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桌前,伊蘭冷冷發問:“把楊阿婆鎖在屋子裏事,是不是你幹的?”村子裏地方不大,一有什麽事很容易就傳遍了。剛剛就有人過來說楊阿婆被人鎖在了屋子裏,也不知是誰幹的,只是之前有人看到寧家姐妹倆在那附近玩。話雖沒明說,但基本認定了就是姐妹倆幹的了。伊蘭知道湘婷膽子小,一般調皮搗蛋的事都是湘怡帶頭。但畢竟這也只是她猜測,她還是想聽女兒親口說,免得冤枉了她。
湘怡沒想到媽媽居然這麽快就知道了,而且好生氣的樣子,頓時心虛了起來,低着頭。
“跟媽媽說實話,不許騙媽媽。”
“是我做的,但我只是覺得好玩,也沒想把她真的關裏面。我馬上就想上去把門打開了,可是這個時候有人來了,我就跑了…….”她不敢看伊蘭的眼睛,垂着小腦袋,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
“還真是你做的!”伊蘭聽她親口承認,頓時火冒三丈,可心底又覺得心痛,覺得是自己沒有把女兒教好,平時太由着她的。
湘怡自己也知錯了,低着頭,不吭聲。
“跪下。”伊蘭在她後背上推了一下,湘怡“撲通”一聲就跪地上了。湘怡穿的是一條裙子,一跪地,膝蓋直接就磕地上了。好疼,她眼裏一下湧出了淚花,可是依然不吭一聲。
看着她的樣子,伊蘭也有點心疼。她平時對她們連大聲說話都不會,更別提罵她們,打她們了。只是規矩,不教是不行的。小時候犯錯不長記性的話,以後還不得翻天。再開口的時候,伊蘭的口氣溫和了不少,只是依然透着嚴厲。“你知錯沒有?楊阿婆眼睛看不見,你們都是知道的,她生活那麽不方便,你們不去幫助她,還給人家使壞,太不像話了。楊阿婆已經七十多了,一個失明老人獨居本來就很困難,你們把她鎖裏面,萬一她出事了怎麽辦?而且阿婆平時對你們那麽好,你們吵吵鬧鬧在她門口玩,她從來不嫌你們吵,有時候還會把好吃的分給你們,你今天這麽對她,良心到哪裏去了?而且媽媽平時一直教你們,別人對你們好要學會感恩,阿婆平時對你們那麽好,你們就是這麽對人家的嗎?寧湘怡,你自己說說,你做得過不過分?”
“媽媽,我知道錯了。”其實湘怡當初也不過一時玩心起,想惡作劇一下,并沒有真的想把人家鎖裏面,伊蘭開口質問她的時候,她就已經後悔了。
“今天還好有人路過,把阿婆放出來了,沒出什麽事。但是你要知道,有些事是不能做的,不是所有的錯事,都有機會彌補的。現在你就給我跪在這裏,好好反省一下。”
湘怡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乖乖地就那麽跪着,也不反駁。
湘婷在一旁看看姐姐,看看生氣的媽媽,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湘婷,你也想一想媽媽為什麽要罰姐姐,以後長個記性。”伊蘭看了看供桌上方的三個大字——三思堂,據說寧家兄妹小時候犯了錯一頓戒尺是少不了的,随後便會跪在這裏反省。現在輪到她的女兒了,不是她心狠,只是有些錯,不讓孩子印象深刻,就是她這個做媽的沒有盡到責任。
“湘婷,走,陪媽媽幹活去,讓姐姐在這裏好好反省一下。”說着她拉着湘婷出了門。
屋子裏只留下寧湘怡一個人。冰涼的石磚咯得寧湘怡膝蓋生疼,帶着地底的寒意直往上冒。老房子,光線幽暗,光線從雕花木窗的縫隙裏透進來,泛着淡淡的藍。梁上磚瓦的縫隙裏漏下了幾束光,空氣中漂浮着的塵屑在光束中無所遁形。小小的人兒跪在那裏,沒有哭鼻子,開始去思考媽媽說的話,回想自己的所作所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地面上的光斑漸漸發生了改變。湘怡跪得很疼,很想站起來揉一揉腿,但她不敢,還是老老實實跪着。
“吱呀”,門被推開,湘怡扭過頭,卻是湘婷扶着門邊,跨了進來。
“婷婷,你怎麽來了?”
