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明又一村
山間的羊腸小道崎岖難行，沈自靖為了磨練心性，并未選擇禦劍而過，而是步行下山。回望巍峨山巅矗立着的那座仙門，他蜷縮掌心，攥緊了拳。
剎那間，沈自靖胸前的墨玉戒指驟然發燙，微微灼燒緊貼的皮肉，感覺似曾相識……
“小沈，怎麽偷偷下山不帶我？”
“神女？簡直胡鬧！”
耳畔傳來少女帶笑的聲音，他的背後猛然多了一人的重量，他神色錯愕，下意識伸手摟緊。
宣菱勾住了他脖頸，湊近他耳邊道：“背穩些，将吾摔了要你好看。”
“是……”
山霧迷蒙，階石染青苔，草葉積霜露，吸進胸腔的空氣中也平滑濕潤。
沈自靖聚起精神看着腳下路，卻忍不住分出心神注意祂的動靜，那雙細膩微涼的手虛虛攬着他，半晌，又似是躲懶一般把頭頸靠在了他的背脊上。
若有正直的道人瞧見，定要怒斥一句妖女行徑，為人不端。沈自靖就像被妖女蠱惑的可憐書生，白淨面龐笨口舌，不長幾個心眼子。
峰回路轉，山巒間有一處十幾戶人家的村落，上空飄蕩着幾縷淡淡的炊煙。沈自靖看見這陌生卻又熟悉的一幕，微微晃神。
宣菱在他眼前揚了揚手，喚回他心神，“正有一個現成的落腳之地，你我去歇一歇。”
他們甫一踏入這座村落，便招來路邊垂髫小童的好奇注視，宣菱回之以笑，小童卻羞澀地跑開了，不多時，家中長輩出村迎客，小童還扯着人衣袖，躲在人身後，露出點腦袋巴望。
村長有幾分眼力，身穿黑色勁裝的少年面容俊秀，身姿矯健，步伐輕盈，一看就是靈力充沛的修仙者。而他身側的少女，更是容貌不俗，豔比桃李，一身廣袖立領的紫裙，曳地數尺而不染塵。
“老朽拜見二位仙師——”
“不知道仙師來此，老朽和鄉親們有失遠迎……”
面對一衆鄉民的跪拜，沈自靖有些不适應，躲閃着不願受禮，神女則一派怡然神色，拂袖令衆人起身。“免禮罷，吾乃玉清神女，他是吾的随侍者沈氏。”
乍一聽聞這名號，鄉民們摸不着頭腦，但仍然唯唯諾諾應聲，“見過神女娘娘、神侍大人……”
“嗯，吾游歷山海，途徑此地，可否借貴舍暫住。”
村長騰出了村落中最好的房屋，請二人下榻歇息。他弓着身帶路，笑得眼角皺紋堆疊，“這，這自然是天大的榮幸……仙師，不，神女快請……”
宣菱低頭，卻見沈自靖輕輕拉扯她的衣袖，眉宇間更添羞窘。
他低聲道：“我才不是什麽神侍大人……我數月前還只是他們中間的一個砍柴的樵夫。”
宣菱聞言綻開笑容，沈自靖有種天然的呆，她打趣道，“摸摸你的頭頂，是不是長出了兩只角來？”
“……何解？”沈自靖果真去摸，瞳仁往上微翻。
“傻狍子。”
宣菱丢下這句話，含笑着走遠了。
……
雖然這已經是整個村子裏最好的房子了，但宣菱瞧着這熏黑的屋頂，牆角蜘蛛網才被撣去，牆壁掉皮、滲水，這些都算小事，明紙糊的窗戶破了幾個洞，既透光又漏風。
宣菱笑道：“囊螢映雪，鑿壁偷光，說的就是這個？”
她伸出指腹摳弄那孔眼，神态俨然是不谙世事的天真。
沈自靖沒搭腔，出了門一趟，又很快提回一桶黏稠的米糊，在宣菱疑惑的目光裏，把袖子挽得高高，露出一截線條硬朗的小臂。他用刷子蘸了漿糊，就着破洞處修補。
他的神情一絲不茍，認真于這件事。
他的聲調不高，“年少時，家裏的窗戶破了，屋瓦漏了，都是我自己修繕……”
宣菱眸光閃了閃，傾身越過桌案，忽然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讓吾試試可好？”
沈自靖順從地遞過刷子，并不抱什麽打算。只見神女捏着刷子，像模像樣地在窗紙上塗抹了兩下——
一瞬間，沈自靖幾乎以為自己花了眼。岌岌可危的窗紙竟然一霎那被白光包裹，溶溶光線散去，原處多了一扇透明的窗！緊接着，四周由牆壁開始變幻，髒污破舊的牆面變得嶄新潔白，如被一層積雪覆蓋，屋頂挑高，中央懸挂出一頂光華璀璨的吊燈，光芒耀眼迷離，這方寸之間，眨眼成了另一副天地……
宣菱還立在窗前，不過此時清風拂面，窗棂透徹，光滑精美的綢緞織成的帷幔被風吹起一角，她的鬓發也随風悠揚。
宣菱随意将發絲攏到耳後，愈發襯出臉龐冷白如瓷，美得驚心。
宣菱一瞬間将【破舊茅屋】收入系統空間，替換成了她購買的【現代精裝公寓】，幻術讓她整個轉換更加絲滑……
神女環顧四周，似乎是覺得尚可。
她坐在一人座的白色皮質沙發上，環抱雙臂，剛剛想要翹起一條腿，又若無其事地放下。
“少年心事當拏雲，誰念幽寒坐嗚呃。往事如煙，勿要介懷。”她有些生澀地安慰道。
“小沈，放心吧，如今你跟随了吾，吾自然會待你好，從前沒有的，吾一樣樣補給你就是。”
噗嗤，沈自靖不禁從喉頭溢出一聲輕笑，慢慢地笑夠了才道多謝。
這樣大的動靜自然吸引了所有村民的注意，他們對着神仙手筆啧啧稱奇，卻不敢上門打擾，唯有一個梳着雙丫髻的小女孩，小手努力扒着窗沿，踮起腳往屋內張望。
“哎呦……”小女孩一個不小心沒站穩，本以為快要摔個屁股墩，沒想到身子一輕，被俊朗的黑衣少年牢牢接住箍在了臂彎裏。
她瞪圓了大眼睛，一縷口水順着嘴角流出。
“神仙哥哥！”
沈自靖臉憋的通紅，劇烈咳嗽道：“別亂叫。”
宣菱看着他們一大一小僵持，樂得吃瓜。
後來，小女孩便被抱到了沙發上坐着，小腿一晃一晃，嘴裏叼着一根荔枝味棒棒糖，模樣很神氣。
宣菱低頭含笑，摸了摸她腦袋。
“難得你不怕人，你沈哥哥就怕生嬌羞多了。”
“你叫什麽名字？”
小女孩甜甜一笑，眼睛貓兒似的眯起，懷抱一堆零食，高高興興道了別。
“謝謝神女姐姐，我叫芸芸。”
宣菱方才手撫過她額頭，一探便知她毫無靈根，資質平平，但頗具慧根，悟性很高。
她順勢将無形的靈絲引入她丹田之內，願結仙緣，可入仙途。
【滴！恭喜宿主，僞裝神明進度：35％】
【遠近聞名的玉清神女】
宣菱并未收回【現代精裝公寓】，至于經年後這座房屋成了“神女廟”，香火旺盛，亦是後話。
在村落修整一日，他們便再度啓程，離開潤州地界，便是修仙界與凡間的中間地帶，雜草叢生的荒蕪之地——桐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