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0
江知許緩緩關上房間的門,将裝着衣服的袋子放在床上,背抵着門板,腿部像是失去力量,無力地蹲了下去。
剛剛發生的一幕像是印在腦海裏的畫面,不斷循環播放。
根本不受控。
她一想起陳星澤拿着拖鞋質問傅延川,讓他解釋的畫面,心就亂成麻。
難受的眼眶酸疼。
“你背着我在外面有女人了?”
她不知道傅延川是怎麽跟陳星澤解釋這句話,又是怎麽跟他解釋那雙拖鞋的;
但不可否認的是,自己的存在好像确實給他惹了麻煩。
想到這,江知許心理除了痛楚,同時還有一些心虛。
因為那雙拖鞋的主人心思确實不單純。
這一刻,她知道,自己或許應該離傅延川遠一點。
因為她的存在或是介入可能會傷害另一個單純、陽光的男孩子。
冬日的下午的陽光明亮卻不刺眼,從窗外打進來,照射在床上精致的深色包裝袋上。
包裝袋的材料是硬質板,顏色為深灰色,簡約高級且深沉穩重。
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特意準備的。
包裝袋裏面疊放着一件風衣外套,單單只是肉眼看去,都可以看出質感柔軟,衣服的面料是溫暖的羊絨面料,款式中規中矩,顏色是高深的黑色。
江知許買的時候就想,即使再普通平凡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也會變得不一樣。
因為他是天生的衣架子。
只是,她大概看不到了。
他穿上自己買的衣服帥氣的樣子。
因為,這件衣服,江知許不打算送出去了。
直到腿部傳來蹲麻了的感覺,江知許才站起身,拿過袋子,放在櫃子最裏面。
就這樣吧。
不說透,彼此再見面還有點頭寒暄的餘地。
反之,可能會将人推遠。
今後,保持成年人該有的距離。
留一份體面給自己。
手機響起。
江知許收回思緒,整理好心情,拿過手機。
點開微信,是舅媽問她要不要和男方見一面,給她回個話,對方一直在催她。
江知許頓了片刻,因為之前隐晦的小心思促使她不想再相親。內心深處總是對他抱着一些幻想,一絲期待、一縷希望。
但今天陳星澤的出現打破了她抱有的期望,認清了現實。
這一刻,她妥協了。
不否認有周女士那句“眉眼跟小川有些相似”話的影響。
她答應了:【好,那就見一面吧。】
–
而對一切毫無所知的傅延川,每天辛苦照顧着陳星澤這只巨嬰,心情實在說不上好。
陳星澤好吃懶做,還特別喜歡泡吧。
短短幾天時間,把津桐市區大大小小的酒吧遛了個遍。
用他自己的話說:“上次菊花不适沒得泡,現在身體杠杠的,不泡吧對的起修好了的菊花嗎?”
所以作息極其不規律,晚上沒點睡,早晨沒點醒。
折騰的傅延川也跟着休息不好。
傅延川這兩天看見他就頭疼,房間亂得跟豬窩一樣,他也懶得收拾。打算等豬走了,再清理豬圈。
這天是12月24日,明天就是聖誕節。
陳星澤中午起來去公司找傅延川,兩人一起在附近的餐廳吃了個飯。
餐廳為了體現節日的氛圍,在店鋪中間空出來的位置擺放了一棵超大的聖誕樹,上面挂着五彩缤紛的燈飾和聖誕花環。
陳星澤視線在聖誕樹上逛了一圈,然後看向傅延川:“今晚平安夜,明天聖誕節,你不邀請你的小女友出來吃個飯、約個會?”
傅延川掀起眼皮看一眼他,懶得搭理,沒有接話。
傅延川太了解陳星澤,回答完他這個問題下個問題緊跟着就來了,永無止境,宛如行走的十萬個為什麽。
所以從一開始就拒絕回答會省去不少麻煩。
陳星澤見自己這麽多天連個女人的名字都沒套出來,有些挫敗。
瞬間沒了食欲,放下筷子,開口說話的聲音不自覺帶了火氣:“跟我說說怎麽了?能怎麽樣?我又不會告訴別人,在你心裏我就是這麽不值得信任的人嗎?”
“是。”傅延川眼都沒擡,順着他的話接道。
“……”陳星澤撓撓眉尾,被這個回答搞得措手不及。
而後,安靜了幾秒。
突然靈光乍現。
前幾天,他都是猜測,猜測有那麽一個女人。
實際上傅延川并沒有肯定回答過。
但剛剛那個“是”字,透露出了一些訊息。
陳星澤認為傅延川這是變相的承認了。
承認了确實有那麽一個女人,只是不方便告訴他。
到底是誰?
是誰,讓傅延川這個千萬年的鐵樹開出了花。
他實在太好奇了。
陳星澤笑着,“這樣,我給你寫個保證書,我保證不會告訴任何人。”看向傅延川的眼睛裏寫滿真誠,近乎乞求般問道,“行嗎,哥?”