“姐姐,我給你拿了個墊子,這樣跪着就不那麽疼了。”她抱着墊子走了進來。
湘怡是真的跪疼了,她想伸手去接。但一想,因為她犯錯了媽媽才罰的她,如果偷懶了,媽媽會生氣吧。當手觸到墊子的那一刻,她又縮了回來。“妹妹,你拿走吧,我沒關系的。”
“你不疼嗎?”
“沒事的,媽媽看到會不高興的。”
“姐姐,你會不會生媽媽的氣。”湘婷見她不拿,便把墊子往地上一放,自己在她邊上坐了下來。
湘怡搖搖頭,“這次是我自己不對。”
姐妹倆正說着話,伊蘭走了進來,她冷冷地看了一眼姐妹倆,湘婷立即自覺地拿了墊子退到一邊去。
“想清楚了嗎,媽媽為什麽罰你?”
“想清楚了,因為我做壞事了。”
“那你說說,你哪裏做得不對。”
“楊阿婆眼睛看不見,我不該仗着她眼瞎欺負她,我沒有做到尊重老人。她眼睛看不見,對我還那麽好,我應該幫助她而不是捉弄她的。而且,如果是我被關起來,我一定會很生氣很難過的。”
“嗯,看來你是認識到錯誤了,起來吧。”伊蘭的口氣溫和了許多。懂得設身處地地從別人的角度來思考問題了,這趟罰,也算是沒白挨。
湘怡聽說可以起來了,立馬手撐着地就要起來。可是跪了兩個小時,腿都跪僵跪麻了,一下子都動不了了。伊蘭見狀,連忙拉了她一把,扶着她,等她緩過來。只見兩個膝蓋上都跪出了紅印,而且她推的那下力道不小,右側膝蓋皮都破了。女兒是媽的心頭肉,看她這樣,她也心疼,趕緊拿了碘酒棉球替她消毒。
她一邊替她擦拭一邊跟她說,“湘怡,媽媽也不想罰你,只是你這次真的過分了。媽媽希望你長個教訓,以後做一些事的時候先想一想這件事該不該做,知道了嗎?”
“知道了。”湘怡很乖的應道。
“知道了就和媽媽去找楊阿婆道歉去。”
說着,伊蘭便拿着準備好的果籃,一小罐自己煮的綠豆湯去找弄堂裏找了楊阿婆。
她禮貌地敲開了門,因為她對這邊的方言還沒有兩個女兒說得溜,她索性讓湘怡自己去說,讓她把東西拿進去,和老人家道歉。湘怡乖乖做了,還主動提出來要幫楊阿婆打水。伊蘭也不反對,拎着塑料桶去最近的水井去,讓湘怡自己搖,她負責拎。跑了三趟,把楊阿婆的小水缸裝滿了。
楊阿婆反而覺得不好意思,“小怡沒事的,阿婆不生氣的,以後不要因為讨厭阿婆不來就是了。我這冷清得很,其他小孩子都繞道走的,也就你和小婷經常來這邊玩,讓阿婆也熱鬧熱鬧,以後常來玩啊,沒事的。”她的雙眼慘白無光,臉上卻是帶着和善的笑。
“以後,你和妹妹就多來這邊玩,陪陪楊阿婆。”伊蘭吩咐道。任誰都難以想象,一個瞎眼老太太,無兒無女,一個人孤零零的生活,承受了多少磨難。雖然一日三餐都有外甥女來送,但終究是冷清寂寞的。她這樣,竟然還都能整天樂呵呵的,對人事都寬容,伊蘭從心底不由得生出幾分敬佩來。
伊蘭走的時候,還聽見楊阿婆在屋子裏自言自語。“寧家的兩個小孫女,教得真好。”伊蘭聽着,卻是心生愧疚。
晚上,伊蘭幫湘怡洗完澡,給她往身上抹驅蚊水。擡起她那藕節般的小腿時,白嫩肌膚上的一大塊淤青格外刺目。“還疼嗎?”她抱着女兒,輕聲地問。
“有一點點疼。”
“會不會怨媽媽?”
