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翠山夫婦死後,武林中一時恢複了風平浪靜,可是惡賊謝遜沒有死,屠龍刀在他手裏的消息仍舊傳遍天下。知道謝遜消息的張翠山夫婦已經死了,可他們的遺孤張無忌仍在人世,雖然礙于張真人的面子,沒有人敢到武當山去要人,可是對張無忌虎視眈眈的人卻是不少。
就連滅絕師太也對此有些心動,若不是峨嵋與武當的婚約還在,恐怕她也會派出弟子與其他門派一同在武當山腳下看守。
武當那邊,張三豐已經發現張無忌中的那掌乃是陰毒無比的玄冥神掌,江湖中最後使用玄冥神掌的那人乃是百損道人,早在三十年前就已死了,現下的那人恐怕便是他的傳人了。
張三豐抱着無忌,走進自己的雲房,手指連伸,點了他身上十八處大穴。
無忌穴道被點,登時不再顫抖,臉上綠氣卻愈來愈濃。張三豐知道綠色一轉為黑,便此氣絕無救,當下除去無忌身上衣服,自己也解開道袍,胸膛和他的背心相貼。
這時宋遠橋和殷梨亭在外料理張翠山夫婦的喪事。俞蓮舟、張松溪、莫聲谷三人來到師父雲房,知道師父正以“純陽無極功”吸取無忌身上的陰寒毒氣。
張三豐并未婚娶,雖到百歲,仍是童男之體,八十餘載的修為,那“純陽無極功”自是練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俞蓮舟等一旁随侍,過了約莫半個時辰,只見張三豐臉上隐隐現出綠氣,手指微微顫動。他睜開眼來,說道:“蓮舟,你來接替,一到支持不住便交給松溪,千萬不可勉強。”
俞蓮舟應道:“是。”解開長袍,将無忌抱在懷裏,肌膚相貼之際不禁打了個冷戰,便似懷中抱了一塊寒冰相似,說道:“七弟,你叫人去生幾盆炭火,越旺越好。”不久炭火點起,俞蓮舟卻兀自冷得難以忍耐。
張三豐坐在一旁,慢慢以真氣通走三關,鼓蕩丹田中的“氤氲紫氣”,将吸人體內的寒毒一絲一絲的化掉。待得他将寒氣化盡,站起身來時,只見己是莫聲谷将無忌抱在懷裏,俞蓮舟和張松溪坐在一旁,垂簾入定,化除體內寒毒。不久莫聲谷便已支持不住。命道童去請宋遠橋和殷梨亭來接替。
這種以內力療傷,功力深淺,立時顯示出來。絲毫假借不得。莫聲谷只不過支持一盞熱茶時分,宋遠橋卻可支持到兩住香。
殷梨亭将無忌一抱入懷,立時大叫一聲,全身打戰。張三豐驚道:“把孩子給我。你坐一旁凝神調息,不可心有他念。”原來殷梨亭心傷五哥慘死,一直昏昏沉沉,神不守舍,直到神智寧定,才将無忌抱回。
如此六人輪流,三日三夜之內,勞瘁不堪,好在無忌體中寒毒漸解,每人支持的時候逐漸延長,到第四日上,六人才得偷出餘暇,稍一合眼入睡。
自第八日起,每人分別助他療傷兩個時辰,這才慢慢修補損耗的功力。
初時無忌大有進展,體寒日減,神智日複,漸可稍進飲食,衆人只道他這條小命救回來了。豈知到得第三十六日上,俞蓮舟陡然發覺,不論自己如何催動內力,無忌身上的寒毒已一絲也吸不出來。可是他明明身子冰涼,臉上綠氣未褪。俞蓮舟還道自己功力不濟,當即跟師父說了。張三豐一試,竟也無法可施。接連五日五晚之中,六個人千方百計,用盡了所知的諸般運氣之法,全沒半點功效。
無忌道:“太師父,我手腳都暖了,但頭頂、心口、小腹三處地方卻越來越冷。”
張三豐暗暗心驚,安慰他道:“你的傷已好了,我們不用整天抱着你啦。你在太師父的床上睡一會兒罷。”抱他到自己床上睡下。
張三豐和衆徒走到廳上,嘆道:“寒毒侵入他頂門、心口和丹田,非外力所能解,看來咱們這三十幾天的辛苦全是白耗了。”沉吟良久,心想:“要解他體內寒毒,旁人已無可相助,只有他自己修習‘九陽真經’中所載至高無上的內功,方能以至陽化其至陰。但當時先師覺遠大師傳授經文,我所學不全,至今雖閉關數次,苦苦鑽研,仍只能想通得三四成。眼下也只好教他自練,能保得一日性命,便多活一日。”
當下将“九陽神功”的練法和口訣傳了無忌,這一門功夫變化繁複,非一言可盡,簡言之,初步功夫是練“大周天搬運”,使一股暖烘烘的真氣,從丹田向鎮鎖任、督、沖三脈的“陰庫”流注,折而走向尾閻關,然後分兩支上行,經腰脊第十四椎兩旁的“辘轳關”,上行經背、肩、頸而至“玉枕關”,此即所謂“逆運真氣通三關”。然後真氣向上越過頭頂的“百會穴”,分五路上行,與全身氣脈大會于“膻中穴”,再分主從兩支,還合于丹田,入竅歸元。如此循環一周,身子便如灌甘露,丹田裏的真氣似香煙缭繞,悠游自在,那就是所謂“氤氲紫氣”。這氤氲紫氣練到火候相當,便能化除丹田中的寒毒。各派內功的道理無多分別,練法卻截然不同。張三豐所授的心法,以威力而論,可算得上天下第一。
張翠山與殷素素的喪事已經辦完,武當諸人沒有大張旗鼓,将他們二人合葬在了後山,下葬之時,無忌哭得快要昏過去,寒毒更是有所反複,幸得張三豐功力精湛,不然寒毒還要惡化一番。
葬禮結束之後,張松溪問殷梨亭:“六弟,你與貝師妹的事情怎樣辦?”
