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別和我說話 - 第 58 章 (番外二十五)不說

塔埃法站在靜悄悄的客廳裏,閉上眼睛。

一陣微風從窗縫裏鑽進房間,它朝着塔埃法的身上撲過來,卻消失在了半途,只留下最後一聲風嘯。那細微的風嘯幾乎無人可聞,除了塔埃法,她猛地睜開眼,又再次顫抖着眼睑合上了眼皮。

不可能,不可能。

她在心裏一字一頓地呼喚。

沒有什麽不可能,你其實一直都知道。

塔埃法聽見心裏有個聲音在回答她,或許她此刻正站在刀尖上,任何一點細微的痛苦都那麽清晰強烈。

痛苦像是手裏攥着拴着她脖子的繩帶,勒住了她目前所有的情緒,她幾乎喘不過氣了!

她清楚這樣不對,但她卻毫無辦法。

她早該潇灑的走,非常幹淨利落地離開。他找不到她的,她回芬蘭去,到了那裏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能在什麽地方落腳,他又怎麽會知道、找到她?更何況,他不一定真的會去找。

她該出發了,甚至連和他吵一架的欲望都沒有。她覺得身體在往下墜,而她大概沒有一絲要掙紮的沖動。她繼續收拾行李。其實也沒有什麽好收拾的,卧室裏的東西早就清理幹淨,而客廳裏這幾年她陸續放了一些個人物品進去,這一次理應拿走。她确信自己不會再回到這裏,所以一定要把一切都處理好。

放在茶幾上的花瓶是她周末的時候在翻倒巷的舊貨攤位上買來的,裏面插着用魔法飼育的花,不需要澆水也長得很好,如果哪天給它澆點水,那麽它就會馬上開花,花朵是七彩變幻的,變來變去足足要一個小時。斯內普曾經嘲笑她買這樣奇怪的東西,但她很喜歡。

如今,她要把它留在這裏。也許接下來的幾年、十幾年裏斯內普都不會給它澆水,或者過段時間它會被丢棄進垃圾桶,這一切都與她無關了。

還有沙發椅上的毯子、書架上的擺設品……這些以後都與她無關了。

塔埃法的指尖在書架裏游弋,一本本或熟悉或陌生,大小不等、厚薄不定的書被她掠過。她的目光最後鎖定到了夾在兩本寬厚的舊書中的一個牛皮紙袋上。

那是她的東西,但又不是她的。她不知道怎麽處理,或許如今她要走了,帶上這個袋子會令她過得好一點,可她寧願不要。

就留在這裏。她腦袋裏的指令快速做了決定。

她輕輕嘆息,接着指間順着一排排書架繼續啓程。她的目光很快又一次鎖定在了一個小盒子上,那是個粗糙原木雕刻的上了鎖的盒子,比手掌大不了多少。

這也是她的東西。

這一次,她選擇了取下它,然後用咒語打開。

裏面只裝着一個空瓶子和一個裝着滿滿的液體的瓶子。

她該拿走哪一個?或者兩個都拿走?

空瓶子是去往霍格莫德車站的門鑰匙,而那瓶液體,是複方湯劑。

這是她前段時間才放到這裏的東西,自從她知道了斯內普的秘密,她就開始冷靜地做準備。她準備離開,悄無聲息地離開,讓他連找也沒處找的離開,這是她的想法。她該走得無影無蹤,連一根毛發都不留下,就好像她從來沒來過這裏一樣。也許有一天當他再度回到這裏時,會覺得他那些關于她的記憶都是夢,因為他連一件關于她的紀念品都沒有,他沒有證據來證明她的存在。

或許是這樣的設想讓她覺得痛快,她無聲地彎了彎嘴角。

恰在此時,門口傳來開門聲,塔埃法立即将盒子重新關好,放回書架上。

斯內普進入客廳,看見塔埃法坐在沙發上望着他,身旁放着她随身的挎包。“你要出門?”他輕聲地問。

塔埃法沒有回答他的詢問,她沉默着端起一杯水喝了一口。本不該如此的,完全不應該。

他挨着她也在沙發上坐下,松開脖頸下抵着他喉嚨口的幾顆衣領扣。“我有個消息要告訴你,鄧布利多決定下學期由我擔任黑魔法防禦術課的教師。”

塔埃法扭頭對着他快速地道:“恭喜你,如願以償了。”

斯內普咬咬唇,他凝視着塔埃法上下開合的嘴皮,總覺得那裏比這世上的一切都要誘人百倍,他克制不了吻上去的沖動。“我們該慶祝一下。”

塔埃法沒有理睬他俯上來的動作,率先一步起身,徑直走向廚房。“我替你做點好吃的。”

斯內普看了眼塔埃法留在茶幾邊的挎包,然後将視線落到茶幾上的花瓶上,花朵正在變幻顏色,從淡粉漸變到了深藍。花瓣上滴着幾滴水珠,一旁的小茶杯還剩了半杯水。

晚飯吃得很平靜,塔埃法仔細咀嚼盤子裏自己烹調的食物,斯內普則在談論着最近一段時間局勢的動蕩。剛放暑假,卻沒人能過得快活,越獄、謀殺……伏地魔的再度勢起令全英國的巫師們都活在一種隐約不安的危機感之中。他們兩個人都加入了鳳凰社,有時候會被安排不同的秘密工作,所以斯內普對塔埃法整理挎包的事多少已經習以為常,他沒再問。

塔埃法收拾完餐具回到客廳時,斯內普正舉着書在看。

“我要搬走了。”她輕聲說。她本來沒打算說的,如她今早起床開始所想,她應該在他出門辦事回家前就離開,潇灑走遠,壓根不作別。

但她做不到,她就是做不到。

“搬走?搬到哪裏去?”斯內普放下書。

“我們結束了。”

“結束?什麽結束?”