“不怨,我知道媽媽是為我好。”
伊蘭它聽了她稚氣的回答,心像是被什麽東西擊中,心湖暈開了層層漣漪。做父母的,最感動的莫過于自己的一片苦心被子女所理解。她在湘怡的額前親了一口,“真乖,你真是媽媽的小天使。”
她抱着女兒,抱着她的小天使。她的辛苦,沒有白費。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奔赴大草原。第一卷就是女神成長故事,希望大家不要嫌棄某豆啰嗦
☆、回家
離開家鄉已經近四年了,能再次踏上回家的旅途,伊蘭覺得好不真實。懷中的兩個女兒第一次做飛機,都高興壞了,瞪着水靈靈的大眼睛,在飛機上左顧右盼,仿佛怎麽也看不夠似的。
“爸爸,外面的雲好漂亮,我們真的在雲上飛诶。”湘怡目不轉晴地盯着窗外,如果不是安全帶紮着,她真想站高一點看。
“是很漂亮。”他這些年國際航班也坐了不少了,茫茫雲海,對他來說并沒有什麽特別的。他見湘怡死命往外,安全帶勒得慌,他将她按回座椅上。“好看,我們也要安安靜靜地看,飛機上有人要休息,我們不能吵到他們。”
隔着過道,伊蘭帶着湘婷,也都在看外面的雲海。湘婷沒有湘怡那麽活潑,只是安安靜靜地看,偶爾看到什麽新奇的,指給伊蘭看。上一次伊蘭和寧子文一起坐飛機,還是剛嫁過來的時候。那時,只有他們兩個人,這次回去,已經是一家四口了,不能不感嘆時間過得真的好快,一切就像是做夢一樣。
寧子文買的是杭州到北京的飛機,計劃從北京中轉,坐火車去內蒙赤峰,最後再乘坐客車去科爾沁旗。因為兩人的大學都在北京,當初也是在北京相識,他特地選擇了在北京逗留了兩天。
寧母的娘家在北京,寧家在北京有親戚。寧湘怡帶着老婆孩子去了二舅家的四合院,順帶住下了。幾個表兄妹都已成家,住了出去。二舅父母格外熱情地招待了他們一家四口,湘怡是個嘴甜膽大的,只第一次見面就讓她的舅公舅婆喜歡的不得了。
“時間過去好快,記得以前,你還帶我在巷子裏騎過自行車。”
“是啊,真的好快。”
兩個人牽着女兒,慢悠悠地在巷子裏走,說着那些過往。時間的流逝,總帶來了許多的變化,哪哪的住戶已經搬走了,哪哪的花架已經撤掉了,哪哪的貓依舊喜歡坐在門口。
兩人去了各自的母校,校園裏除了多出來的幾棟新樓,樣貌并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校園裏的人,都不是熟悉的模樣。暑期的校園裏人并不是很多,偶爾看見三三兩兩的學生在林蔭道上,騎自行車騎得飛快。記得真正确定關系的時候,伊蘭已經大學畢業了,那是也是說回學校看看,寧子文就弄了一輛自行車,載着伊蘭在人大校園裏騎了一圈,俊男靓女惹來無數羨豔的目光。惹得伊蘭的師妹們都大呼“畢業了還回來拉仇恨”,最後狠宰了寧子文一頓才罷休。四年多過去了,回憶起來,都猶如昨天一樣。
“你一個勁地傻笑什麽?是不是覺得自己找了個這麽好的老公,有了一雙這麽可愛的女兒,覺得回來特有面子啊!”寧子文調侃她。
“臭美吧你。以前剛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可沒發現你這麽自戀。要是一開始就發現你骨子裏的流氓特質,我說不定可就不嫁了,當時學校追我的人可是可以排成一個連的。”伊蘭也厚着臉皮回他。
“原來骨子裏還藏着這種想法,看來果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他口帶威脅,伸手随意地搭在伊蘭的肩上,手下加重力道。
