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活着 第六章··少女
沿着潮濕昏暗的甬道,一行人小心翼翼的前行着。
鮮少流通的空氣中淨是灰塵與腐朽的味道,牆壁上滲漏的污水滴落在地面上滴答作響。這是所半掩在地下的避難所,在清繳了周遭的喪屍之後他們選擇了在這裏稍做修整。
越靠近避難所的中心處,一股奇異的麝香味隐隐傳出。
“誰?”
甬道那頭傳來一個低啞的聲音。
聽聞人聲之後,安夏悄然的放下了手中的槍暗自松了一口氣。
陸沨言向前走了幾步,沖着前方朗聲道:“別緊張朋友,我們都是人類。途徑此處,需要落腳休息一下。”
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從暗處走來,随之撲面而來的Alpha信息素在這并不寬敞的甬道間逼仄的令人無處可躲。“你們要去哪裏?”
男人的聲音中透着一絲不想讓人察覺的虛弱,借由着昏暗的燈光這才看清他左側的眼睛的位置仿佛被某種利器所刺傷,空陷的眼窩讓他看起來更加的陰翳。
“B市安全區。我們是W市科研院的人,身上還帶着科研的血清,想要前去尋求庇護。”陸沨言不着痕跡的退後一步,那男人打量她的眼神有種怪異感讓她不寒而栗。
“我允許你們呆在這裏,但有個要求。”男人頓了下,同時也打量着他們這一行人,“Alpha和Beta可以進去,Omega全部留在這裏,不要靠近來。”
“喂!你這人——”
“當然你們也可以選擇離開這去找其他地方落腳。”他聳了聳肩,語氣中有種揶揄的味道,“反正我都無所謂,畢竟我是一個Alpha,一個控制不好你們這幾個Omega…”
陸沨言摁着身後再欲開口的楊季彥輕輕搖了搖頭應聲道,“ 好。”
這一行人四下分開,不多時就陷入了休憩時的靜谧之中。
安夏倚着潮濕的牆壁坐下,手中還緊握着槍沒有松開。陸沨言遞給他一張薄毯也坐在了在一旁。
“我總覺得這人有些不對勁。”安夏悄聲的說道。
陸沨言取下眼鏡疲憊的捏着鼻梁,“不管他怎麽樣,我們休整好了就立刻上路。這裏距B市安全區已經不遠了,我不想再節外生枝。”
–
翌日。
一大早那個男人就不見了人影,安夏他們本想直接上路卻不料此時有個Omega突然進入了發|情期。已經沒有了抑制劑的他們只得留下,等待着這發|情期度過才能繼續前行。
接近晌午的時候,男人拖着幾具看起來還算正常的動物屍體回來了。他打獵的技術不錯,動物都還保留着完整的屍身,血乎淋淋的。将獵來的動物放在一處較為陰涼的地方,男人又走了出來停在陸沨言面前。
“發|情的人,帶出去。”
雖然在末世後人類的基本權法早就不能再規束什麽,但在他們眼中,對于Omega出于人道主義以及血統由來的保護天性,一路上除非在不必要的情況下,都是盡心的護着他們。
“這裏不是安全區,發|情期的信息素只會讓我們全部暴露在喪屍中。還是說你們想讓我親自動手把他扔出去。”男人看着縮在安夏背後的少年,眼裏滿是鄙夷。
楊季彥不等他人開口,立刻起身站在那男人的面前。“我們已經聽你的沒有進去在這裏呆着,你也不必這麽趕我們吧!”
