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梨園錦繡 - 第 5 章

紀曉芙與殷梨亭定親之後,最不滿的人應該說是丁敏君了。她本來就因為師父滅絕師太偏心而有所不滿,現在更是氣憤,只是不敢當着滅絕師太的面表現出來,卻偷偷在紀曉芙背後使絆子。

其實滅絕師太如此偏心紀曉芙,對她不滿的人有很多,只是沒有丁敏君表現得那樣明顯罷了。丁敏君為難紀曉芙的時候,有很多人在暗中看着她們的笑話。

錦儀雖然也有些嫉妒紀曉芙,但于她而言,習武更為重要,因此紀曉芙和丁敏君之間發生的事情,她從未留意,這日卻突然聽見劍刃的碰撞聲和女子的呼叱之聲,不像是同門之間的切磋,卻更像是真刀真槍地動起手來。雖然錦儀距離甚遠,但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她循聲趕了過去,見紀曉芙和丁敏君各持長劍,在院中交手,兩人使出的都是本派劍法,初初還是勢均力敵,過得一二百招,丁敏君便落了下風,長劍脫手。

這時峨嵋派的弟子們都聞聲來到了這裏,靜玄看看丁敏君,又看看紀曉芙,皺着眉問道:“你們這是做什麽?”

“靜玄師姐,”丁敏君連忙道:“紀師妹欺人太甚,我們一言不合,她就向我動起手來。”

“紀師妹,丁師妹這話可當真?”靜玄問。

紀曉芙冷哼一聲,說道:“只會搬弄口舌之人,難道不該打?”

丁敏君臉漲得通紅,她于這麽多人面前先是被紀曉芙擊落兵器,又被她言語諷刺,深感丢臉。

“紀師妹,難道你忘記了本門的門規?”靜玄說道:“第一戒便是,戒同門之間手足相殘。”

紀曉芙挺直脊背,說道:“靜玄師姐,剛剛我将洗好的衣裳晾曬在這裏,回來的時候卻發現丁師姐将我挂着的衣裳丢在了地上,見到我回來,她不但不向我道歉,還說我污蔑她——這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我一再容忍她,她卻變本加厲。”

她擡起頭,淩厲的目光掃過站在這裏的每一個人,冷冷地道:“習武之人光明正大,在這裏搞些小人伎倆,背後論人是非,實在是見不得人。下次再遇見這種事情,別怪我下手無情!”

丁敏君嘴唇抖了抖,還是沒說出話來,默默拾起地上的劍,送回劍鞘。

“紀師妹,你違犯門規,我要罰你,你服是不服?”靜玄道。

“服。”

靜玄依照門規處置了紀曉芙和丁敏君,師父滅絕師太卻是從始至終沒有出現過,以她內功之深,即使身在房裏也能聽見這裏的動靜。她沒有出現,想來是不想幹涉弟子之間的事情了。

靜玄宣布了對兩個人的處罰之後,師姐妹們都散去了,丁敏君也拿着劍悻悻地走了,紀曉芙方才蹲下身去拾那件被丢棄在地上,上面沾了許多濕泥的白衣。

另一只手也同時觸碰到了那件白衣,紀曉芙擡起頭來,見是錦儀,低聲說:“貝師妹。”

“紀師姐,”錦儀幫她拾起了衣裳,道:“我幫你。”

紀曉芙默默地看着錦儀幫她将那件衣裳重新漿洗了一遍,再晾曬在外面,突然問道:“貝師妹,師父偏心我,你不嫉恨嗎?”

“要是我說不嫉恨,你可會信?”錦儀反問。

紀曉芙搖了搖頭。

“正是如此。若說完全不嫉恨,那是不可能。”錦儀說道:“雖然師父更偏心師姐,但托師姐的福,師父也同時傳授了我許多高深的功夫。況且師姐還總是指教我的功夫,我自知天賦不如師姐,只能于武學上兢兢業業,不敢絲毫懈怠。”

“貝師妹倒是少有的明白人,”紀曉芙憤憤地說:“枉她們那麽大年紀,竟然也不懂這些道理。”

錦儀沒有接口,過得一會,紀曉芙快速地道:“今日之事謝謝你,貝師妹。”

