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錦儀便起了床,到客棧的樓下取了早飯,在房內用完飯下樓,發現殷梨亭已經在樓下等着了。
錦儀看見他,十分驚訝,問道:“殷六俠是還有什麽事情需要問我嗎?”
殷梨亭猶豫了一下,支支吾吾地道:“不是……昨天說的那些話,只是一時氣極,希望貝師妹不要責怪。”
錦儀沒想到他一大早等在門口,只是為了昨天遷怒她的事情道歉,心下感慨張真人教得好徒弟,嘴上說道:“沒關系,我知曉殷六俠只是有口無心,貝錦儀雖然不敢自稱心胸寬闊,但這點器量還是有的。”
殷梨亭的表情看起來好受多了,他又想了想,問道:“貝師妹接下來要去往何處?”
貝錦儀還沒想好接下來要去什麽地方,也沒有遮掩的必要,聞言大方地笑道:“我只是随性而游,去得哪裏就算哪裏罷了。”
殷梨亭雙眼一亮,問道:“我此行是奉師尊之命到王盤山去打探一番,不知貝師妹可有興趣同行?”
錦儀直覺不妥,張口便想以男女授受不親為由拒絕,但轉念一想若是二人之間沒什麽事情,用此借口只是徒增尴尬,她又确實不知道接下來要到什麽地方去,最後還是點了頭道:“殷六俠親自相邀,我受寵若驚。”
此時距張翠山三人失蹤已有六年多了,俞岱岩受了重傷,從此武功全廢,雖然武當弟子依舊堅持,但武林中人對他們的稱呼已經由武當七俠變成了武當五俠。張翠山失蹤這麽多年,大家心知肚明,他可能是遭遇了什麽不測,殒命海中了。
錦儀看了殷梨亭一眼,卻是同情居多,她心道,這些年過去,武當諸俠還未放棄尋找張五俠,武林中人也還未放棄尋謝遜,不過一個是因那把屠龍寶刀,一個是因兄弟情義,其中之意卻是差上許多。
錦儀知道師父滅絕師太也還未放棄尋謝遜的蹤跡,到王盤山去看看也沒什麽大礙,收拾了東西便與殷梨亭一起上了路。
王盤山距臨安不近,兩人雖然不說日夜兼程,但行進速度也不慢,也行了好幾日。殷梨亭雖然早已知道張翠山失蹤了,也曾跟随幾位師兄到天鷹教讨過說法,但他內心裏還是抱着張翠山未死,總有一日會歸來的希望,到了王盤山還有些緊張。
自從那日事發之後,許多武林中人到此處來尋過蹤跡,當日的諸人大多非死即瘋,他們尋到同門蹤跡之後,都不肯罷休,非要天鷹教給出一個說法來不可。
其中為首的是昆侖派的西華子與衛四娘,西華子是昆侖派掌門人何太沖妻子班淑娴的弟子,在昆侖派輩分很高,雖然武功稀松平常,但狐假虎威,在昆侖派沒什麽人敢與他做對,在江湖上也一樣,沒有人敢在他面前對他不敬。
雖然他在那些人面前威風得很,但見到了武當的人,卻是客氣極了,且不論武當諸人武功都比他要強上許多,當年何太沖的師祖昆侖三聖何足道尚且與張三豐平輩相交,算起來,何太沖尚且要稱武當五俠一聲師叔。雖然張真人是世外高人,不在乎身份名分,但這世上敢欺他之人卻是不多。
在得知了武當殷六俠與峨嵋貝女俠一同前來王盤山之時,各派留守在此處的弟子均十分驚訝,武當殷六俠與峨嵋紀女俠定親之事雖然沒有大肆宣揚出去,但各大門派也幾乎均知,此時殷六俠與紀女俠的師妹孤男寡女出現在這裏,令許多人不明所以。
雖然十分驚訝,但誰也不會沒眼色到當着當事人的面去問這些問題,此處有許多人,不僅是衆多名門正派的弟子,還有天鷹教中人,他們守在此處,互相牽制,三不五時便出海去搜尋一番,只是一直沒能尋到謝遜與屠龍刀的蹤跡。