傅延川擡頭,看他半響,忽而嘴角不懷好意地彎了下,“你的保證廉價的如同——”
話沒說完,傅延川拿起一張餐巾紙擦了擦嘴,扔了垃圾桶,然後一挑下巴。
“……”
陳星澤看懂了。
廉價的如同用完的餐巾紙一樣——
——沒有價值。
“……”
眼見實在問不出來話的陳星澤嘆了口氣,被迫放棄。但還是友好的出言提醒,“不說就不說。但是過節了,你不約人出來吃飯總得把禮物送到。”
“記住,沒有那個女孩子能拒絕禮物和浪漫。”說完,拿起筷子接着吃。眼睛一轉,還是忍不住繼續套話,“這些你都不懂。我呢,本來也是好心。你跟我說說對方情況,我也好幫你分析分析,可以讓你的愛情之路一路坦途。但既然你不稀罕,我也不能強求,如果未來有一天你需要了,随時聯系,弟弟我一直都在。”
“吃飯!”
陳星澤點頭,“好嘞!”
耳朵可算清淨了,傅延川收回視線。
他懶得解釋,解釋完了,這小子大概又會以為他欲蓋彌彰。
對付陳星澤和齊恒這種話唠,冷處理是最好的方式。
但,剛剛陳星澤有兩句話,傅延川确實入了耳朵。
“把禮物送到。”
“沒有那個女孩子能拒絕禮物和浪漫。”
傅延川不由得想起江知許收到衣服時,眼睛亮晶晶的樣子。
薄唇抿了一下。
—
江知許結束工作,脫下白大褂,換上羽絨服往外走,迎面遇上剛來的夏雯雯。
夏雯雯笑着走上前:“江醫生,下班了?”
江知許同樣笑着點頭,問道:“夏護士,今天晚班?”
“對,晚班。”停頓一下,又問,“醫生組今天誰晚班?”
江知許剛交完班,立刻回答道:“是徐建。”
“啊,是他啊。”夏雯雯撇撇嘴,忽然想起一件事,她微微俯身,湊近江知許,“你上次不是讓我觀察,趙衍對我愛搭不理時的周圍情況嗎?”
江知許聞言看過去,突然很好奇,夏護士觀察出了什麽結論。
“我發現了,趙衍對我愛搭不理時,徐建要麽是在周圍,要麽是來周圍的路上。”
江知許挑眉,心中感嘆,她終于發現了。
可下一秒,夏雯雯皺着眉頭,立起眼睛,一臉不高興,“所以,徐建什麽意思,不讓他帶的人跟我說話是嗎?”
“對我有意見?不會還因為上次那事記恨我吧?過不去那坎了?”
“……”
江知許收回方才的感嘆。
看着夏雯雯義憤填膺滔滔不絕的樣子。
忽然,有些同情徐醫生。
暗戳戳地追了幾個月,結果到最後人家還認為他是夾帶情緒,對上次的意外耿耿于懷。
江知許輕輕拍拍夏雯雯的肩膀,“觀察,細致入微,再接再厲吧。”
江知許回到家,洗完澡吃完晚飯,再次收到了相親對象約見面的微信。
她看着屏幕上“明天中午有空一起出來吃個飯嗎”這句話,那個“好”字怎麽也打不出來。
可她也知道不能再拒絕了,這已經是第三次邀請。
猶豫幾秒,答應後,江知許将手機扔到一邊,不想再看。
手機仍在震動,她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仿佛聽不見似的,又仿佛是不想聽見。
她知道這種行為挺渣的,既然不願意,又為什麽給人家希望。
她垂下頭,思緒百轉千回。
自從承認心裏的真實想法,就如同在心裏畫上一道坎。
而她,始終跨越不了。
幾分鐘後呼出一口氣,再擡起頭眼睛裏仿佛下了某種決心。
轉頭看着安靜下來的手機。
她毫不遲疑拿起,點開微信。
頓時,一愣。
微信的未讀消息裏,不僅有相親對象的,還有——
——傅延川。
相親對象的消息內容無外乎定明天吃什麽,江知許掃了眼,對方沒有問她的意見,直接定了一間西餐廳。
這間餐廳江知許聽夏雯雯提過,環境很好,菜品味道也不錯,就是量少價格昂貴。
貴就貴吧,明天去了把話說清楚,為表達歉意,這頓飯她來請。
她回了個“好”字,結束聊天。
江知許覺得男方可能早就看出來了,她不太願意,因為面對他的微信消息,江知許回複并不積極,非常被動。
每次都拖着,拖到她自己心裏過意不去才回複。
回答頻率低且簡短。
現在,江知許也發現了自己的問題,所以說清楚是最好的處理方式,不能再拖着人家了。
江知許返回,然後緩緩點開傅延川的聊天框。
傅延川:【江七七,節日快樂。】
間隔一分鐘,又問:【在家?】
江知許像不認識字似的,反複看着這兩條消息。
她看了眼日歷,才知道原來今天晚上是平安夜。
江知許心跳不自覺加快,抿唇回了個:【在。】
剛點完發送,不過一秒,傅延川消息跟着過來:【聖誕禮物,方便拿一下?】