伊蘭感受到他的威脅,連忙讨好道:“我錯了,開玩笑的。”
兩個人一路走,一路調侃,明明是做了父母的人,卻如同十七八一般。
姐妹倆卻是有點受不了了,之前跟着爸媽去清華溜達了一圈,已經走了好多路,現在又在人大逛,腿都快斷了。而且對于她們來說,大學校園裏蘊藏着的深層次的東西她們也是看不出來的,只是覺得地方很大,很漂亮。一開始還覺得新奇,聽爸媽介紹還能認真聽一聽。但走到現在,已經完全是不耐煩了,她們難以理解爸爸媽媽怎麽會喜歡一直在這裏面走,還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爸爸,這裏不好玩,不想在這裏了,好累啊。”湘怡朝着寧子文撒嬌,還朝他做了個要抱抱的動作。
寧子文将女兒一把抱在懷裏,沒有直接回她,而是把征詢的目光投給了伊蘭。這裏畢竟是她的母校,她想多留一會,他也不能急着走。
看着姐妹倆高高蹙起的眉峰,她哪能不知道這兩個小家夥是真的累了。“走吧,媽媽帶你們去吃好吃的。”
小孩子總是好哄的,一聽說有吃的,立刻又有了精神,直叫伊蘭走快一點帶她們去。
學校周邊的飯館依舊是熟悉的味道,只是同家人一起回憶自己的學生時代,又品出了些許不同的味道。
——
回家的路,遙遠而又波折。只不過伊蘭內心已經被回家的興奮所填滿,所以絲毫不覺得疲乏。兩個小家夥因為第一次出遠門,對什麽都充滿了好奇,絲毫不覺得無聊。所以一路上也都是乖乖的,并不哭鬧。
客車行走在并不平坦的公路上,起起伏伏。伊蘭扭過頭看着眉宇間透着疲态的寧子文,心裏有幾分心疼。“謝謝你,陪我回來。”他還在美國的時候就已經計劃好了行程,捎信給這邊在杭州的朋友幫忙買機票。這幾日的假期都是他加班加點,提前完成了工作任務,才騰出來的假期。剛到家那天,青着眼,下巴上也帶着胡茬,連腳步都是虛浮的。一回家倒頭就睡,連午飯都沒吃,一直睡到了晚上。伊蘭是第一次看見他那麽勞累。
他還并不休息,回來的那天晚上他就又收拾好了行李,第二天就帶着她們去杭州搭飛機飛往北京。随後買票,安排行程,都是他在做,絲毫不用伊蘭操心。為了陪她回這個家,他真是付出了太多了。
“辛苦了,困了就在車上眯一會,到了我叫你,到我家之後好好睡一覺。”她看着他俊逸的眉眼,只覺得能遇見這麽好的人,她一切的等待也都是值得的。
寧子文确實是困了,但是懷裏還抱着女兒,他又怎麽會輕易睡去。“沒事,我還行。”他伸手握住了伊蘭的手,摩挲着她細嫩的皮膚。“夫妻間說什麽謝,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倒是我這個做丈夫的不合格,結婚這麽多年才陪你回家,倒是委屈你了。”
“你說夫妻間不說謝,那以後也不許說委屈我這種話。”感情裏所有的付出都是心甘情願,沒有委屈不委屈。
“好。”
“媽媽,你看,好多羊。這邊的羊跟家裏的羊長得不一樣诶。”湘怡指着窗外,興奮地說。
伊蘭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湛藍的天幕下,青青的草地上,有一個男子騎着馬驅趕着羊群,成群的綿羊在主人的驅趕下,“咩咩”叫着向前跑去。多麽熟悉的畫面。
伊蘭突然覺得臉上有濕意,随後一只小手覆了上來。“媽媽不哭。”湘怡小心地幫媽媽擦眼淚,她不知道媽媽怎麽就哭了。一旁的湘婷也從爸爸懷裏站起來,學着大人模樣,拍拍媽媽的見,“媽媽沒事吧?”
