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幼清對于垂釣很有耐心,她已經釣上幾條小魚了,丹楓閑來無事,還真就一直在這陪她,直到天色昏暗,她忽然拉緊魚竿,歡喜道:“大魚上鈎了!”
丹楓施法,将那條魚用水纏了上來,幼清雙手抱着大魚,足足有二十斤重,幼清被魚擺尾弄得一陣晃蕩,她雙手麻利地将草繩穿過魚嘴,舉着它說:“我要拎着它走回去!”
這下小魚也不要了,幼清将裝備收好,從礁石上跳下,正巧景元和鏡流乘船過來,見到她,景元“嚯”了一聲,還沒等他說話,幼清便道:“你怎麽知道我釣了條大魚?足足二十斤呢!”
鏡流看向一旁的丹楓,他抱着胳膊,神情淡漠,不過看幼清在這如魚得水,想必他們應該相處不錯,鏡流扭頭踏上船只,說了句“走了”便踢開船錨,景元扶着幼清上船,幼清還熱絡地和丹楓揮手,“再見啦龍尊大人,有空常來玩啊!”
不知道的還以為仙舟是她家呢。
幼清坐在船上,船夫見了,“嚯”了一聲,問:“小姑娘,這魚是你自己釣的?”
“那當然,有二十斤重呢!”
“嚯!”
一道了丹鼎司,持明們望着她手裏的魚,有外向的直接就問:“這魚哪來的?”
“我釣的!”
這下星槎也不坐了,她拎着大魚,一點也不說累,就這麽往長樂天走,走到金人巷,旁邊的商販食客都開始問她:“嚯,這魚哪來的?”
“我釣的!”
這樣的對話重複了數十次,鏡流已經快受不了了,景元突然出手,鏡流本以為他要制止她,剛想欣慰,就聽景元說:“哎,我這有兩張仙人快樂茶的兌換券,送給你,你能把魚給我拎一會兒嗎?”
鏡流:……真沒救了。
于是換成景元來拎,路過烤魚店,店長“嚯”了一聲,剛想問魚是哪來的,鏡流突然道:“我有事先行。”
“哎?我們正要吃烤魚呢,鏡流不吃嗎?”
鏡流連話都沒說,扭頭就走了。
但兩位幼稚兒童一點沒有自覺,他們面露春光,說着“我釣的”,享受着店長和食客的追捧,幼清更是豪擲千金,叫店家給做個全魚宴,一定要有剁椒魚頭和魚丸湯!
他們在二樓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景元還說:“明日就要去校場訓練了,想吃什麽玩什麽,恐怕要等我散場。”
“你會去很遠的地方嗎?就像鏡流那樣?”
“興許吧,若将軍有命,便要征戰四方。”
“奧…”幼清有些失落,景元安慰她說,“不過總會有閑暇之時,屆時能出來同游。”
他們的菜一樣樣端上,景元舉起筷子,裝作并不在意地問她:“你打算停留多久?”
“要留一段時間了。”幼清舉着筷子說,“我和龍尊大人有了約定,所以會留久一些。”
“怎樣的約定?”
“倘若能成功就告訴你!”她将筷子伸向烤盤,給他挑了一塊靠近魚頭的白肉,景元将魚肉抿在口中,肉質細嫩,麻辣鮮香,他連連點頭,自行夾了好幾塊魚肉,幼清又叫了兩瓶酒,他道,“明日還要晨訓。”
“你看我,又忘了…”幼清收起酒瓶,和他說,“等你休假再喝。就是鏡流不在…沒人陪我喝酒了。”
聞言,他舉起酒杯,倒了一盞,“只一杯,不多喝。”
幼清粲然一笑,和他碰杯,他們兩個吃得很是熱鬧,吸溜吸溜的,一條二十斤的大魚愣是被他們吃了個底朝天,幼清又給景元點了兩杯涼茶,他問起巡海游俠平時都會做什麽,幼清說:“也不知道其他人都會做什麽,反正我最喜歡行俠仗義。”
“仗劍天涯,除邪懲惡。”
“沒錯。”幼清望着天邊的明月說,“原來這裏也有月亮…哎,自由閑散,一路走一路瞧,恰巧和你相逢。”
景元望着她,笑問:“旅行的感想如何?”