“無妨,我們都是師姐妹。”錦儀答道。

經過了這天的事情,再沒有人暗中給紀曉芙下絆子,雖然她因為對同門出手而被靜玄師姐懲罰,但靜玄一碗水端得很平,滅絕師太又坐視不管。丁敏君吃了虧,變得老實了許多。紀曉芙卻因為這件事而對錦儀親熱了許多。

九月廿四是峨嵋派開山祖師郭襄郭女俠的生辰。峨嵋派男女弟子,若非出家修道,原本不禁娶嫁。只是自創派祖師郭祖師以來,凡是最高深的功夫,只傳授守身如玉的處女。每個女弟子拜師之時,師父均在臂上點下守宮砂,每年的九月初四便會檢視一番,今年也是如是。

滅絕師太檢視了每個女弟子的守宮砂,又訓導了一番,大意便是苦練武功,光大峨眉。錦儀不知為何有些心神不寧,雖然聽着滅絕師太的訓誡,但那些話只在她腦中飛快流過,待她最終回過神來之後,發現衆人都已經散去了。

晚上與紀曉芙切磋武功的時候,錦儀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紀師姐,本門最高深的武功,不是只傳給守身如玉的處女嗎?如果師父想要你接她衣缽的話,又怎麽會讓你和殷六俠定下婚約呢?假如你嫁給了殷六俠,那便是武當派的人了啊!”

紀曉芙一怔,顯然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側着頭認真思索了一番,答道:“師父這麽做自有她的道理,我作為徒兒,只要聽從師父的話便可以了。”

錦儀想了想,打趣地道:“師父那麽疼你,肯定會為你考慮周全的,她老人家說一不二,想來師姐妹們也不敢違抗。”

“這倒未必,”紀曉芙沉吟道:“師父再疼我,也不會為了我破壞本派的規矩。其實我倒寧可終身不嫁,侍奉師父她老人家。”

“那殷六俠可怎麽辦?”錦儀抿着嘴笑了起來。

紀曉芙羞紅了雙頰,說道:“師妹莫要打趣我了,我和殷六俠只是有一面之緣。”

錦儀道:“之前小妹下山之時,曾經與武當幾位大俠同行過幾日,其中便有那位殷六俠。”

紀曉芙聞言眼睛一亮,雖然她作為姑娘家,不好打聽未婚夫的事情,但是對未婚夫的好奇戰勝了羞澀感,連忙催促錦儀:“他是怎樣的人?”

錦儀也不賣關子,把一路上發生的事情都講給她聽,那個與女子說話便臉紅的腼腆少年,自幼得名師教導,有着一身好武藝,劍法尤其出衆,性情寬厚善良,有俠者風範。

雖然知道師父給自己挑的夫婿必定是人中翹楚,但聽得錦儀形容之後,紀曉芙才終于放下了心,追問道:“那殷六俠當真劍法出衆?”

聞得紀曉芙的質疑,錦儀沒有愠怒,而是很淡然地道:“殷六俠在武當七俠之中,以劍法聞名。”

“那比之師父如何?”

錦儀忍不住失笑:“紀師姐,那殷六俠多大年紀,師父她老人家多大年紀,怎麽能用殷六俠與師父她老人家相較呢?”

“是我糊塗了,”紀曉芙不好意思道。

“如果我是紀師姐,掌門之位和殷六俠之間,我肯定會選擇殷六俠,”錦儀開玩笑般地說,話一出口才意識到不妥,暗自懊惱。

紀曉芙卻沒注意她話中的不妥,出神道:“若我有幸蒙師父青眼傳以衣缽,終生不嫁也算不得什麽。”

她性情剛強,又一心習武,不怎麽重視男女之事,與殷梨亭定親也只是因為父親和師父的命令不可違背,內心還是期盼将來一日武藝有成,仗劍江湖快意恩仇。

“先父臨終之前曾經囑咐小妹,”錦儀有些悵惘地道:“傳宗接代乃人生大事,韶華易逝,須得早早出嫁。”

“令尊這話未免有些狹隘了,”紀曉芙道,想起錦儀的父親不過是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便住口不談了。

夜裏錦儀躺上了床,忍不住又想起自己之前說過的話來,那句話究竟是有意還是無心,輾轉了許久,才得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