“媽媽沒事,媽媽這是高興。”在女兒面前失态了,她有些尴尬。
故鄉,她回來了,她終于回來了。
——
車在一個小鎮上停下。
伊蘭的父母是牧民,守着一片牧場過活。他們住的地方離這還有一段路,得搭馬車,或者別人的車去。剛好伊蘭的哥哥住在這鎮上,伊蘭就先帶着他們去了哥哥家。
伊蘭的哥哥是個獸醫,在鎮上開了個獸醫診所。伊蘭帶着他們去了診所,哥哥伊藤不在家,嫂子在。本來看到伊蘭,她是詫異的,詫異中還帶點不屑。但當她瞥見一旁的寧子文時,立馬堆起了笑臉。寧子文長得豐神俊朗不說,更重要的是有錢。當初若不是寧家那一萬的聘禮,伊藤的這個診所還開不起。如今看到財神來了,自然分外熱情。
伊蘭對于她的性情也是了解的,只是笑笑,果然還是錢最親。但出于禮貌,她還是把家裏人都介紹了一遍。嫂子笑開了花,“子文真是越來越帥了,渾身上下都透着貴氣。兩個女兒也是漂亮,一看就是大小姐的命。”說這話的時候,她瞄了一眼伊蘭手腕上的金鏈子,看得直冒光。
伊蘭看似無意地收了收手。
伊藤很快就回來了。久別重逢,伊蘭見到哥哥的那一剎那眼淚就忍不住掉下來了。只是礙于在這麽多人面前,努力壓制着。伊藤也是,一個又高又膀的漢子瞬間也是閃着淚花,拉着妹子問長問短,有說不完的話。但是因為疼妹妹,知道她回家心切,他也沒有多留,反而是盡快找了一輛馬車,陪着妹妹回家。
馬車駛出了小鎮,奔向廣闊的草原。姐妹倆都是第一次坐馬車,都很興奮,湘怡更是在嘴裏碎碎念,“馬兒馬兒快快跑,我的馬兒不吃草……”寧子文一聽就知道她多半是把哪個童謠背差了,只是他也不點破,由着她瞎哼哼。
伊家兄妹,則用蒙語聊上了,叽裏咕嚕地說得興起。寧子文還從來沒有看到伊蘭這麽般放肆的笑過。她平時都是斯斯文文,大家對她的第一印象都覺得她像是溫婉的南方女子。但其實她的骨子裏,還是有草原女子的豪爽在。最真實的性格,也只有在親人面前,才能毫無忌憚地體現。
碧空如洗,翠綠的草地無邊無際,空氣中都帶着青草的氣息。和暖的陽光照在身上,帶走所有的疲乏與不适。寧子文抱着兩個女兒,看着草原風光,心被填滿。
作者有話要說: 某豆出門了,這還是熬夜碼的,有所不足的,也只能回來改了,見諒
☆、搶占
湘怡是第一次看到馬,好高好大,棕色的,站在草地上,前蹄還在草地上刨了刨。看着馬兒低頭吃草,很溫順的樣子,她大着膽子往前走了幾步,好想摸一摸。走到距馬兒四五米遠的地方,馬兒一個呼氣,她吓得連忙往回跑。跑了一段又停住腳,回頭看,想上前,卻又不敢,站在那裏揉着小手一臉猶豫。湘婷也注意到了外面的這個大家夥,只是她膽子更小,只敢倚着門,巴巴地看着。
伊蘭和父母哥哥好久不見,自然有說不完的話。寧子文寒暄了幾句,盡了禮數,便把空間都留給了他們一家人,自己出來照顧女兒。一出來就看見湘怡站在蒙古包前的草地上想走又不敢走的樣子。他牽起身邊的湘婷走過去。“湘怡,你站在這裏看什麽?”