“無拘無束,自然是很快樂的。”幼清抿抿唇,搖頭道,“但是浮萍草芥,生于天地,又如遠行客。”
她看起來總是沒有憂愁,今夜的月光太涼,迢迢望去,盡是寒霜,聽了持明的故事,她不知怎麽,想起家鄉,想起東海,有些感慨和惆悵。
但對上景元閑适的模樣,那種惆悵又潰然消散,化成一種灑脫了。
于是酒水碰清茶,幼清一飲而盡,打着嗝和他說:“我們那像你這樣大的兒郎很少有你這樣的成就,我聽雲騎們說,骁衛便是雲騎中的精英了,那豈不是小小年紀便成了将領?不論放在哪裏都是傳奇吧?”
景元呵呵一笑,似乎并不覺得那有多稀奇,畢竟…“師父她,才是真正的傳奇。”
“鏡流的劍術造詣頗深,不過我看你也不差。”她拍拍他的手背,景元眨眨眼睛,幼清臉色酡紅,酒嗝打了兩三個,她摩挲着他的手背,問,“你手上戴着的是什麽…”
“護具。習劍演武時能保護手臂。”
“那為什麽要套在手上?”她擡起他的手,用指尖勾勾他的指根,“綁在這裏了…”
景元咳嗽一聲,收攏手心,後退道:“固定罷了。”
幼清托着腮幫,專心望着他的手,他手指颀長,手心有常年練劍留下的繭,不過手心素白溫熱,不論怎麽看都不像武夫的手,反而像舞文弄墨的雅士。
幼清用手指點點臉頰,玩味地賞玩一會兒,才從他的手上收回目光,他的臉有些紅,景元一手握着筷子,在空蕩蕩的盤子裏亂點,幼清哼笑一聲,用手摸摸他的頭發,說:“你頭發亂啦…一會兒我給你綁好。”
他輕輕點頭,過了會兒,她将酒瓶中的酒一起幹了,然後拍桌而起,和他說:“走啦,吃飽回家!”
幼清酒量稱不上好,兩瓶就搖搖晃晃了,不過她買的确實是高度酒,也不怪她醉,景元一開始還想把她扶回去,但看她左右搖擺的模樣,還是放棄了攙扶的政策,一出門便低下身子,握着她的手腕,讓她趴在他的背上。
幼清乖乖配合,她埋在他的頭發裏,輕輕吸了口氣,景元的耳朵紅了起來,他躲開她的磨蹭,幼清擡起上半身,雙手摸着他的頭發說:“你的頭發摸起來…好像小貍奴!”
景元将她颠了起來,她咯咯笑着,兩手抱着他的肩膀,手裏還抓着他的發繩,她說:“你的發繩舊了,樣子也舊…我送你一條新的吧?就當t是慶祝你升職加薪。”
“嗯…聽你的喽。”
“鏡流這人看起來冷情冷性,還是挺疼你的…”
景元輕笑:“疼我麽…”
不曾親近,只是…隐約能見到她的笑容,可惜,明月照人,卻無法觸摸。
這一路走來,年少輕狂,也有慧極必傷,少年的世界只有書本、父母和師父,如今又有了雲騎和仙舟。他并未面對過多少豐饒孽物,但跟随鏡流,過段時日便能碰到惡敵吧?
景元最擅長破局,兵不血刃取得全勝,玩弄手段要遠比揮劍更有效率,不過理解他的并不多,雲騎之中…有對他不滿的,他能接受。
可鏡流呢?她對他評價如何?她就像一個按部就班的機械,教他習武,從不多說一言。
他…究竟算不算得上優秀呢?
