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活着 第四章··進化
B市,安全區。
刑之顏的手傷未愈,他百無聊賴的在安全區內的廣場上抽着煙數星星。
不遠處停落着寥寥幾架直升機,夜巡剛歸來的一列衛隊向他不疾不徐的走來。待人到近處他才看清領頭的那人一頭金色的中長發被夜風拂過,月色為這粲然的暖金鍍了一層柔和的膜。
“喲,這不是我那可愛的小寶貝嘛!醒來沒事迎接大駕來了。”
聞言,刑之顏不禁抖了一抖。他趕緊掐滅手中的煙,立正行了個軍禮。“将軍,晚好!”
林司慕被他的反應逗得樂了一聲,她挎着比他矮了半頭的刑之顏。“安啦!都是自己人,別緊張。”
他探頭看了眼身後的那行人,這才看清都是林司慕的近衛隊,頓時松了口氣。“怎麽今天到咱們輪值了?”
“我說,顏大少爺你這才休息了幾天就把輪班的順序給吐到狗肚子裏去了!”林司慕身後的一個女Alpha叫嚣着就想給他一個爆栗被刑之顏用還完好無恙的那只左手淩空一個格擋而下。
“像你這種暴力女A怪不得一直找不到甜美的小Omega!竟然還想打爺這麽英俊的臉。”
話音未落,林司慕一個掃腿就給刑之顏給幹趴在地上,揚起的塵土嗆得的他咳咳不止。“頭兒!到底是誰跟着你出生入死當肉盾,病了噓寒問暖傷了寸步不離,怎麽尹樂樂一歸隊你就立馬舊愛不顧轉投新歡的懷抱了!”
林司慕啧了一聲,“就憑樂樂長得比你漂亮懂麽?傻小子。”
身後的衆人哄笑不止。
“您這樣,讓我哪裏還有一點身為您副将的尊嚴呢?”仿佛被打擊到的刑之顏倒地不起,像是耍賴一般的不顧形象就想抱着林司慕的大腿嘤嘤起來。
還未等他進一步實施起來,由遠而近的駛來一輛小型裝甲車。車還未挺穩,就下來了一個高挑強壯的身形。刑之顏立馬爬起身,仿佛前一秒還在撒潑的人不似他一般。
“林上将!晚好!”
除卻林司慕外,所有人都站直身子行了軍禮。
林慎,北部軍區司令部的總指揮。B市淪陷後,中央政|府集|合了所有在本市的武裝力量即時建立起了安全區,調配收攏起的軍事統轄權交由了總參謀長林兆。适時在此進行彙報任務的林慎則負責起了B市整個一線作戰布防的領導指揮任務。
“剛回來就早些回去休息,打打鬧鬧的成何體統!”林慎不怒自威的氣質,簡直跟林司慕就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然而林慎本人則是更略勝一籌。
“是。”林司慕斂起唇邊的笑意,漠然轉身而去。沒有一個身為下位軍士的禮貌。
近衛隊裏或多或少都知道些林司慕來自于林家的背景,但這僅限在他們這一群人中。
末世前,林司慕一直都服務于一個一線特戰隊伍。每一級的軍銜都是她自己用時間和功勳的血與汗堆砌起來的,刑之顏就是在那裏認識的林司慕。末世後,他們應|召歸隊并歸屬在了B市林慎麾下。這才了解到了林司慕位于林家的存在,是一個些許尴尬微妙的位置。
林慎與林司慕是同父異母的兄妹,而林司慕的生母有着外國血統。林兆,他們的父親,在他久居上位者的傳統思想裏,作為私生女存在的林司慕是他自認功勳一生中的一個污點,也許更是因為她是一個女性。從小到大,林司慕都兀自肆意的成長。羽翼漸豐後一個轉身就毅然決然的入伍奔赴去了前線。如果不是因為在這被病毒肆虐的末世中,他們這不似一家人的奇怪家庭,怕是一輩子也不再有機會相見。
“明天我會随區外搜尋隊出去一趟。”林司慕随手掏起了刑之顏的口袋,拿出一支煙抽了起來。
刑之顏看了眼已經散去的近衛隊員們,低聲的問。“是藥不夠了麽?”