男人“嗤”笑一聲:“我沒有求着你們留在這裏,而你們的存在反而會使我自己暴露的風險加大,沒有在昨晚趕走你們我想這樣已經夠仁至義盡了吧。”
安夏攔着還想再争辯什麽的楊季彥淡然的開口,“這個避難所也不小,我帶着那孩子去尋一處不靠近這裏的地方。這荒郊野嶺的在外面,尤其還是處在發|情期間,一旦走出這裏就沒有命了。”
好似是同意了安夏的處置方法,男人不再言語,錯開身走進了避難所的中心。
入夜後,一道身影越過昏睡的衆人悄聲的消失在某處偏僻的廊道。
這是處昏暗陰冷的儲藏室。
鐵鏈聲伴着一個坐在角落籠子裏的少女嘩啦作響,她姿勢怪異的坐在地上試圖掙開手腳上的束縛,不時還發出些許意味不明的嗚咽聲。髒污不堪的衣衫下是灰敗的肌膚,偶爾還有青筋凸顯的部位,使她看起來令人心生寒意。
男人将手中的動物屍體透過欄杆的間隙放在了少女的面前。
只見那少女動作迅速地的拿起這些直接開始生吞活剝的狼吞虎咽起來,時不時還戒備的睨了男人幾眼。
壁上的熾白的燈在這裏卻照不清男人的面容,他在籠前席地坐下,目光一錯不錯的看着。
動物的鮮血順着少女的嘴滴落在地上,她大口的撕咬着那生肉仿佛在品嘗着什麽珍馐一般。
布滿傷痕的手穿過鐵欄似要觸碰她一般,可那少女突然警覺的往後爬去,身體已經抵在了牆邊戒備的同時卻還停不下來正在咀嚼生肉的嘴。血色沾滿了清秀的面龐,襯着她本就蒼白的臉像是一個嗜血的怪物。
恍然間,少女的目光驀地清明了些許,她盯着男人的臉喃喃着什麽。
在聽清了少女的呢喃後,那還停留在半空中的手突然顫抖了起來。男人低下頭,悶聲痛哭了起來。
少女放下手中那些所剩無幾的生肉,緩慢的朝着男人一步一步挪動着。她的肢體略顯僵硬,衣衫暴露在外的肌膚上有着些許與喪屍一樣的青紫瘢痕。
她撫着鐵欄湊近男人,輕輕喚了聲“爸爸”。
男人猛地擡起頭看着少女,立刻止下了哭泣,随即欣喜的拉着她的手。他輕撫着女兒的臉,看着那不甚清明的眸子一時激動地無法言語。
末世前,他本有着幸福美滿的家庭。
就職于消防某大隊的自己和忙于生物科研院的妻子雖然聚少離多,但每逢女兒留學歸國探親時都盡量的空出假期去相聚。末世突襲後,為了給被病毒感染的女兒拿到研究院的某樣血清,妻子命喪于喪屍之口。而女兒變成了半喪屍半人類的怪物,為了使之能生存下去,男人沒有進入安全區而是在這裏停留下來靠着時而出去打獵回來的動物來養活自己和女兒。
可是随着時間的增長,女兒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嗜血欲也越來越大,慢慢的,那些僅靠自己一人捕獲來的動物已經不能再滿足于她日益增大的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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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鷹盤亘在低空中久不散去,初秋的雨去了又來,幾場過後涼意終是在這片大地上蔓延開來。
安夏簡略的搜尋了附近商戶的物資,他們打算在今日啓程繼續前往B市安全區。
“有了有了!”
楊季彥與一群人守在短波電臺旁,靜靜地聽着那裏清晰的傳來廣播聲。沒有任何時刻像此時這般的讓他們狂喜,仿佛連日的奔波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刻。他們的絕望、艱辛、恐懼在聽到不遠處同胞的聲音後,就像是老鳥識得了歸途,他們終于可以回家了。
“不,你們還不能走。”男人趁着無人注意的時候悄然的封鎖上了避難所,端着一支步|槍堵在了他們面前。“交出你們手裏的血清,不然今天誰也別想從這裏走出去。”
陸沨言四下看不到安夏的身影,便知這是男人故意挑着他不在的時間故意為之。“我們手上的血清都只是半成品,你要來根本就不能用,與其這樣倒不如和我們一路去安全區。只要研究開始,那麽成品出來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男人淩空用槍指着陸沨言不為所動,只道:“留下血清你們就可以離開,其餘免談,懂麽?”
安游趁着男人說話的間歇一個閃身向他撲去意欲奪槍,楊季彥緊随其後想制住男人,卻不料并未上保險的步|槍一個走火一槍正中楊季彥的腹部。霎時Omega的信息素随着鮮血飄散在空氣中。
就在衆人都手腳無措的時候,一個身影快到讓人始料未及。只見那身影直撲楊季彥而去,一嘴咬住他的脖子。大量的失血瞬間讓之失去了意識。
“喪屍!是喪屍!”臨近的人破口大喊,人群瞬間散開。
那是一個姿勢略顯僵硬的少女,她貪婪的趴在楊季彥的屍體上正開膛破肚的拉起腸子大嚼特嚼。在場的有些人第一次親眼目睹這般血腥場景,已經開始忍不住生理性的反胃嘔吐。
“這就是你想要血清的目的?她已經變成喪屍了,即使有血清也救不回來的。”陸沨言強壓下恐懼,盡量想讓自己的話語不刺|激到那男人。
男人站在少女的幾步外,目呲欲裂的盯着少女:“不!她還有意識的,只要有血清就可以…對!把血清交出來!我只要血清!”他重新端起槍指着陸沨言,“你們不要逼我!我沒想任何人死的,只要交出血清,我就放你們走!”
