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薔薇(3)
江執側身看着程鏡秋,她懷疑自己的患者是妄想症,身後明明一個人都沒有。
“蒲平平,別藏了。”
那個叫杜科的男人從一扇虛掩着的門後走出來,他眼中難掩震驚:
“你怎麽知道是我的?”
眼前這個人長着一張和蒲平平全然不同的臉,他的棱角更加分明一些,五官端正,如果稍加倒饬肯定是一個小帥哥,但是蒲平平卻和他的名字一樣,平平無奇。
江執都快忘記蒲平平那張臉了。
易容一次需要三百積分,能夠走到這裏的玩家基本上都出得起這個價錢。
“小動作,氣質,腳步聲,走路的規律,說話的尾調之類的?”程鏡秋用反問給出答案。
蒲平平張張嘴,索性心一橫:
“大佬,你上個副本害得我好慘!我的積分都被扣成負的了,我不管,這一次你一定要帶我通關!求求你了!”
一句話的情緒兼具指責,委屈,強硬和服軟,看來這位蒲平平也是一個變臉大師。
見程鏡秋不置可否,蒲平平再接再厲:
“鏡爹你不知道,上次副本之後我痛定思痛,上個副本我們陣營不一樣,是我時運不濟,當時我對天發誓,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們陣營相同,我一定要緊緊抱着你的大腿,死也不撒手。”
看得出來是真的很想抱大腿了。
“不是,你怎麽保證能和程鏡秋進一個副本的?”
“我觀察過,一般鏡爹玩游戲都是在白天,而且她帳號上線沒隐藏,只要等她上線的時候排副本就行。”蒲平平得意洋洋,似乎能夠和程鏡秋排到一個副本是什麽天大的喜事。
江執心想,還是上個副本被坑的不夠慘痛:
“同時進入副本的人那麽多,你怎麽保證和我們在一個副本裏面?”
“因為,很多人故意不想和鏡爹出現在一個副本裏面。”
誰也不想被陰得褲衩子都不剩,譬如尚恒。
蒲平平假惺惺地抹淚:“天知道鏡爹毒舌的外表下是一顆多麽純潔無瑕,愛護他人的心,那些不識好人心的人怎麽會明白鏡爹的偉大?有些人看東西只能看到外表,但是我不一樣!”
程鏡秋唇角勾了勾。
蒲平平再接再厲:“鏡爹溫柔大方,寬容大度,學識淵博!根本就是那些人有眼無珠!”
江執懷疑自己是這裏唯一的正常人,溫柔大方,寬容大度這八個字到底有哪個和程鏡秋沾邊?
“一千積分,只給提示不給結論。”程鏡秋笑眯眯地豎起一根手指。
江執難以置信地看着程鏡秋,你怎麽會被這種虛僞的甜言蜜語打動?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程鏡秋嗎?
蒲平平一臉肉痛,咬牙答應:“行!但是我得等這個副本的積分到帳才能支付。”蒲平平因為平安福利院這個副本,被扣得底褲都不剩。
程鏡秋無所謂地翹翹腳:“可以,你到時候付到我的帳號上就行。”
反正自己的帳號是一個公開帳號。
蒲平平聽了這句話,立馬狗腿子地湊到程鏡秋身邊:“那個,鏡爹,你那麽多積分為什麽不自己站起來走?”
“坐着和躺着,你選一個?”
“躺着。”
“站着和坐着,你選一個?”
“坐着。”
推着輪椅的江執指節泛白:“合着我就是個工具人?”
程鏡秋給了江執一個不言而喻的眼神。
“我現在給她一刀成功的可能性有多高?”這句話,江執是對着蒲平平說的,蒲平平滿臉否定:
“可能性無限趨近于零,你想想剛才的那個晚婷。而且,你能等鏡爹帶我躺完這個副本再做出嘗試嗎?”蒲平平厚顏無恥地提出要求。
“……”
其實很想讓你們這對半路父子一人被捅一刀。
一聲尖叫打斷三人的對話,三人齊齊朝着聲音來的地方看去。
“去看看。”程鏡秋敲敲輪椅扶手,江執推着程鏡秋來到聲音來源的地方,地下一層的房間密密麻麻,基本上都是二人間,此時尖叫聲就是從一間二人間傳出來的。
程鏡秋三人到的時候,已經有六個玩家來到此處。
商玥和晚婷都在其中,看到程鏡秋來到這裏,兩人不自覺地對視一眼,随後拉開和程鏡秋的距離。
此時門口有兩個女仆,一個守在門口,一個癱坐在屋內,滿臉都是淚。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灼熱的氣息,程鏡秋阖動鼻翼:“你們再不開窗,我們可以試試一塊把城堡炸上天。”
守在門口的女仆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打開高處的天窗,緊接着熄滅火爐中燃燒着的炭火。
冷風灌入房間中,讓被恐懼和悲戚充滿的腦袋出現些許理智。
床上,躺着一個雙眼緊閉的屍體,她穿着一身和所有人一樣的女仆裝,裸露在外的皮膚呈現出因一氧化碳中毒而産生的橙色。
“一氧化碳中毒?”江執用自己淺薄的法醫學知識說道。
“看起來是一氧化碳中毒。”商玥帶着手套仔細檢查了死亡女仆的身體表面:
“沒有任何外傷,皮膚呈現出橙粉色,非常明顯的一氧化碳中毒。”
商玥看到了放在狹小床頭櫃上的一個信封,上面寫着絕筆二字。
“我能看看嗎?”