“我們的同居生活,我們的戀愛。”說出戀愛這兩個字,塔埃法心裏顫抖了一下,仿若一地細碎的裂片突然彈跳起來,它們不會愈合了,再也不會。別掙紮,不要胡亂費工夫了!

“塔塔,你怎麽了?”斯內普臉色蒼白,低沉着聲調開口。“你為什麽突然這麽說?”

塔埃法站在原處,覺得手足無措,索性抓起自己的挎包。“不是突然,是想好了。我不想再和你在一起了,我們分手吧。”

“為什麽?塔埃法,你要把話說清楚!”斯內普跳起來,一把拉住塔埃法的手臂。“你到底怎麽了?”

他有些粗暴地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昂起頭來和他對視。接着,他忽然覺得心底一冷,感覺被一種不确定的慌亂感襲擊了。他發現塔埃法看着他的藍眼睛裏一點點開玩笑的笑意也沒有,她很認真地凝視他。

“我是說真的,西弗勒斯。我打算回芬蘭,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離開這裏混亂而危險的一切。你要是覺得我自私,那就盡管這樣覺得好了。”

“你害怕?”

“我害怕最近越來越多的死亡,我害怕你手臂上的黑魔标記,我害怕我自己也卷入這些事裏面。所以我要離開你,聽清楚,我要離開你。”

“我不覺得你害怕這些,我們一直很幸福。”

“我不再那麽幸福了,而且我會越來越不幸福。”塔埃法任由斯內普捏在自己身上的勁道變大,泛出的疼痛感竟然讓她覺得得到了一絲解脫。“我們還沒結婚,這是一件好事,這樣我們分開的時候就沒有那麽多麻煩需要處理。”

“我們馬上去魔法部登記結婚,你是覺得我們一直沒有結婚,所以才想着離開?”斯內普突然抓到了一絲希望的光。

“這跟結婚沒有關系,我沒想過用婚姻來束縛你,也束縛自己。”

“但結婚會讓我們之間更穩定一點,我想要你成為斯內普太太。”

塔埃法的眼睛裏蒙了一層霧:“可我不想這樣,而且現在這麽危險,我不想在你身上綁死。”

斯內普微微松手,對,她是沒有說錯的。現在的他不适合結婚。

他早就想娶她,這幾年來沒有一天不這樣想。可他卻不敢這麽做,眼見着魔法界的事态越來越危險,他承擔的東西越來越多,他不敢做承諾。

但她不會這樣無緣無故地提出要離開,一定是他們之間出了什麽問題,他都沒有察覺到,卻大到讓她下定決心。

是因為什麽?斯內普身體繃緊,腦海裏閃現出一切的可能。

房間裏安靜了片刻。塔埃法從他手上徹底掙脫,後退兩步。

“我該走了,現在這樣就算道別了。”她說,“今天我花了一整天,已經把這所房子裏所有我自己的東西都收拾幹淨了,以後如果有別的人再住進來,也不會有任何的問題。”她轉身,在這一刻,一整天的清理收拾所帶來的疲累感姍姍來遲,她覺得自己像是掃過了刀尖,被刮了一層皮,痛得厲害。

除了胸腔,她覺得空洞洞的,一地的殘片此刻卻格外平靜。

身後沒有動靜,他似乎比想象中更快地接受了她突然的告別。塔埃法想着,不用門鑰匙的自己幹脆直接幻影移形出門,連霍格莫德的車站也不去了,直接把倫敦的國王十字車站當作起點。盡管,她真的很想回到那所位于霍格莫德的小車站裏摸摸火車的鐵皮,再和檢票員點頭問好。

在她扭動門把手的時候,她突然聽見斯內普沉重的嗓音傳來,那是她從未聽過的一種語調。帶着絕望和痛苦,憤怒和驚慌,也許也有一絲後悔:

“你找到了,你看到了?”

她沒有再回頭,腦海裏閃過那一天她在他的衣服夾層裏意外發現那張紙片的場景。

他平時一定藏得很好,他從來不讓她幫忙洗這件衣服,這幾年一直如此。那天也是個周末,他們在床上膩了一天,用盡了一切方法取悅彼此。他精疲力竭地沉沉睡去,可而她卻如有天啓般毫無睡意,而是起身收拾殘局。那時候她正在設想他們或許可以重新裝修一下蜘蛛尾巷,騰出現在堆滿雜物的空卧室,在裏面放上床、書桌。她想要個和他的孩子,或許是兩個、三個……現在的日子不太好過,可是他們的小家庭一定會幸福下去的,如果他想要結婚就可以娶她,如果他想要繼續這樣保持他們的關系也可以。她不在乎那些形式,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好。

她當時臉上的表情一定在閃光,直到她因為興奮而用力抖着手裏的那幾件他們兩人的衣物,然後被抖落出來的紙片開始在空中飛舞。

抽回思緒,她在跨出房門的一瞬間,幻影移形離去。

她什麽話也沒有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