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梨園錦繡 - 第 25 章

紀曉芙被禁足了。

在滅絕師太的再三逼問之下,她始終沒有說出那個男子的名字,這于滅絕師太來說,不啻于火上澆油。錦儀毫不懷疑假如此時那個男子出現在滅絕師太的眼前,她會毫不猶豫地撕了他。

錦儀不知道紀曉芙是怎樣想的,之前的她為了繼承峨嵋派掌門的位置,可以毫不猶豫地說出與殷梨亭退婚的話來,而現在卻又是為了一個不知道姓甚名誰的男子違逆師尊。她不可能不知道對于已非處子之身的她來說,繼承峨嵋派掌門之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了,但她此時的表現卻是這樣平淡,如果不是将一切都看淡了,那便是心如死灰。

滅絕師太最近的心情一直都不是很好,衆弟子在她面前噤若寒蟬,如非必要,不敢在她面前說些什麽,之前丁敏君就因為口舌而被滅絕師太訓斥,在內門的所有弟子面前大大丢了一回臉。

錦儀不知道滅絕師太是怎樣想的,她偷偷地去尋了師姐靜玄,問了她滅絕師太是如何說的,但靜玄卻說滅絕師太沒有叮囑她些什麽事情,只是命她好好将紀曉芙看管起來。她自己膝下也有幾個資質不差的弟子,紀曉芙的事情于她來說只能是在閑餘時刻關注一下,不能投入過多的精力。

紀曉芙被禁閉起來,滅絕師太指了一個外門的弟子為她送飯,那外門弟子的态度倒是十分恭敬,但被禁閉的紀曉芙所用的飯食與衆外門弟子相同,比之內門弟子與掌門所用的飯食卻是差了許多,紀曉芙沒有說什麽,錦儀卻是從心裏覺得這樣的生活不是一直是天之驕子的紀曉芙應該過的。

她又仔細回想了一下之前與紀曉芙交談時曾經說過的話,突然想起了那天紀曉芙突兀的問話,一個令人不可置信但又無比貼合實際的猜想浮現在她的腦海裏——那個紀曉芙維護的男子,奪了她清白的人,是明教中人。

她被自己的這個猜想驚到了,但再三回想之後,她不得不承認這個猜想非常可能是正确的,她再也坐不住了,跑到了紀曉芙被禁閉的房間。

滅絕師太雖然将紀曉芙關了禁閉,但沒有限制內門的師姐妹們來看望她,想來是打着師姐妹們有人前來看望她時能夠将她說服的念頭。錦儀很容易便進了房間,紀曉芙此時正在打坐修煉內功,下山這些日,她的內功進益不大,錦儀能感覺出她的功力來,與自己相差仿佛。

紀曉芙沒有立馬停止修煉,而是待內力在體內又運行了一個周天之後才緩緩睜開了雙眼,問道:“貝師妹,你來尋我有什麽事情嗎?”

貝錦儀沒有猶豫,直截了當地低聲問道:“那個男子,是魔教中人,對不對?”

“你說什麽?”紀曉芙明顯一驚,睜大了雙眼,卻還是顧忌着門外看守着的外門弟子,壓低聲音說道:“你想多了,我怎麽會與魔教中人打交道?”

“那便好,”錦儀道:“既然這樣,那我便去尋師父,告訴她是魔教中人強迫于你,你武功不敵那人,便失了清白。”

她說着轉身便走,手指剛剛觸到門扇,還沒推開門,便聽到身後紀曉芙說道:“貝師妹且慢!”

她回過身來,臉上帶着一絲淡淡的笑意,問道:“紀師姐,怎麽了?”

紀曉芙垂下頭,說道:“我可以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事情,但你要發誓不将這些事情告訴師父。”

錦儀搖頭道:“我對你的事情沒什麽興趣,看來還是将它告訴師父比較好,畢竟師父很想殺了那個玷污了她愛徒的男子。”

“你想要什麽?”紀曉芙壓抑地問道:“只要我能做到,你盡管說。”

“紀師姐,你知道嗎,我一直很羨慕你,你是師父最寵愛的弟子,師父甚至還為你和武當派的殷六俠定下了婚約,”錦儀扭過頭去,道:“如今你與魔教中人勾結,甚至還失去了清白,不知道殷六俠知道了之後,會做何感想。”

紀曉芙低下頭去,過了許久才擡起頭來,眼眶中淚珠瑩然,她搖了搖頭,道:“原來你所牽挂于心的是這件事。與武當派聯姻是師父她老人家的主意,我沒有做主的權利。我已經是殷六俠的未婚妻子,在與他成婚之前失去清白之身,是我的錯,我一輩子也無法償還。但是即便我已經失身了,師父她老人家也不會把這件事告訴武當派,而是會想方設法地拖延婚期,不到最後一刻不會告知他們真相。與武當派的聯姻對于我們峨嵋派來說,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峨嵋派全是女子,要在強者如林的武林中有一席之地,不借武當派以及張真人的光是很難做到的。”

錦儀知道紀曉芙說的是實話,她心中也隐隐有這種直覺,她問道:“張真人也是這麽想的嗎?”