江知許驚訝,眨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兩人好幾天沒有聯系了,江知許知道他在陪小男友,可能比較忙。畢竟小別勝新婚,這麽長時間沒見 ,肯定有很多話要說,所以沒有多餘的時間應付其他事情。
只是讓她沒有想到,再次聯系,竟然是送她聖誕禮物。
江知許視線定在屏幕上看了好一會兒,直到傅延川不确定問道:【還在??】
她才從驚詫中回過神:【在。】
【我下樓去拿?】
不知道方不方便。
傅延川很快回:【我送上去,你來門口拿。】
看到這個回答,江知許知道,陳星澤還沒有走。
她理解,如果她直接去拿禮物,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裏,小男友肯定會誤會,到時傅延川根本解釋不清楚。
畢竟前不久才剛剛安撫好對方的情緒。
江知許體諒:【好,你上來告訴我一聲。】
三分鐘後。
江知許一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大捧粉色。
她凝神看去,深淺不一的各種粉色包裝紙包裹着下面一顆圓圓的蘋果,十分壯觀。
後面,被遮住半張臉的傅延川聽見開門聲,提起眼睑看過來。
視線在她的臉上轉了一圈,清咳一聲,漫不經心道:“接一下。”
江知許哦了一聲,伸手接過抱在懷裏,喃喃道:“謝謝。”停頓一下,又道,“但是我沒有給你準備禮物。”
傅延川挑眉,表情有些不以為意,直直道:“我不需要。”
此刻,江知許在猶豫要不要把衣服作為聖誕禮物送給傅延川,但聽他說完“不需要”後,又打消了念頭。
過道裏有些涼,江知許穿着睡衣,微微瑟縮下。
傅延川垂睫看向她,輕聲:“回去吧!”
江知許點點頭,借着平安果的包裝的遮擋,擡頭看他一眼。
目光裏的男人沒有什麽變化,只是頭發好像剪短了一些,顯得有些硬朗。低垂着眸光帶着深沉,看着她的方向,似乎想等她進屋再離開。
也似乎是着急離開。
江知許心裏有些悶悶的,很不好受。她再次道謝後,進了屋。
看着手裏包裝精美的平安果,輕輕抱緊了些。
—
傅延川回到家,房間裏果然不見陳星澤的身影。
他冷笑一聲。
不用想也知道人幹什麽去了。
幾分鐘後,入戶門傳來密碼解鎖的聲音,門打開。
穿着睡衣的陳星澤搓着手進來,嘴裏不停地呼着氣,邊說:“凍死了,凍死了。”
走進來,看見坐着客廳裏不緊不慢地喝着水的傅延川,愣了一瞬。
走近,解釋道:“我剛剛下去扔垃圾了。”
傅延川掀起眼皮,嗯了聲。
“但是我怎麽沒有遇見你和你的小女朋友?明明咱們倆前後腳出去的?”陳星澤轉着眼珠,坐過去,假裝不經意地問。
傅延川冷哼一聲,懶得戳破,不緊不慢道:“我怎麽知道。”
陳星澤不說話了。
剛剛,傅延川抱着平安果出去,他随便斂了點東西,坐着另一部電梯跟着下樓。
可在外面遛了十分鐘也沒看到人,他還以為兩人是在車裏面卿卿我我。
又開始找車,在樓下停車場找到唯一一輛有人的車。
裏面的男女正激烈地擁吻着,他湊上去敲了敲門。
吻的難舍難分的兩人分開,他先朝副駕駛的男人看去。
居然不是傅延川。
他連忙道歉,然後接着找。
找了一圈也沒找見人,凍的實在受不了了。
上樓發現人坐屋裏暖和着呢。
這一刻,陳星澤開始懷疑。
他看看若無其事的傅延川,小心地問:“哥哥,你其實沒有女朋友對吧?”
這次,傅延川看向他。心想,這小子什麽時候變聰明了。
下一秒。
陳星澤眯起眼睛,指着他,似乎是想到什麽難以置信的事實:“哥,你是不是有什麽妄想症。你沒有女朋友,但你在腦子裏幻想自己有這麽一個女朋友,粉色拖鞋和平安果是你送給幻想出來的女朋友的,對不對?”
“……”
“有病。”傅延川懶得搭理他,丢下兩個字起身離開。
“對,這是一種心理疾病,得治。”陳星澤跟在他身後唠叨着,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沒有錯。
他覺得傅延川就是單身的時間太長了,才會生出這種病。
陳星澤站在緊閉的門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心情有些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