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變
決賽賽場很有氣氛。
不說是彩旗招展,座無虛席,但也場館廣闊,人頭攢動。只遙望一眼,就能看到各個熟悉的隊服配色和熟悉的面孔——四天寶寺、立海大、冰帝……
鳥見紗幸坐在場邊的長凳上——主辦方安排了近距離觀看的區域。從這裏擡頭望去,觀衆席懸在空中,環繞着鋪滿場館,氛圍被烘托得格外熱鬧。
從都大賽、關東大賽走到全國大賽,為期三四個月的努力奮戰,所追求的不過就是這個舞臺和在此能帶走的勝利。
這樣的場景怎麽能不讓人熱血沸騰。
第一次踏上全國大會決賽的運動場,越前帽檐下的貓瞳閃着光,向周圍瞟了瞟。遠處的備戰席上,虎杖正激動地抻着胳膊,伏黑則靜靜站在一旁看着他。狗卷、七海和熊貓都坐在凳子上,撐着頭偶爾交談,大多數時間還是轉頭打量着。
除了選手外,他還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鳥見和夏油。四目相對,黑發少女愉快地揮了揮手,面上是讓人看了就心情愉悅的笑容。似乎發現了妹妹的好心情,夏油也向着這邊看來,對上越前的眸子,挑了挑眉。
伏黑已經坐在了教練席上,用手錘了幾下脖子,擰開一瓶水喝了口,一副剛睡醒的樣子。
“乙骨,熱身做好了嗎?”他詢問着旁邊活動關節的黑發少年,得到肯定回答後懶懶點頭,“你不會緊張吧,全力以赴就好。”
乙骨笑了笑,“當然不會。”他只是好奇,“青學會派誰出戰呢……”
能在單打對上東咒還勝率過半的人不多,青學也只能數出那麽三四個,于是單打三的名字就呼之欲出——
“手冢國光。”男人的神色變得鋒利,他吐出的語句與大屏幕上的名單在同一瞬出現,幾乎重合。
果然,青學會用盡全力拿下第一局,給對手壓力。而手冢就是最好的選擇。
黃發少年手握球拍,從場邊一步步踏入,他的手臂沒有被繃帶包裹,相反,線條流暢、毫無疤痕,看不出任何傷愈後的痕跡。
在他開始擊球時,看臺上神色熱切的觀衆們狂呼起來,還有人早已在準備好的筆記本上奮筆疾書。
鳥見紗幸看着手冢能靈活使出零式削球的手臂而頗感欣慰。宛如冰山般淡然冷靜的表情,沒有一絲錯漏、接近完美的動作,他金黃色的發絲随着動作飛揚起來,衣角也被風吹得舞動,擊回網球的動作顯得格外輕易。這樣不動如山、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中的沉穩正是手冢受人信賴的原因之一。
“手冢領域。”
在他展示出絕技後,全場一片嘩然。鳥見仔細分辨,甚至發現了觀衆席上幾個職業選手的身影。
乙骨也不是容易打敗的。從那時抽到這張卡到現在,鳥見紗幸已經為此投入了不下十萬的點數。技能、基礎素質的提升,甚至用整體材料堆出的上限……握着那張煥然一新的卡時,她的心情簡直可以和兒子考上清華的老母親相比。
摸摸自己的肝,她又可以了!
但是面對手冢,哪怕是頂尖的技能也不管用了。乙骨借裏香力量發出的球還是按照既定的軌跡向着手冢身側飛過。他宛如龍卷風的風眼,是領域的帝王。
乙骨輕嘆了一口氣。威壓的中心點距離他太近,這股氣勢幾乎如巨浪一般将他吞沒。
這趟休養之旅對手冢來說,不僅是治療手臂,讓自己恢複健康巅峰的旅程,更是讓他抽離出沉重責任,抽離出“青學部長”這個稱號,去尋找自己的網球的過程。
乙骨的視線掃過他全身——更加堅定的表情、更加沉穩的氣質……手冢的确找到了他想要的。他變得更強了,并且還在不斷變強。
他笑了笑,已經意識到了自己必敗的結局。
虎杖和伏黑上場時,鳥見正在瘋狂祈禱。
他們面對的是乾和桃城,青學近期勝率頗豐的雙打組合——他們一個冷靜理智,一個熱血,互補下來确實相得益彰。
但是在虎杖和伏黑這個經驗累積十足的組合面前,他們的默契值就有點不夠看了。
“同調。”
默契值提升至接近百分之百的比率,兩人的動作銜接流暢至極,配合着讓乾與桃城目不暇接,只能等待球飛到不遠處才勉強追趕上揮拍,十分被動。
“乾前輩……”桃城不由呲牙咧嘴地捂住腿部,舊傷又開始反複發作,疼痛緩磨着神經。