殷梨亭還沉浸在兄長去世的悲傷之中,低落道:“武當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峨嵋也只是作壁上觀,想必滅絕師太對武當有些意見,況且五哥剛去,我也無心談婚事,我與錦儀之間的事怕是不成了的。”
張三豐正巧經過,聞言奇道:“貝姑娘?”
張松溪害怕他責怪殷梨亭,便将殷梨亭與貝錦儀之間的事情向張三豐講述了一番,張三豐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撫掌笑道:“這是一件好事,梨亭不必自責,若是翠山地下有知,想必也會替你們高興。”
殷梨亭想到五哥的音容笑貌,忍不住又紅了眼。
過了幾日之後,俞蓮舟與張松溪便出發去為殷梨亭提親,張三豐原本是想親自去的,宋遠橋成婚時他是主婚,可張翠山成親之時遠在海外,他直到十年之後才得到他成親的消息,忍不住有些遺憾,可無忌的寒毒嚴重,時時刻刻都離不得人,也只能作罷。
俞蓮舟與張松溪到達峨嵋的時候,峨嵋大多數弟子都仍在山上,靜玄見到他們,以為他們是為紀曉芙提親,雖然面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但心中很是高興,道:“我去通知師父和紀師妹。”
“師太稍等,”張松溪伸手攔住了靜玄,道:“我們此次前來,确實是為了提親,不過與師太所想的不同,我們提親是為了六弟與貝錦儀貝女俠的婚事。”
靜玄師太挑起了眉,質疑道:“殷六俠與貝師妹?”
張松溪點了點頭,道:“不錯,就是他們二人的婚事。”
“若是我沒記錯的話,”靜玄搖頭道:“殷六俠與我派的紀師妹才是未婚夫婦,不知張四俠何出此言。”
“雖然六弟與紀女俠為未婚夫婦,可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張松溪反駁道:“六弟與紀女俠之間沒什麽情愫,只是礙于兩派長輩,不能退婚。貝女俠蘭心蕙質,溫柔婉約,六弟對她傾慕已久,在确定了紀女俠着實對他無意之後,我們便鬥膽替六弟到峨嵋求親。”
靜玄聽他說得很有道理,她無法反駁,可也做不得主,只能道:“二位請稍等,我去禀告家師,請家師來與二位相商。”
張松溪也知道靜玄不能做主,原本也沒打算在這裏就說服峨嵋的人,令她們答應這門婚事,聞言道:“師太盡管去吧,峨嵋武當相交已久,我們二人也不需要什麽招待。”
雖然他這樣說,靜玄還是安排了弟子将他們二人引到了前廳中,奉上清茶,自己匆匆地去尋滅絕師太了。
俞蓮舟之前一直沒有作聲,他們師兄弟二人之中,張松溪口齒伶俐,與峨嵋溝通的任務便擔在了他的肩上,他作為僅僅次于大弟子宋遠橋之下的二弟子,代表的乃是師父張真人
沒過多久,滅絕師太便帶着靜玄趕了過來,她原本是正在房中修煉的,現下匆匆趕過來,也是表示對武當的重視。
“我聽小徒靜玄說,武當是想要為殷六俠與我那徒兒錦儀提親?”滅絕師太的兩條秀眉微微揚着,問道。
“是,師太,”張松溪點了點頭,氣定神閑。
“真是胡鬧,”滅絕師太輕輕斥了一聲,卻沒有非常強硬,只是搖搖頭道:“這樣可不成,曉芙與峨嵋的婚約已經定了近十年,如今怎能說取消便取消?”
張松溪卻不是很着急道:“當年六弟與紀女俠的年齡尚小,師父有時也會說那婚約定得太草率了些,若是六弟之後有了心上人可如何是好。果不其然,六弟現今有了心上人,據我所知,紀女俠也另有所愛,解除婚約對雙方都很好。”
滅絕師太反問道:“曉芙有了心上人?這我如何不知道?”
靜玄此時便站在她的身後,滅絕師太說出這句話之後,她的臉色變了一變,連忙上前一步,輕輕拉了拉滅絕師太的衣裳。滅絕師太回過了頭,靜玄彎下腰去低聲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滅絕師太的表情變得恍然,她看了看俞蓮舟與張松溪,草率地點了點頭,道:“本座知道了,容我考慮一陣再給你們答複。”
武當二人自然不能催促她,張松溪答道:“希望師太好好考慮一番。”
他們走出大殿之後,滅絕師太方才問靜玄:“你剛剛說的錦儀将曉芙失身一事透露給武當一事可是真的?”
靜玄道:“弟子只是猜測,紀師妹此事出了這麽久,可師父管束甚嚴,只有本派中人才會知曉,貝師妹若是想要紀師妹與殷六俠退親,恐怕将此時告訴武當諸人是最好的選擇。若是武當捏着我們一個把柄,他們才能有說話的底氣,不然我們不同意為紀師妹與殷六俠退婚的話,他們也無可奈何。”
滅絕師太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