跪坐在地上的女仆點點頭:“可以的。”
“我早就受不了了,什麽薔薇小姐,一個不受寵的私生女也敢拿自己比做是命運女神?別讓人笑掉大牙!一個被抛棄的可憐蟲而已,憑什麽看不起我們?可是我卻不得不俯身在這種人腳下,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可是我根本沒辦法反抗,不得不聽從她的命令。沒有什麽比這更讓人覺得可悲的事情了……”
“為什麽,為什麽命運不肯放過我,不肯放過這座莊園裏面的所有人,為什麽我們都不得不聽從她的命令,我好恨,我好恨……”
“今天又是來不及吃飯的一天,從早忙到晚,好餓好冷…薔薇真醜,又醜又臭,這種花真讓我覺得惡心……”
讀完這封遺書,商玥把信給屋內的兩個女仆看看:“是她的字跡嗎?”
兩個女仆只看了一眼就點頭:“是的,就是莫莉的字跡。”
随後有人繼續問:“你們最後一次見到她是什麽時候?”
跪坐在地上的女仆泣聲說:“我今天早上離開的時候她還在睡覺……”
“你怎麽保證當時她還活着?”
跪坐在地上的女仆愕然地看向程鏡秋:“我離開的時候暖爐是沒有開的,這個天氣理論上不需要暖爐,管家也不許我們用暖爐。”
江執摸摸下巴:“看來,真的是自殺。”
“除了你們兩個,還有別人有這件房間的鑰匙嗎?”蒲平平出聲問道。
女仆搖搖頭:“沒有,只有兩把鑰匙,從外面開門一定需要鑰匙。”
江執小心翼翼地搜着莫莉的口袋,盡可能不碰到她僵硬的屍體。莫莉的口袋中好好地放在一柄銅鑰匙。
“看來,答案很明顯。”江執有些猶豫地看向程鏡秋。
程鏡秋沒有說話,只是又掃視了一眼床上的屍體,随後讓江執推着她離開了房間。
商玥舒了一口氣,程鏡秋在總是讓她分外有壓力,一種随時會被人洞悉的感覺。
随後,商玥問在場的其他玩家:“你們還要檢查一遍嗎?”
其他玩家點頭,仔仔細細把房間的角角落落搜查一遍,随後又再三查看莫莉的屍體,确認一遍她的死亡時間。
“看來真的是今天自殺身亡,這樣我們今天都不會出事。”一個名叫馮佩阿的男人咧開嘴笑道:“我還以為有什麽難度,原來這麽簡單。”
“确實,第一天看起來不算很複雜。”另一名女玩家接話道:“看來我們都多慮了,什麽電車難題,殺人游戲,事實上就是一個偵探游戲而已。”
“今天的工作已經完成,明天的事情明天再去苦惱吧。”說完這句話,馮佩阿轉身走出房間,搓着手臂上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
“我果然還是害怕屍體。”
說完,馮佩阿頭也不回地朝着自己被分配到地客房走去。
玩家們陸陸續續離開了女仆的房間,商玥和晚婷留到最後,正準備起身,一個叫蔣泱的玩家突然叫住二人:
“我和你們一起吧?雖然今天這關過去,但是還有明天後天,我知道你們想殺那個瘸子,我的能力能夠幫忙,我們一起組個隊吧?不是有一句話,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晚婷秀氣的遠山眉擡起,玩味地重複一句:“今天過關了,所以明天你打算殺程鏡秋?”
“沒錯。”蔣泱審視着晚婷和商玥:“你們應該也是這麽想的吧?”
商玥客套地笑笑,說出來的話卻不怎麽留情:
“如果你的技能沒有用,我們會毫不猶豫地把你踢出去。”
蔣泱四個指頭指天:“放心吧,要是有我的技能作為掩護,說不定剛才那條黑曼巴就不至于死了。”
提到黑曼巴蛇,晚婷的臉色瞬間難看幾分,她斜眼看了蔣泱一眼,扔下一句:“跟着吧。我們去你房間商量一下怎麽暗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