“張真人大概不是這樣想的吧,”紀曉芙猶豫道:“以張真人在武林中的名聲與威望,根本不需要與峨嵋派聯合,他之所以會答應這門婚事,大概是為了自己的徒兒吧。峨嵋派的弟子,也不算辱沒了殷六俠。”

錦儀點點頭,轉換了話題:“魔教自教主陽頂天之下,分別是光明左右使,四大法王,五散人,五行旗。能與你相識并且讓你心甘情願地維護的人,一定是在魔教中地為不低的人。陽頂天失蹤多年,光明左使楊逍英俊潇灑,風流倜傥,可惜就是年齡有些大了,光明右使範遙同樣也是失蹤多年,不可能是他……”

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被紀曉芙打斷了,她雙眼凝視着虛空,仿佛眼前站着一個并不存在的人,眼中充滿了柔情,緩緩說道:“那年得知了天鷹教王盤山之會的訊息後,師父便命我們師兄妹十六人下山,分頭打探金毛獅王謝遜的下落。我與敏君師姊途中因為一些事情吵了起來,我二人便分開來尋人了。我向西行到川西大樹堡,在道上遇到一個身穿白衣的中年男子,約莫有四十來歲年紀。我走到哪裏,他便跟到哪裏。我投客店,他也投客店,我打尖,他也打尖。我初時不去理他,後來實在瞧不過眼,便出言斥責。那人說話瘋瘋颠颠,我忍耐不住,便出劍刺他。這人身上也沒兵刃,武功卻是絕高,三招兩式,便将我手中長劍奪了過去。我心中驚慌,連忙逃走。那人也不追來。第二天早晨,我在店房中醒來,見我的長劍好端端地放在枕頭邊。我大吃一驚,出得客店時,只見那人又跟上我了。我想跟他動武是沒用的了,只有向他好言求懇,說道大家非親非故,素不相識,何況男女有別,你老是跟着我有何用意。我又說,我的武功雖不及你,但我們峨嵋派可不是好惹的。”

錦儀有些驚訝,卻并不出言打斷,凝神傾聽着她所說的話:“那人笑了笑,說道:‘一個人的武功分了派別,已自落了下乘。姑娘若是跟着我去,包你一新耳目,教你得知武學中別有天地。’”

“那人一定是出言哄騙于你,”錦儀已經知道了這人便是那令紀曉芙失身的男子,急道:“然後你便随他去了嗎?”

在她心中,自己這位師姐于武學一道癡迷遠超旁人,年幼時便上了峨眉山,于俗世又不甚了解,一時意動之下,随了那人去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沒有,”紀曉芙搖頭道:“我在那之後便回了山上,但往後下山時,卻又總能見到他的蹤跡,不知他是否找了人監視于我。我千方百計,躲避于他,可是始終擺脫不掉,終于為他所擒。我難以抗拒,失身于他。他監視我極嚴,教我求死不得。後來有仇家來尋他,我便借機逃脫出來,正巧逢了祖師誕辰,便教師父發現了。”

“那人姓甚名誰?”錦儀問道。

“他姓楊,單名一個‘逍’字。”紀曉芙答道。

“楊逍?”錦儀追問道:“魔教的光明左使楊逍?”

紀曉芙點了點頭,低聲道:“就是他。”

錦儀的神情立馬變得凝重了起來,她想了想,問道:“你知道楊逍與師父之間的恩怨嗎?”

紀曉芙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一些。”

“那你知道大師伯孤鴻子是被楊逍活活氣死的嗎?”錦儀問道:“師父她老人家一直對楊逍深惡痛絕,如果讓師父知道了毀你清白的人是楊逍,也許她會提着劍去找楊逍拼命。”

紀曉芙的嘴唇翕動了幾下,又緊緊地閉上,過了良久,她才說道:“師父她老人家不會的。”

她的語氣包含了猶疑,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滅絕師太将會有什麽樣的反應,是會勃然大怒還是若無其事,但她沒辦法說服自己,滅絕師太知道真相之後會選擇原諒她。

錦儀目光複雜地凝視了紀曉芙一陣,搖了搖頭,說道:“師姐,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好自為之吧。”

她回過身去,推開了門,門外陽光投射進來,與陰暗潮濕的室內是天壤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