陸沨言并不畏縮的朝前踏出一步指着那少女:“你看看她這個樣子,和你見到的那些喪屍有什麽區別!血清是挽救我們這些活生生的人類最後的希望,你卻想用它來救一個只知道吃人的怪物!你睜大眼睛看看她到底是什麽!”
望着女兒渾然不知還在大口嚼着生肉的樣子,男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崩潰大哭起來。
少女驀地停下了正在進食的動作,像是被男人的哭聲所驚醒一般,她怔怔的看着男人仿佛不是很懂他為什麽要哭得這般聲嘶力竭。她緩步走向男人,想要安撫他。
變故就發生在此刻。
“喪屍動了!快殺了它!”
陸沨言身後的人們叫嚣着,一時間衆口紛說嘈雜的聲音又激怒了那少女。她的速度快得驚人,張開口就朝着人群撲來,頃刻就抓着離她最近的人一口撕咬下他的臉。少女恍若未聞如浴血人間的惡鬼,人群瞬間驚喊着四下逃開。可并未完全僵化的肢體加上暴增的嗜血欲讓她更加迅速地追捕着落單的人類,一時間避難所內就如同人間地獄一般,到處都是噴濺的鮮血,殘肢血肉以及各類信息素都充斥着這裏。
幾人随着沈博士和陸沨言合力破開了避難所的大門向外逃去,濃烈的血腥氣混雜着信息素呼地就被風吹散開來驚動了暮色時分開始覓食的喪屍們。它們蹒跚着步子,不多時就被新鮮的血肉味吸引而來三三兩兩的越聚越多。
身後的避難所已是不能再回去,沈博士拉着陸沨言将一直緊緊護着的裝有資料和血清的銀色手提箱交給她:“孩子,不要忘記我們研究院的初衷,一定要把它們安全的交給國家。我這一輩子也算是活夠了,唯一遺憾的是沒能完成這個研究。我老了,已經跑不動了。剩下的就交給你們這些年輕人啦!”
就在他話音剛落地的那刻,遠處加大馬力的中巴車轟鳴駛來,無數的喪屍都被卷進了車底還未來得及哀嚎出聲便瞬間斃命。車子戛然停在他們面前,安夏甩上車門提着槍正欲往避難所裏沖去。陸沨言攔着他搖了搖頭,安夏頓住了腳步,擡頭望着那仿佛深不可及的大門,眼神晦暗不明。
“沒用了…那男人在裏面藏了個半喪屍化的女孩,已經晚了……”
安夏轉身拉着陸沨言把她往車上推去:“上車!我們必須趕緊離開這裏。”
喪屍眼看越聚越多,安夏重新發動起車子逆行着喪屍群想要沖出去。一窗之隔的窗外,喪屍們朝他們伸着爪子抓撓在玻璃上發出刺耳的聲響,咫尺可近的那些嘴仿佛下一刻就能啃在他們的身上。
“都抓穩坐好!”
安夏重重的踩下油門艱難地在屍群中破開了路,可數量太多以至于車速根本就提不起來。
“小心!”
在陸沨言出聲提醒下,只見一只攀在其他同類身上的喪屍一爪子擊破了車窗,正沖着安夏抓來。
只見他往後錯開不到幾厘米的距離,随手抄起胸前挂着的微沖,一槍抵在那東西的腦門幹脆利落的開槍解決掉。
速度過慢的車子被喪屍群圍了起來,民用的中巴車還是抵不過軍用的卡車的堅固。
“樂樂!”
“收到!”
不遠處一輛軍事裝甲車風馳電掣的駛來,尹樂樂掀開車頂的天窗扛起一個類似于單兵火箭筒的槍械沖着喪屍群毫不猶豫的扣下扳機。只聽“砰”的一聲,一陣煙霧就在那當空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