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畢業生晚宴上,斯內普坐在教職工席,眼睛一直盯着拉文克勞的學院座位席。他看着塔·埃法和旁邊的同學說說笑笑,似乎很開心的樣子。她是應該開心的,因為她的成績還不錯。魔咒和魔藥都順利過關,這個成績如果想去拿到傲羅的申請資格也已經夠了。
不過他還沒有問過她,到底想要到哪裏去?那天下午,他們在地窖裏,其實什麽也沒有說清楚就結束了談話。不過她已經成人了,路該自己選。他要做的,就是在未來祝福她一切順利。
鄧布利多單獨給畢業生們舉行舞會。飯後,大廳中間的場子已經架起來了。各個學院的畢業生陸陸續續的散開去找自己學院,或者其他學院的心儀舞伴。斯內普看到五六個男生沖上去圍住了塔·埃法。
可她漫不經心的坐在那裏。沒有擡頭看向周圍任何人。
她穿着一條玫紅色的長裙,和上次舞會不一樣,這件衣服很合身,應該是她自己的。燈光映照下,她美麗動人,隔着老遠的距離,身為男人的斯內普也不自覺的會在心裏這樣評價。
過了一會兒,幾個男生悻悻然離開,邀請不到塔·埃法跳舞,不代表他們願意一直幹耗着浪費寶貴的畢業舞會時間。
塔·埃法一直面無表情的靜靜坐着,斯內普瞥見安德魯上前,和她說了幾句,她終于起身了,和安德魯跳了一曲。她一滑進舞池,周圍的目光立即投射到了她的身上。她淡然處之,只是用标準而靈活的步子應對周圍人的關注。
一曲舞畢,她在安德魯耳邊貼着說了幾句,然後脫離舞伴,朝着教職工席走來。
斯內普吃了一驚,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左右兩邊都坐着人,可她卻徑直走到他的面前,而且伸出手,動作自然。
“我請你跳舞,斯內普教授。”她輕聲邀約,聲音很冷靜。
斯內普搖頭。
塔·埃法沒有理會他的回絕,而是堅持說道:“這是我在霍格沃茨做學生的最後一晚,你能不能滿足一次我的願望?”所有人都看着他們,連忙着吃甜甜圈的鄧布利多也停下嘴巴,轉頭來看。塔·埃法又走近了一點,她的裙擺已經貼在了桌沿,她的臉在燈光映照下有些泛紅,但是眼神是執拗而堅定的,她的手懸在半空,微微抖動。
“我想和你跳舞,行不行?”她又一次問。
斯內普攥了攥拳頭,從座位上站起來,繞過桌子,走到塔·埃法旁邊,輕柔而紳士地托起了她嬌小的手掌。
他低沉的說:“可以,埃法小姐。”
他和她一起慢步進了舞池。樂曲輕快,塔·埃法又湊近一點,把另一只手搭在了斯內普的肩膀上。斯內普沒有再猶豫,他的手攬住了塔·埃法的腰身。當然,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還是很合理。
周圍有灼熱的目光投射過來,還伴随着一陣陣的竊竊私語。
塔·埃法渾身燥熱,她盼着這一刻已經太久。她感覺斯內普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若有若無。或許他對于和她之間的貼身接觸很反感,他甚至不怎麽把目光和她進行對視交流,而是別向一邊。他的舞步僵化刻板,簡直不像個還沒滿三十歲的青年人跳出來的,倒像是個老頭一樣遲緩。他踩了她幾次,她沒穿高跟鞋,所以還可以忍受。她在旋轉的時候用餘光瞥見幾個追求自己的男生在場邊露出蒼白的神色,還有娜塔莎和艾莉,兩個人貼在一起竊竊私語。安德魯坐在她倆旁邊,盯着舞池的方向,隔着昏暗的燈光,她實在看不清他的表情。
塔·埃法覺得已經很滿足,她認真的學習舞步,花了一年存錢買了這套合身的長裙,就是為了這一晚。不論結果如何,都是她自己争取來的。
“教授,我明天離校。”她開口說着自己的安排,小心翼翼的觀察斯內普的反應。斯內普轉過臉來,終于認真的望着她了。
“你,以後做什麽,想好了嗎?”