幼清理着他的發,癢絲絲的,景元回神,就聽她在他耳邊說:“若你是我的徒弟,我肯定會對你疼愛有加的。見你袖口破了,都願給你縫制的那種。”
景元笑道:“這算是撬牆角麽?”
“唔…你師從鏡流習武,我不好說武功在她之上,但你可以和我學其他東西。劍術不過是我諸多研習之一罷了,你出門在外,難免傷痛,我路過你們仙舟的丹鼎司,也看了看他們制作的丹藥,不過凡物,我這兒可是有仙丹妙藥呢。”
瞧她狂的!景元順着她的話說:“那我要習多少年歲,才能趕上幼清師父的一點皮毛呢?”
“你這麽聰明,也就百年罷!煉丹沒什麽難的!劍術也沒什麽難的!唯一難的便是修身養性,修煉自身…”幼清和他說,“自己若不堅定,習再多也沒用呀。”
“幼清師父真是有大智慧。”
“那是…不過…”幼清捋着他的發絲,露出他的側臉,她用指尖在他鬓角摩挲,目光如水溫柔,“你是個好兒郎,理應受人疼愛。”
她埋在他的肩上,嗅他的發,酒後吐真言:“連氣味都這樣好聞…”
能不好聞嗎?他都快被她蒸熟了。
景元面紅耳赤,低着頭将她向上颠了颠,幼清說了一堆暧昧不清的話,歪頭便呼呼大睡,只剩下他,腳步似有千斤重,他想要走快一點,又怕走得太快會錯過什麽,刻意放緩了步調。
長樂天的勾欄亭臺仍有悠悠曲調,景元把她帶到她落塌的酒樓,沒想到才過去這樣短的時間,他們好像認識了足足一年。
将房牌取來,景元馱着她,把她放到了床鋪上,她沒有行李,屋裏幹淨冷清,景元叫了熱水,也叫店小二端了一壺熱茶上來,等到門外無人,他才反鎖內門,從窗戶離開了。
*
第二天,幼清睡到日上三竿,她頭痛欲裂,在樓下買了三杯醒酒湯,喝了之後又睡了一陣才從宿醉中緩過神來,幼清酒量一般,酒品也差,和她喝酒的都說她喝多了愛耍流氓,還斷片失憶,幼清是從來不信的。
她人品極好,怎麽可能酒後失德呢!
不過她是怎麽到旅店的來着?
算了,估計是景元将她馱回來的。
眼看着要到傍晚,幼清不禁感慨:小魚啊小魚,你不能再這樣堕落下去了,該幹點正事了!
說着便起床洗了個澡,然後繼續躺屍。
躺到下午,幼清打開乾坤袋裏的收音機,裏面還有星際和平播報,幼清用玉兆在前臺點了份下午茶,就着廣播吃了起來,吃完繼續躺屍。
她默默想:小魚啊小魚,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有辱斯文啊!
說着,又頭腦鬥争了一會兒,才從床上爬了起來,名為被子的魔鬼将她束縛,她掙紮着換上衣物,看着時間不早,研究丹楓血液的事不适合再做,于是從桌上拿起佩劍,就這麽拎着出了門。
景元的雲騎校場不在長樂天,她四處打聽才找到位置,這會兒大家都散了,校場外沒什麽等人的親眷,都是賣小吃的攤販,幼清買了兩把炸串,逆着人潮鑽了進去,雲騎新人們對着炸串吞了吞口水,紛紛問她:“外面買的?”
“對,就在門口。”幼清好心為他們指了指,回頭時,便撞上一對年輕結實的胸肌,他半敞着衣襟,垂頭笑道:“什麽東西這麽香?”
幼清吞咽口水,舉起手中的炸串,景元借着她的手嘗了一口,立刻兩眼放光,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