“嗯。”
“可是你這半年來用藥的次數已經…”
“如果不是安全區收攏救治的Omega的太多了,我用得着這些藥嘛!”林司慕煩躁的抽着煙,月光映在她灰色的眸間,像一泓冷泉。
就像林司慕從不願開口叫林兆一聲爸一樣,她自入伍後一直隐瞞着自己身為Alpha第二性征仿佛是一個執拗一般。以前在前線的時候身邊淨是Alpha,也無所謂會有什麽特殊反應。但在B市的安全生活區內,十步之間能遇到三個Omega,這讓本身血統強大的林司慕更是恨不得避而遠之,所以她濫用抑制劑的次數愈來愈多。
“你說你這樣又是何必呢?身為Alpha又不是什麽丢人的事……”
“臭小子,你懂什麽!”又是一個爆栗砸在刑之顏的腦門上。
“頭兒!要是哪天我傻了都是你的責任!”刑之顏委屈巴巴的抱着腦袋,控訴出聲。
林司慕将手中的煙随手摁在窗臺上。“放心,我的工資養你綽綽有餘。”她擺了擺手,“明天沒有輪值任務,幫我看好那群崽子們的訓練。”
翌日。
身着簡易的作訓服,林司慕将金色中長發随意的挽在腦後。她歪歪扣着作訓帽,姿态慵懶的倚着小型裝甲車等着今日負責安全區外的搜尋隊伍集|合。太陽曬得她懶洋洋的睜不開眼,吹着口哨調戲着路過的幾個Omega。
“我還說為什麽今早喜鵲在窗外吵個不停,原來是我們林大将軍來了啊。”今日負責帶隊的是曾經在一線一個作戰單位裏的同僚,蔣沐秋。
随着作戰小隊駛出安全區後,破敗的街景清晰的刺|激着衆人的內心。即使過了這麽久,末日突襲的慘烈情景仍然讓所有人不能坦然受之。
在2078年全球爆發T型病毒後,B市花了近半年時間來建立起了安全區。但在交通通訊以及電力資源極其匮乏的情況下,他們作為中央目前已知的唯一一個官方政|府軍事機構所能收集到的訊息也極為稀少。為了保證所幸存的同胞都能受到救助和庇護,除了每天派遣搜尋小隊到安全區外進行考察和搜救之外,他們在當下利用起所有能整合到的資源也盡力的在與周邊地市和國家不斷的進行着同樣的搜尋工作。只是情況一直并不樂觀。
“等等,那是什麽?”
林司慕坐在副駕駛室,指着不遠處的一群形态壯碩的狗,有些疑惑。
只見那群說狗也不似狗的東西,追逐撕咬着一具步履蹒跚的喪屍。那喪屍無法感知痛覺,卻被這群狗一直不斷的撲咬,狼狽的無法前進。
“我…從來沒見過狗…那是狗吧,它們難道是在捕食喪屍?”一旁的蔣沐秋難以置信的震驚道。
“如果是這樣,我們就不能排除現在有很多的動物因為接觸了T型病毒,也有了進化和變異。”陸沨言安排随行的士兵将之情況拍照,“我們需要抓緊向上面報告情況,另外還要立刻排查安全區內所有的牲畜!”
–
雨季悄然而去,初秋的橙色爬在了為數不多的綠植上。
安夏将指尖的火柴晃滅于風中,煙霧将他清冷的面龐攏起。随着他們越靠近B市,喪屍的數量只增不減。日夜兼程的奔襲使得衆人疲憊不堪,卻無一人再開口抱怨。
暮色襲于大地,他們最終找到了所學校停下休整。
物資依然的緊缺,除了必要的需求,衆人為了趕路已将消耗壓至了最低。天氣的驟降,使得隊伍中原本體質就偏弱的Omega更是苦不堪言。
“你的燒剛退,就抽起了煙。”安游在旁不住地擔心着安夏。
“沒事,提提神。今夜第一班值夜我來吧。”
安夏取下胸前的微沖向外走去。
“咔。”
身後傳來某種硬物被踩及的聲音。剛小解完的許進随即轉身,面前一張血盆大口驀地咬在他的頸動脈上。血瞬間染紅了他的視野。
“啊——!”
一同也在警戒的安澤立馬向走廊另一邊的聲音看去,“是喪屍!”