“我在看那個馬。”她伸出小手往那邊指了指,“爸爸,我想摸一摸它,可以嗎?”
“摸一摸?”寧子文的腦海中閃過很多種可能性。畢竟他們對于那匹馬而言是陌生人,馬兒看着溫順,但一個陌生人去招惹,一旦生氣也是很危險的。而且他也不會騎馬,對馬也沒什麽了解。他想勸湘怡說看看就好,等伊蘭她們聊完再說。但看着她烏溜溜,滿是渴望的眼睛,他又不忍心拒絕。
正在為難之際,傳來了一個奇怪的叫聲。他循聲看去,發現蒙古包的另一側還拴着一頭黑驢,一個小男孩正在給它喂幹草料,他是伊蘭的小外甥,伊達。這個看起來要安全一點。
“我們先看看那個好不好?馬等媽媽出來再摸。”
姐妹倆朝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那黑驢聳着兩者長長的耳朵,黑色的臉上有兩個白眼圈,看起來蠢蠢的。姐妹倆馬上就被這個新事物吸引住了,要跑過去看毛驢。
雖然寧子文沒有養過驢,但驢和胡蘿蔔的故事他還是知道的。後來,他用一根胡蘿蔔加幾顆葡萄收買了那頭小毛驢。等到伊蘭出來,就看見寧子文抱着湘怡坐在毛驢上。伊達一手牽着湘婷,一手拿着缰繩幫他拉驢。他高大的身形,坐在驢上,倒襯得那驢小了,看着他西裝革履地坐在驢背上,還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特別滑稽。伊蘭忍不住笑他,“哪裏來的小媳婦,這麽俊俏?”
寧子文知道這是嘲笑他像個騎驢回娘家的小媳婦,但說到底,她才是。“我這是陪老婆回娘家的好男人,是超級奶爸。”說着他從驢上翻身下來,抱起湘怡,塞給伊蘭。“女兒想騎馬,該是你這個當媽媽的露一手的時候了。”
說道騎馬,伊蘭還是很自豪的,“原來還有你不會的。”
“現在不會,興許等我回去的時候就學會了。”
這天,湘怡最終還是和媽媽一起騎了馬。只是小跑,但頭一次騎馬的湘怡表示太颠屁股了,騎了一次,就不想再騎了。湘婷膽子小,不敢騎,最後只是由媽媽抱着,摸了摸馬脖子上的鬃毛。手才一碰她就觸電般地縮了回來,像是偷到寶貝似的咯咯笑。試了幾次以後才膽子大了點,抖着小手捋了捋。
今天對姐妹倆來說是新奇的一天。第一次看到了大草原,還騎了馬,喝了酸奶和奶茶,吃了烤羊肉。這邊的人穿得和自己家那邊的人都不一樣,湘怡覺得他們穿得好漂亮。小小的心被興奮占據,沒有絲毫地想家。
大人總是有很多話要說。晚餐後,兩個小家夥便走出帳子,和伊達一起玩。不過玩了一個下午,三個小家夥已經“表哥”、“表妹”地混熟了。姐妹倆虛歲四歲,伊達九歲,和她們相比就是一個小大人。三個人一字排開,坐在門前的草地上,看着浩瀚渺遠的夜空。沒有了燈火的幹擾,沒有了樓群的遮擋,一望無際的夜空是它最原始的面貌。一顆顆金剛鑽般的星星,鑲嵌在天幕上,如璀璨的鑽石躺在黑色的絲絨盒子裏,閃亮奪目。姐妹倆第一次看見這麽多的星星,仰着小腦袋看得出神。
伊達看着滿天的星星,并不覺得有什麽特別,看着兩個表妹專注的神情,他好奇地問:“你們家那邊看不到星星嗎?”