乾不忍道:“桃城,要不要棄權?……”
少年卻搖了搖頭,“這是決賽。”
因為這是決賽,所以他必須堅持。
因此這樣的狀态一直持續到了比賽結束,乾和桃城無法打破他們的默契,也無法找到突破口,只能沉默着接受失敗的結果。
五條悟居然在單打二出場了。
龍崎教練抱臂翹着腿端坐在教練席上,表情毫無波瀾,似乎一切都盡在掌握。可是她內心卻不住打起鼓來——在她的預想中,他要麽在單打三出戰,給青學來個下馬威,要麽在單打一出戰,擔當守門員。
可是單打二……她不由被自己的推測震驚到,難道東咒對他們的忌憚已經到了如此地步。
倘若鳥見紗幸能聽到她的心聲,一定會瘋狂點頭。
是,确實是啊。她把五條放在這個位置就是因為害怕青學連贏三局,連第四局的機會都不留給她。
至少五條上能穩穩保住一分。
五條悟好像天生是聚光燈的中心,是衆人視線的集合處。場館徹明的燈光把他的白發照得明亮閃爍,令人視線不由停留過久。
鳥見看着在場中的不二和五條,皺眉凝思了好一會兒,終于找到了自己許久以來隐約察覺到的二者的相似之處——似乎毫不在意的态度、因天賦而生出的有恃無恐……還有,并沒有滿溢熱情的求勝之心。
白發少年唇角勾起的弧度惑人,那張好看的臉因取下墨鏡而熠熠生輝,他的視線在場外轉了一圈,落在抱臂坐在鳥見紗幸旁邊的夏油傑身上。他伸手把墨鏡丢了過去,然後轉回去了。
“诶——”鳥見叫道。
一只寬大的手卻輕輕一揮,把價值不菲的墨鏡攥在手心。夏油傑擡眼笑道:“要是沒贏,你回來看到的就是墨鏡屍體哦。”
五條悟輕笑着甩了甩手,是睥睨的姿态,“青學的天才——不二,讓我看看吧,你能不能靠近我半分。”
不二用一球來作回答。
“會消失的發球。”
正因為知道五條悟有多強,青學衆人才緊張得無以複加,不得不繃緊神經将場上的每個細節都刻進眼中。
他們聽到白發少年用輕佻的語氣懶洋洋道:“這可難不倒我呦。”
接下來便是狂風驟雨般的回擊。
不二抵禦不及,但戰意卻被點得更燃。以往的他從未有意識地将責任抗在自己的肩膀,因為夥伴太多,因為手冢還在。但手冢離開後的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學着讓自己多一點熱情、多一點責任。
“別為了別人改變。”手冢回來的第一個周末,他們相約去釣魚。手冢把凳子放下,魚竿靜靜不動,他們便聊了起來。
不二用放在膝蓋上的手撐住頭,盯着搖搖晃晃的水紋,“你覺得我有嗎?”
手冢看一眼他,眼中是毫不掩飾的“你說什麽廢話”。
能從手冢的眼神中讀出這麽多東西,不二也是第一人了。
他卻笑了起來,比平常慣用的微笑弧度稍微大一點。他收了竿,魚卻飛一般逃掉了,只留下沒了魚餌的空空魚鈎。身邊的黃發少年慢慢悠悠又極盡謹慎地收竿,一只魚便被投進桶中,濺起一朵水花。
“改變也不錯。”他喃喃道。
但即使天才如不二,他絞盡腦汁擊出的球也沒有靠進五條悟一寸。
他輸得比前兩場都快,也更無能為力。
再贏一場,就能拿到代表中學生網球運動最高榮譽的冠軍。鳥見忍不住懷疑起這是一場夢,但是手心因掐握而産生的疼痛将她拉出沉溺的思緒,告訴她——
這是現實。
順平和熊貓站在場上,黑發加上過于蒼白的皮膚,看起來十足地相似,但兩人的氣質卻截然不同。
看着順平過于精神緊張的樣子,熊貓不止一次懷疑他會不會突然昏過去,“沒事吧順平,打不了可以休息的,身體最重要。”說罷他還拍拍順平的背。
“我可以。”被質疑實力,順平條件反射地繃直了身體,露出堅定的表情。
“好吧……有事随時說哦。”熊貓點點頭,表示信任,內心的擔憂卻更深幾分。
但比賽已經開始,他們便沒時間想這些了,因為對面雙打組合的實力比起上次面對立海大時又有了進步,讓他們落了下風。
“影子分身術。”
這是菊丸新研究出的招式——從身後晃出一個虛影,卻具有接網球的力量,将雙打改為了三打,一瞬間就抓穩了局勢。
直到結束,熊貓和順平都沒有找到破解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