元帶我去的,我們和工造司的小哥借的!”
“景元。”他嚼着這兩個字。
“幹嘛?景元也跟你們的人打過招呼了,誰都喜歡他信任他,這才把金人借給了我們。”
“我們。”應星又嚼了嚼。
“兇巴巴的,好像誰欠了你的錢。”幼清掏啊掏,也沒掏到鑰匙,她結巴道,“可能在景元那,一會兒吃飯的時候跟他要吧。”
應星不語,抱着胳膊看高層開會,幼清嘟嘟嘴,也沒有走,一會兒簾子又開了,白珩鑽進來,搓着手走向他倆,她擠在他們中間,對着手心哈氣,哆哆嗦嗦地喊冷,應星盯着她挂着雪花的耳朵,過了會兒才把自己的狼毛袖套摘下來,丢到她懷裏。
“謝謝謝謝,救命了!”白珩笑着把手塞進去,因為剛才白珩帶過來的冷氣,幼清皺着鼻頭打起噴嚏來,應星又把脖子上卷着的圍巾丢在她臉上,幼清呸呸兩聲,塞回去,“現在才想起我來了,我不要。”
白珩可沒客氣,把毛茸茸的圍巾裹在脖子上,“我要我要,嘿嘿。”
她又恢複了活潑的樣子。幼清悄悄觀察着白珩,确認她沒什麽問題後,幼清松了口氣,垂頭靠在她身上,白珩用尾巴把她卷起來,低頭說:“景元呢?”
“在燒水,他也辛苦一天了,估計是不想來開會躲着呢,我就沒讓他來。我想叫你們吃飯,但是看樣子還沒結束…鏡流他們什麽時候說完?”
“快了,我們飛行士的會也才剛開完。”白珩側頭道,“要是有應星這樣的領導該有多輕松,你看他都不說話,也不開會。”
“浪費時間。”他哼道。
“景元倒是會偷懶,把事兒都丢給了他師父。劍首她老人家身板真硬啊,穿着甲胄,連個外披都沒有,真不冷嗎?”
“她能催動冰霜,恐怕是不怕冷吧?”
“你不說我都忘了,劍首大人的劍都結着冰。”
“但是…居然是替景元嗎?”幼清撓頭道,“是不是錯了輩?”
“雲騎軍的總統領死了。雖有策士,但群龍無首,沒有一個總将,自他死後,所有的作戰計劃都是景元出的,羅浮這邊還好,曜青那裏起初不服,但景元這人不就是能随手叫人信服嗎?開打之後依靠戰術就能輕松取得勝利,這下整個聯軍都乖乖聽他指揮了。”白珩笑道,“不到二十的年齡呀…真是青年才俊,反正我活了兩百年,可沒見過這麽厲害的雲騎小哥。”
“哇…”幼清感慨一聲,想到他從容指揮千軍萬馬的模樣,臉不知為何紅了起來。
白珩指了指應星,“還有這位,今年也才二十幾吧?反正在我們長生種看來就是小娃娃,外面那種用于戰鬥、搜查的金人可都是他的手筆,鏡流和景元現在拿的武器也是,他說是随手敲的,可打了這麽久仗都沒壞,景元那把刀也是鏡流從朱明帶來的,都是朱明的産品,怎麽差距就這麽大呢?”
應星淡哼一聲,白珩笑着調侃:“要不是臉長得好看,這個勁兒像不像一只倔牛?”
幼清忍不t住笑出了聲。
應星“啧”了一聲,白珩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啦好啦,我接着誇,而且他在朱明也頗有人氣,很多長生種對他的造物都自愧不如呢。哎,懷炎又舍得把你讓出來打仗了?”
“閉門造車,永遠不可能精進。”應星淡淡道,“懷炎師傅教無可教,我自然要出門尋找新的技藝。”
“你看看,多大的口氣,這是出師了罷?”白珩抱着胳膊搖頭,“怎麽我身邊淨是這樣的怪物?不然我也熬個司舵當當好了。”
應星笑了一聲,顯然是在笑話她。
“喂小鬼,我這是不想去,你以為他們沒叫我當嗎?我生性灑脫愛自由,人一旦當了官,就很難再出去喽…”
幼清十分有感觸,拼命點頭。
白珩戳戳她,“不過你那一招也太神了吧?這就是你說的皮毛?實在是…”
即便是見識頗廣的白珩也無法形容那種力量。
只能說…媲美星神的偉力。丹楓說她是神仙,白珩還沒什麽實感,這兩天她可是見識了神仙的力量…簡直厲害得可怕啊!
奈何幼清十分謙遜,她擺手道:“師父有言,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不可能總是戰無敵手,而且我也輸過,那些人看着不如我,實際上很聰明,在他們身上我能看到自己的破綻,盡管是敵人和對手,但也算我的師父。”
“多好的人呀。”白珩揉着她的頭發說,“不愧是有能力的好人!”
幼清笑着抱住她,白珩用尾巴摩挲她的身子,旁邊的應星聽到“好人”,忍不住輕啧一聲,白珩問:“怎麽?我聽說我們家小魚神醫還給你療傷了,你根本沒好好道謝吧?”
道謝?要不要看看這人畜無害的小丫頭怎麽折騰他的!
應星眯着眼睛看着她們倆,幼清癟癟嘴,突然來了一句:“應星哥讨厭我…”
哈?她亂叫什麽?應星擡起手要敲她,幼清縮在白珩的胸口,白珩趕緊護住小魚崽,“應星壞,我們不理他。”
幼清重重點頭。
真是讓人火大。
應星看着對他擡眉炫耀的少女,頭痛得要命,他懶得理會,看他吃癟,幼清心裏別說多高興了,她拉着白珩的長耳朵告狀:“應星哥特別氣人,我跟他說話他就‘哼’,要不就不理我…”
“他真壞!”
應星:……
神經。
“就他那用鼻孔看人的模樣,誰看了都會生氣。這人說變就變,他小時候又軟又乖,真不知道是吃壞了什麽東西,變成如今這副模樣,不然一塊回羅浮好了,我壓着他,你打一頓消消氣。”
“白珩。”他咬牙叫她。
“你看看他,沒大沒小的,以前還叫我大姐姐…”
幼清咯咯笑着:“算了,不打他,回去罰酒三杯好了。”
她靠在白珩懷裏,兩只水靈靈的大眼睛就這麽盯着他,她伸出手拉他的頭發,搖搖晃晃的,可愛有餘,氣人太過,看着她的漂亮臉蛋,他一點都沒覺得養眼,反而頭更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