湘怡:“有啊,我們那邊的星星也很多很漂亮。但是我們那邊有好多山,所以感覺星空沒有這麽廣闊。”
“山?很高很高的山嗎?”
“還行吧,我覺得挺高的。跟你說,我爬山可厲害了。不過這邊沒有我們那種山,不然我可以和你比一比。”
“以後我去南方,就去你家看。”伊達沒有出過遠門,但莫名就覺得江南一定很漂亮。
“好啊,我家屋子很多的,吃的也很多,來就是了,對吧,妹妹?”說着,她不禁向後仰了仰,直接躺下,看着廣袤的夜空,還伸着手在眼前比劃,抓那些星星。“妹妹,很好玩的,你也躺下吧。”
湘婷看姐姐很好玩的樣子,自己也躺下了。不用仰着脖子看了,真心舒服了不少。草原上,夜間的溫度比白天涼很多,和江南大不相同。看着周遭空曠的環境,只有孤零零的兩個蒙古包立在這一望無際的草原上,湘婷心裏不禁有些害怕,她有些想家了,只是嘴上不說。一陣涼風吹來,湘婷打了個噴嚏,眼淚都出來了。
湘怡拿出口袋裏的手帕給妹妹檫,卻發現她眼中的淚珠卻是越凝越大。“妹妹,怎麽了,怎麽哭了?”
“我有點想家了。這裏晚上黑乎乎的,連個人家都沒有,我有點害怕。”
“別怕。”湘怡像個小大人似的拍拍妹妹的肩,“爸爸媽媽都在這裏呢,這裏也是我們的家。再說,還有表哥,舅舅,外公外婆一起,多熱鬧,不怕的。”
“對啊,表妹,牧區就是這個樣子的,人比較少,習慣就好了。不過這附近還有幾戶人家的,你爬上對面草坡就能看見別人家的蒙古包了。我家在鎮上,裏縣城近,那邊就熱鬧很多。以後你們過去住,我帶你們玩。”湘婷淚止住了,但看的出來還是一臉委屈,為了安慰她,伊達幹脆唱起了歌。他的普通話帶一點口音,唱歌更是一開嗓子就跑調,偏生還是一臉陶醉,唱起歌來有種扭曲的喜感,惹得姐妹倆都忍不住笑了。
看在伊達唱歌的份上,湘怡也給他唱了一首《燕子》,邊唱還邊跳。湘婷的注意力也被他們成功轉移了,也和他們一起玩,一起唱歌。小孩子的快樂,總是很簡單。
——
相聚的時光總是太過短暫,一家人在草原待了五天就回南方了。新鮮勁過了,兩個小家夥都巴不得要回家了,終于等到要回家了,兩個人都高興壞了。與兩個女兒截然不同,離別的這天,伊蘭的眼眸中像是盛滿了水,怎麽擦也擦不幹。
“這麽大了,別哭了,以後常回來。”雖然心裏也明白下一次回來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做父母的萬般不舍,但還是會含淚送他們去走自己該走的路。伊母摟了摟女兒,“都當媽的人了,別哭了。以後我會讓你哥去男方來看你的。一個人在外面辛苦,對自己好一點。”她看了看一旁的寧子文,很禮貌地在等,沒有絲毫不耐煩的樣子。看女兒吃得好穿得好,丈夫又體貼,她也沒什麽不放心的。
伊母大包小包地給伊蘭準備了很多牛肉幹、酸奶棒帶上。對兩個小外孫女,也是走前怎麽抱都不夠。只是終究還是要離別,到了車站,終究是各自一抹眼淚,揮揮手走了。
在車上,湘怡看着媽媽哭紅的雙眼,還是一臉不解,她有些不太明白媽媽為什麽這麽難過。爸爸走的時候,她也從來都不哭。那時的她還不懂,沒有送別,就不會有離別,眼睜睜地看着最親近的人消失在視線裏,漸行漸遠,真的很殘忍。