見殷梨亭與貝錦儀一齊來了,有眼色的人便提議大家一起乘船出海去搜尋一番,殷梨亭沒有猶豫便答應了,錦儀自然也不能提出反對。
在座一行人中大多是男子,女子只有寥寥幾個,衛四娘是其中之一,而另外幾個女子站在一起,錦儀認得為首的是靜玄的大弟子,她便知道這幾個大概都是峨嵋派的弟子了。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為首的弟子帶着其餘人前來拜見,錦儀簡單地向她們詢問了一下此處的情況,她們當中的大多數均為外門弟子,內門弟子僅有一個,便是為首的靜玄大弟子。
錦儀向她們了解了一下此地的情況,自王盤山事後,峨嵋便一直派人把守在此處,為了提防天鷹派與其他門派尋到屠龍刀與謝遜的蹤跡而據為己有。各派之間勾心鬥角,常有龃龉,武當五俠之中,除了宋遠橋之外,其餘四俠若是沒什麽事情,便到這裏來尋人,但幾年來,張五俠也不見蹤影。
船是現有的,只消雇幾個船夫,便可以出海,一行人坐上了一艘大船,船向東行了一陣,沒過多久便見到了許多島嶼,連綿不絕,如星羅一般布滿在海面上,那些島嶼有大有小,小的僅僅供人立足,大的卻望不到邊際。
錦儀聽他們介紹說:“這些地方都已遣人搜查過,沒有任何有人生存過的痕跡,想來謝遜沒有從這裏經過。”
殷梨亭看起來對他們所說的內容興趣不大,他望着遠方的海平面,臉上的表情有些悵惘。
錦儀沒有走近,只是遠遠看着他,望着他如墨染一般的眉,清澈的眼,以及臉上快要維持不住的表情。
船又行了許久,一無所獲,掉頭返回。
錦儀走到了後艙,這裏的人不是很多,大多數人都在前艙,她還未推開門,便聽見一個聲音。
“殷六俠不是紀師姐的未婚夫嗎,怎麽卻與貝師姐走在了一起?”
這個聲音尖尖的細細的,是一個女子的聲音,錦儀聽她稱呼便知道這是峨嵋派的外門弟子。
另一個女聲有些不屑地道:“殷六俠是江湖中的青年才俊,傾慕殷六俠的女子不知幾何,這還用問嗎。”
她的言下之意很是明了,這些外門弟子下山已久,不知道山上發生了什麽事情,錦儀雖然臉沉了下去,卻沒有推開門來向她們發作,一來是船上人多口雜,若是讓人知道了她們之間争吵的緣由,整個峨嵋都會贻笑大方,二來錦儀是這些弟子的師叔,她自恃身份,也不願意多與這些弟子計較。
誰知一轉過頭去,便看見了靜玄的大弟子靈悟,她的臉色不太好。見錦儀回過頭來,發現了她,靈悟皺着眉就要推門進房,低聲道:“她們也太肆無忌憚了些,師叔稍等,我去教訓教訓她們。”
錦儀搖了搖頭,在靈悟訝異的眼光下道:“沒什麽大不了的,且讓她們說去吧。”
靈悟遲疑了一下,問道:“師叔當真不去教訓她們嗎?”
靈悟二十多歲,比錦儀還要大上兩歲,但比她小了一輩,錦儀在這個師侄面前一向沒什麽師叔的威風,這次卻是異常地堅持道:“若是我去教訓她們,她們反而覺得我問心有愧,我坦坦蕩蕩,又何懼她們口舌?”
靈悟點了點頭,道:“師叔大度,小侄佩服。”
船很快就返回了岸上,回程的時間卻是比去時短了許多,以殷梨亭為首的人率先走下了船,錦儀帶着峨嵋派的弟子們,走在了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