塔·埃法點頭,從他的眼神裏,她看出了關切。“不用擔心我。”她露出一個輕松的笑容,“我會讓自己變得更好。”
“你父親——”
“我和他很久沒聯系了,他好像搬家了——不,我也不太清楚。”
斯內普沒有再追問,他沉沉的呼吸了幾聲。
樂曲進入了尾聲,塔·埃法有些戀戀不舍的放慢動作。“一曲真跳不夠。”她雖然這樣說着,卻終究還是随着曲聲結束停下來了。“謝謝你,我很早就想和你跳舞了。可是你拒絕過我!”她吐吐舌頭,俏皮的眨眼。
斯內普從一開始的緊繃,剛變得放松下來,沒想到就跳完了。他有些愣神,他的一只手還攥着塔·埃法的手,兩個人都跳得有些汗津津的,手裏全都是汗水。他想說點什麽,卻感覺沒有開口的勇氣。
倒是塔·埃法先湊過來,動作大膽地對着他的耳畔輕聲細語:“謝謝你,西弗勒斯。”
他沒來得及反應,塔·埃法已經脫離了他的身邊,轉身離去,而且徑直出了大廳。
一個漫長而無趣的假期過去。
斯內普回到霍格沃茨,在新生入學的那天,一個人在長廊上穿梭,面容冷峻,吓得那些新生一聲不敢吭。他依舊是斯萊特林院長,魔藥學教授,同時,還是一個心裏空落落的人。
一整個暑假,他沒有一點和塔·埃法相關的消息。和她同屆的畢業生找工作找得熱火朝天,就算他在蜘蛛尾巷裏閉門不出,也多少有所知曉。更何況《預言家日報》還專門弄了畢業工作季的專版報道呢!
只有她,像是真的消失了,不再有一丁點的線索透露出來。
她回了芬蘭?至少,她該報個口信回來的。
一個新生在走廊上弄倒了自己的背包,東西撒了一地。物品掉落在地的聲音打斷了斯內普的沉思,他見狀揮舞魔杖,快速幫那個粗手粗腳的新生把東西收拾好,手臂在空中劃過一道咒語痕跡,把課本和幾雙背包裏抖出來的臭襪子塞進那個新生的懷裏。
“謝,謝謝教授。”那孩子看着斯內普雖然幫了自己,但臉上一點好神色都沒有,把東西在手裏抱緊,趕緊溜到一邊去了。
斯內普轉身,望着城堡下的草坪和遠處的山巒。
他似乎已經再也看不出什麽美麗,眼神暗淡了下去。
“晚上好,西弗勒斯!”
弗立維比斯內普到得更早,他率先打招呼。他的手上拿着一面小型的布面旗幟,上面是拉文克勞的院徽。
“今晚又是令人期待的分院儀式了,猜猜看這次又來了多少聰明的孩子?”弗立維用尖細的嗓音興奮的嚷嚷着,“我簡直迫不及待咯!”
斯內普勉強露出一點笑容,坐到弗立維旁邊。過了一會兒,斯普勞特和麥格也來了。大廳裏的新生被海格帶着進場集合。老生們則故作淡定的坐在各個學院的桌席裏,目光不住的朝着那些個子矮小、神色緊張的新生張望。教職席和學生席中間的位置,在一把破爛的木椅子上,正擺着那頂決定學生去向的分院帽。
鄧布利多還沒來。
斯內普低頭喝了兩杯果汁,又吃了點東西,壓根不對分院儀式的這番熱鬧感興趣。他的意識正在放空,默背一下最近剛看的古書裏那些有趣的魔藥配方對他而言更有意思。斯萊特林新一屆七年級的級長是個銀發的男生,他一直朝着自己學院的院長這裏張望,卻又只有失望地發覺,他并不能從斯內普這裏得到任何的鼓勵。
過了好一會兒,喧鬧的大廳盡頭,傳來了一聲高呼:“鄧布利多校長來了!”
整個廳堂裏,立刻安靜下來,斯內普也懶散地轉頭。
鄧布利多從門口漫步而入,承載着所有人關于儀式開始的渴望。他走到分院帽前的位置,側身巡視四周。
“對不起,我來晚了一點。不過,這是因為我們這學期來了一位新老師,她在到達學校的過程中出了一點狀況。現在已經好了,她就在門口,讓我們歡迎她!”
他用舒緩的語調敘述完,伸手朝着大廳門口的方向指了指。在他剛在走進來的地方,此刻出現了一個人影。
“讓我們歡迎新任的麻瓜研究課教授——塔·埃法!”
斯內普像是忽然掉進了萬丈深淵,又突然被拉扯着升上萬米高空,一上一下。
他屏住呼吸,看着塔·埃法從門口一路飄然走來。她穿着成人巫師袍,黑色的外袍裏面還搭了一件白色的薄毛衣,依舊漫不經心地披着發,可能夠看出她在臉上化了一點淡妝,紅唇上帶着若有似無的微笑,顯得光彩照人。
她的出現,在霍格沃茨的入學儀式上,立即引起了軒然大波。
除了新生,在這所規模不大的魔法學校裏,又有誰不認識她?幾個月前,她才穿着漂亮的長裙,在畢業生晚會上大放異彩,如今又突然返校,成了一名教授?
塔·埃法一路走過人群,幾乎每到一處都能聽見學生們的激烈讨論。她掃視了一下拉文克勞的席位,看見幾個低幾級的學弟漲得滿臉通紅,幾乎是不可置信一般瞪着她。
雖然表面上一副淡然模樣,可她心裏實際上有些忐忑,卻不是為了那些争先恐後盯着她的人。
她悄悄地深吸一口氣,擡頭平視前方,把目光投向了鄧布利多身旁。
在那裏,在教職工席的衆人之間,一個黑衣黑發的男人,正緩緩地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