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後,錦儀再沒有去尋過紀曉芙,但她的消息還是借由外門弟子的口中傳到了她的耳邊。
滅絕師太又勸說了她幾次,在她眼中紀曉芙是最有天賦的弟子。雖然因為她現在并非處女之身,最精深的武學礙于門規不能傳于她,但以她的天賦,成為武林中的二流高手也不成問題,何苦為了一個男子毀了自己的前程。
紀曉芙想來每次都拒絕說出那人的名字,最後一次滅絕師太甚至直接拂袖而出,房內的桌子被她的掌力直接震碎,若是換成人的天靈蓋,也只是一掌之力,想來她是怒極。
在那之後,滅絕師太再也沒有去過紀曉芙禁閉的房間,紀曉芙仿佛已經被她放棄了,她對這個昔日最寵愛的弟子不聞不問,就好像峨嵋派沒有她這個人存在一般。
過了幾日,峨嵋派中的弟子都還未下山,滅絕師太突然召集了所有內門的弟子,錦儀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為了紀曉芙的事情。
果然,大殿中所有內門弟子都到來之後,滅絕師太抿着唇說道:“前些日子的郭襄祖師壽誕上,我依律檢驗諸弟子的守宮砂,發現紀曉芙已經失身,為師問她是誰引誘她失身,她拒不說出那人的名字。曉芙在為師的弟子之中數一數二,我原本想要将衣缽傳于她,但她卻出了這樣的事情。我親自為她與武當派的殷六俠訂了婚約,此事一出,教我峨嵋派怎樣面對武當派。你們若有知曉引誘曉芙失身的男子是誰的,盡快告知為師,我好對那人懲戒一番,教那人知道我峨嵋派不是好惹的。”
衆弟子面面相觑,沒有一個人作聲,滅絕師太環視了一圈,失望地問:“沒有人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沒人回答,滅絕師太愈加失望,擺了擺手,嘆息道:“罷了罷了,只是你們需記住,我峨嵋弟子,應潔身自好,不得與外男相勾結,曉芙便是前車之鑒。”
衆弟子齊聲應諾,滅絕師太便令她們退下了。錦儀走在最後方,心裏不是沒有猶疑,紀曉芙已經将她與楊逍的事情告訴了她,但她先前雖然沒有發誓不将這些事情告訴師父,但也是默認了紀曉芙的說法,此時便有些遲疑,但猶豫許久還是選擇了将這件事隐瞞了起來。
紀曉芙與楊逍之間的事情,如果師父得知的話,一定會怒火沖天,将會發生什麽事情誰也不知道,說不定滅絕師太會不講江湖道義,令紀曉芙與楊逍虛與委蛇,再暗下殺手,将他殺了。雖然楊逍的死活與錦儀毫無關系,但楊逍與滅絕師太,一個在教主失蹤後群龍無首的明教擔任最高職務光明左使,一個是江湖中名門正派峨嵋派的掌門人,兩個人都是江湖中舉足輕重的人物,一旦發生了沖突,很可能便發展為整個武林間的争鬥。雖然明教現在四分五裂,有些勢弱,但明教舉教之力,是僅僅有幾百弟子的峨嵋派無法抵禦的。
雖然滅絕師太身為一派的掌門,但在面對将師伯孤鴻子活活氣死的楊逍之時,想來她還是不能保持冷靜,這也是人之常情。
過得兩天,錦儀基本将此事遺忘之時,外門突然傳來了消息,紀曉芙将看守她的外門弟子打暈,趁機從外門逃了出去,目前人已經下山了。
滅絕師太對這個逆徒已經失望透頂了,聽說了消息之後,也沒有下令追查。無論紀曉芙是怎樣從禁閉的地方逃脫出來的,都已經不再重要了,她的态度便是将紀曉芙放棄。
“貝師妹,師父她老人家尋你。”師姐這樣對錦儀道。
錦儀有些疑惑,下意識地想是不是紀曉芙與楊逍的事情被師父知道了,轉念一想即便師父她老人家知道了,也沒有人證物證,只要她一口咬定紀曉芙與楊逍之間沒什麽幹系,便不成問題了。
滅絕師太在大殿裏,錦儀進入大殿的時候,她正跪在金像面前,雙手合十,低聲誦着經。錦儀下意識地放輕了腳步,走到滅絕師太的身後等待,待她誦完經,也沒有站起來,而是淡淡道:“你來了。”
“是,師父,”錦儀不敢繼續站立在滅絕師太的身後,令滅絕師太仰視她,跪在了她身後恭敬道。
滅絕師太扭過頭,問道:“我那天與你說的事情,你考慮得怎樣了。”
錦儀一驚,見她殷切地望着自己,方才想起是滅絕師太說要将衣缽傳與她的事情,她原本以為滅絕師太只是與她簡單一提,為的是使她習武更加用心,現在看來卻好像并不是那樣,滅絕師太也許是真的屬意她來做峨嵋派未來的掌門人。
說不動心是不可能的,作為武林中名門正派中首屈一指的門派,且是唯一女子多于男子,女子的地位也高于男子的門派,峨嵋派一直使錦儀有一種強烈的歸屬感。但歸屬感不代表未來的時間內,将終生系于一派之內。峨嵋派固然很好,只是若是身為掌門,所要考慮的事情便會很多,江湖中有許多紛紛雜雜的事情,必定會付出許多的心血,就像滅絕師太一樣,為了峨嵋派鞠躬盡瘁,說是嘔心瀝血也不為過。
滅絕師太其實是一個好師父,她非常護短,雖然自己對待衆多徒兒向來是不假辭色,但若是有人在她面前對峨嵋派以及峨嵋派的弟子大放厥詞,她一向是心狠手辣。之前下山的時候,就有一個人因為此事而被滅絕師太用倚天劍削下了頭顱。只是作為峨嵋派的掌門,她嫉惡如仇,若是弟子們犯了錯誤,她也不會手下留情,紀曉芙便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錦儀沒有辦法想象若是自己成了峨嵋派的掌門會變成什麽樣子,權勢與名利是最能毀滅一個人的,從小在父親的教育下,她對這點深有所感。如果錦儀變成了峨嵋派的掌門,能否像現在一樣甘于清苦,像滅絕師太一樣每日孜孜不倦地鑽研武學,她對自己向來沒有信心。
“弟子自知難當大任,還請師父另作選擇。”錦儀低聲而堅決地說道,她不确定若是滅絕師太再三詢問,自己會不會改變想法。
好在滅絕師太也不是非她不可,聞言只是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道:“我膝下諸多弟子之中,目前只有你是最合适的人選。好在為師年事還不高,還能勉力再支撐一些時候,到那時再決定人選也不遲。”
錦儀松了一口氣,但是望着眼前的師父,不知何時,皺紋已經悄悄爬上了她的臉頰。滅絕師太三十餘歲,但也許是因為常年掌管門派,思慮過多,雖然她的面容仍然秀美不減,眼角的細紋卻還是暴露了她的年齡。錦儀有些心酸,默默低下了頭去。
紀曉芙下山之後完全失去了蹤跡,滅絕師太派遣弟子們尋人而不得,召集了所有的內門弟子之後,下達了一條嚴令:紀曉芙失貞之後私跑下山一事,峨嵋派弟子均不許對非本門中人提及,違者與紀曉芙同罪論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