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眠花裏
“季大哥,你歸京的目的不單純是為了一個京官吧?“熒熒燭火在少年漆黑的瞳中跳躍,”我可以幫你,報仇,殺了他。“
季昀璋沉默了一瞬,銳利的眸光仿佛能割開少年的皮膚,直看到他的內心:“無人在意的皇長子殿下能得到什麽好處?“
“懷瞻,你有這樣的實力嗎?“
“那便看季大哥是否誠心同我合作了呀,親戚一場,我們更了解彼此不是嗎?“
宋衿寧離開後,季昀璋只需再完成一件事情,便可以沒有牽挂地離開人世了。
少時,剛到南渡州,他曾想過刺殺崇樂帝,他披星戴月趕路,走了三個月,才到京城,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深入皇宮。
他蠢,他笨,以為是時機不對。
便是如此嘗試十多回,均以失敗告終,他終于明了,唯有先蟄伏,才能一擊斃命。
現下,便是最好的時機。
他同宋懷瞻合作,草拟聖旨,昭告天下,為季頌德洗脫冤屈,追封忠義公。
他讓崇樂帝看清自己的樣子,一把利劍架在他的脖頸上,生命消逝,血液冷卻。
他面容沉靜可怖,用崇樂帝的血書了一封家書,把家投入火中,告知親人仇敵已報。
新帝登基,宋懷瞻感念他的貢獻,許他高官厚祿,他一一謝辭。
只是念及新帝的阿姊不久前染病去世,他的面龐才松動變得悲怆。
“阿姊她,想歸國。“
季昀璋搶着争下這個任務,挂帥出征。
營帳內,燈火明熠,沒有人知曉季昀璋同雲吉烏爾說了什麽,但卻和平的完成了公主生前的遺。
宋衿寧歸國那日,又是一歲杏花春。
季昀璋拾起空中飄落的每一朵杏花,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少女回過頭對他笑的樣子。
宋衿寧的葬禮,他參加了全程,卻一滴眼淚都沒有掉。
他在她刻着“吾歸“兩個字朝着東向的墓碑上,畫了一枝紅杏。
十一年前,她總笑他學不會畫畫,而現在,他能展示他的進步了,她卻看不到了。
有人看到,新官風華正茂的季大人投江,只在家中留下一封遺書,若能找到在下的屍骨,在墓碑上只用刻“昀璋“兩個字。
他不想做地方縣令,他不想做朝廷命官,他只想做回那個無憂無慮的昀璋,那個宋衿寧陪着他打鬧,永遠永遠陪在他身邊的昀璋。
冷水灌入口鼻,最後一絲清明季昀璋想的是:“佛祖啊,你怎麽說話不算話。
随後便只剩下徹骨的黑暗和冰涼,再沒有知覺。
“陛下,夜裏風涼,該回去了。”
明黃衣袍的男子緩緩起身,抹掉了眼角的淚,任由冷風刺激紅腫的眼眶,嘴中喃喃道:“阿姊,我好想你……”
身後,是兩塊緊緊相依的墓碑,一塊刻着“吾歸”,一塊刻着“昀璋”
杏花紛紛然零落,花雨缤紛,微風驚擾春意,杏影更漏月華。
“吾歸昀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