他低微的聲音讓安游瞬時緊繃身體,不遠處的喪屍漸漸接近。月色下,那怪物外突起的唇颚間,血色使得它本就破敗醜陋的臉更加的陰森駭人。
“小澤,你守好教室門,我去把它們引開。”
話音未落,安夏像一把開鞘的利劍向着那些喪屍沖去。行進間,他拿出刺刀在臂上一抹,伴随着血液的滴落一股清新的月桂香散開在空氣中。只見他,一個躍起就着沖力将離他最近的兩三只喪屍踹翻在地上。還未等及爬起,手腕翻飛間這些喪屍的頭顱都被快刀一并削斷。緊接着就地一滾身,抱起胸前的微沖直接命中在他身上俯着的那只喪屍額間。粘稠髒臭的血液在他眼前爆開。一把掀起這具死屍,他頭也不回的往幾步外的樓梯上蹿去。
喪屍們驚怒疊起,步梯并未阻礙它們的速度,像是與常人無異般的它們急追着安夏,就在他身後錯落幾步之間。
轉眼間安夏引着這些喪屍跑到了天臺上。
夜風吹起他的額發,光潔的額頭在月光下布滿着星星血跡。
喪屍還在身後緊追不舍,他将眼前喪屍的一只手瞬間砍落。擡起的槍口怼進側旁向他脖子襲來的嘴一槍轟掉了那喪屍的半個腦袋。來不及抽槍的瞬間他一矮身躲過了身後的爪子,反手一刀直插眼球随之迅速的拉開了距離。
沒有意識的活死人們依然被月桂的香氣所吸引,它們不知恐懼與疲憊,繼而接二連三的朝着安夏撲來。
收起手間的刺刀,安夏抄起微沖冷靜的扣下扳機,火舌映在他的臉前,喪屍群應聲倒地。
子彈殼滾落在腳邊,後坐力震的他上半身都在發麻,臂上的傷口已然止住了血,卻還在隐隐作痛。
他掩着面,滿手的血腥氣,微涼的夜風從安夏的指尖穿過。風帶走了他輕微的嗚咽聲。
數日強撐下來的情緒終是繃不住的如潰壩的洪水般向他席卷而來。自從失去安洛後,在衆人面前為了穩定好大家的情緒,他一直只能撐着不去想一路以來失去的那些同伴。其實他已經很累了,不想再繼續走下去。可是每當面對着那一雙雙看向他的堅定且信任的眼神,他無處逃避。
罷了,就再撐一下。等到大家都安全了就好。
–
安游沉默的替他處理着手臂上的傷口,額發掩着安夏微紅的雙眸。他示意了下陸沨言,随即二人避開了衆人。
“今夜的喪屍跟往常的那些不太一樣。”
陸沨言遞了一支煙替他點上,“我都聽安澤說了,具體的還是你再說下吧。”
安夏吐出一口煙,透過煙霧看着陸沨言,她鏡片後的眸子異常沉靜,安撫了他些許躁亂的心情。“首先是,在落腳前我和安澤已經将樓內的喪屍清除幹淨絕無遺漏。之後的那些是從樓下尋覓而來的,以往的喪屍基本并不能輕易自主的通過步梯行動。今夜的喪屍不僅不如之前那般,更在我引離它們的時候爆發出了以往我從未見過的速度。”安夏舔了舔幹燥的雙唇,“就像我們之前說的,有沒有可能不止動物間有了感染情況,連帶着之前的喪屍們在日益瘋狂捕食的情況下也開始進化了呢。”
似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先是出現了喪屍犬,再來是行動突然迅速起來的喪屍群。”陸沨言沉吟的頓了頓。“人類在數百億年前還是單一的細胞生物,先後歷時數年數次進化才成為了現在的狀态。如果喪屍也在進化,且僅僅五年間就能有如此大的變化,那就不可能是自然衍化的結果…一定還有些什麽是被我們忽略掉的原因。”
這話甫一出口,陸沨言自己就不禁背後一涼。她不敢再繼去深思,仿佛被驚到似地蜷起了手指。在感受到了指尖的涼意,适才讓她鎮定了下來。
–
與此同時。B市安全區。
已近深夜,指揮所內的會議室還是燈火通明。
近日來,他們不斷的派遣出搜尋隊去進一步的探尋新出沒的喪屍犬的痕跡。
投影上還不甚清晰的映着今早在安全區外抓拍到最新的畫面。林慎坐在主位上,沉吟不語。
一邊的林司慕百無聊賴的打了個呵欠,眨了眨泛滿水汽的眸子。由于之前擅自外出,近期被處罰去排除區內所有牲畜是否存在感染的可能,她已經足足一周沒能好好休息。連軸的情況通報會上,是她少有能坐下休憩片刻的時間。
林慎敲了敲厚實的桌面,發出沉悶的聲響。“我是讓你們盡可能的活捉幾只喪屍犬回來進行研究,這已經一周過去了,每天傳報給我的除了這些毫無新鮮感的照片之外,你們這群人還幹了什麽?!我要的不是狗仔隊去抓拍而是實實在在的活體情報信息!”他的氣勢威壓着在場的所有人,盛怒間Alpha濃烈的煙草香凜冽的散開。
林司慕不适的抽了抽鼻子,同為血統最優異的Alpha,被人一腦門子的壓制着腺體當然不是什麽愉快的體驗。更別提在場的其他不如他們兄妹二人的Alpha和Beta,大家都不好受。
“林司慕!”
“到。”林司慕懶洋洋的象征性舉了下手。
林慎頭疼的摁着一邊将要跳起的眉角。“明天帶着你的小隊給我出去活捉喪屍犬,沒有捉到一只就別想回來!”說罷,他甩開會議室的大門揚長而去,身後的副将亦步亦趨的跟着還差點被玻璃門給砸到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