送她們回家之後,寧子文又馬不停蹄地啓程回了美國,生活又變成了原來的樣子。只是姐妹倆多了一段出行的經歷,和小夥伴之間聊起來又多了一個話題。每每湘怡自豪地拿出照片,說自己去過***,去過大草原,都會迎來小夥伴們無數豔羨的目光。
下半年的時候,姐妹倆進了幼兒園。白天的時候,伊蘭去上班,姐妹倆自己背着小包去上幼兒園。晚上,伊蘭回來都會給她們講故事,教她們認字,一起練練書法,練練舞蹈。湘怡看到奶奶的那架鋼琴,很喜歡,嚷嚷着要學。伊蘭本來以為那不過小孩子一時興起,以為教她看看樂譜她覺得無聊就會放棄了,卻不想她不但不厭倦,學得還挺認真的。伊蘭當即便去看了幾家音樂培訓機構,找了一家各方面綜合考慮都不錯的。湘婷對鋼琴沒多大興趣,倒是在那裏看一個姐姐拉小提琴看入了迷,想學。伊蘭并不左右她們的興趣,反正都在一個培訓機構,就給她們報了不同的項目,找了老師,讓她們學樂器。
在那個年代,同齡的好多小孩子還都穿着哥哥姐姐的衣服,在泥地裏玩耍。寧家姐妹卻是每天都穿得漂漂亮亮的,伊蘭經常給她們編不同的頭發,看得好多小朋友眼饞。
這天,湘婷坐在自家門口,擺弄着一輛小挖掘機模型。比起市面上賣的塑料挖掘機玩具不同,這是一個鐵制的模型,每一個細節都是按着真的來做的,不過十多厘米高的模型,車門,方向盤,內部剎車都做得十分精致,這是做工程師的叔叔從外地帶回來的。湘婷一邊吃着糖豆,一邊擺着挖掘機的前臂做刨土狀,玩得不亦樂乎。
一個小男孩原本在不遠處的泥地裏打彈珠,看見湘婷在玩挖掘機,目光立刻就被吸引住了。他走過來,毫不客氣道:“湘婷,你的小挖掘機給我看看呗?”
湘婷看着眼前的人,是村上有名的調皮小子,人稱二虎子,比自己大一歲,是平時別人玩經常搗亂的那種。湘婷不太喜歡他,不由自主地把模型把懷裏抱了抱。
“湘婷,不要那麽小氣嗎!我就看一下而已,又不會少點什麽。”二虎子看她一臉不願意,仍舊是伸手向她讨。
湘婷雖然心裏不是太願意的,但是想到媽媽說做人不能太小氣,要懂得和人分享,而且看一看應該不會怎麽樣,她還是把東西遞了出去。“那就給你看一看,一會要還給我。”她皺眉道。
“沒問題。”他說得幹脆,但東西一拿到手裏卻是怎麽也舍不得松手了。這東西絕對是個稀罕東西,鏟鬥可以翻轉,臂也可以彎曲,就跟真的一樣,一對比家裏的玩具都弱爆了。這一拿,就是不想再還回去了。既然東西在手,他就開始橫了。“這模型真不錯,借我回家玩兩天,反正你一個女孩子也玩不了這種東西。”
他說得理所當然,也不等湘婷答應就拔腿往家走,這東西他是想賴上了。“不行。”湘婷張開雙臂攔住他,不讓他走。“這是我的東西,你不能拿走。”她其實有點怕他,二虎子比她大一歲要高一截,平時經常欺負女孩子,沒想到賴上自己了,湘婷其實有些不知道怎麽辦。
“不就是拿走玩兩天,又不是不還你了,那麽小氣做什麽?”二虎子口氣強勢,寧家的小哭包,他一點都不怕。
“不行,這是我的東西,我不借給你。”湘婷也壯起了膽子,只是二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