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梨園錦繡 - 第 81 章

廣場中人聲漸靜,空智身後那達摩堂老僧朗聲說道:“咱們便依衆英雄議定的規矩,起手比武。刀槍拳腳無眼,格殺不論,各安天命。最後哪一個門派幫會武功最強,謝遜和屠龍刀都歸其所有。”

既議定每人勝得兩場,便須下來休息,先比遲比倒無多大分別,登時便有人出來叫陣,有人上前挑戰,片刻間場中有六人分成三對較量。

只一盞茶時分,三對中已有兩對分了輸贏,只有一對尚在纏鬥,跟着又有人向勝者挑戰,仍是六人分為三對相鬥的局面。新上場的兩對分別動用了兵刃。如此上上落落,十之□□是有人流血受傷,方始分出勝敗。

場中丐幫的執法長老一掌将華山派的矮老者劈得口噴鮮血。華山派高老者破口大罵:“臭叫化,爛叫化!”縱身出來,便欲向丐幫執法長老挑戰。矮老者抓住他手臂,低聲道:“師弟,你鬥他不過,咱們暫且咽下了這口氣。”高老者怒道:“鬥不過也要鬥!”嘴裏雖這般說,其實深知師兄的武藝與自己招數相同而修為較深,師兄尚且敗陣,自己也是非輸不可,被老者拉着,不住口聽亂罵,卻回入了木棚。接着執法長老又勝了“梅花刀”的掌門人,連勝兩陣,在丐幫幫衆如雷掌聲之中,得意洋洋地退回。

如此你來我往,廣場上比試了兩個多時辰,紅日偏西,出戰之人也是武功越來越強。許多人本來雄心勃勃,滿心要在英雄大會中吐氣揚眉,前逞威,但一見到旁人武功,才知自己原來不過是底之蛙,不登泰山,不知天地之大,就此不敢出場。

到得申牌時分,丐幫的掌缽龍出場挑戰,将湘四排教中的彭四娘打了一個大筋鬥。彭四娘的背心裂開了一條大縫,羞慚無地的退下。掌缽龍頭眼望峨嵋派人衆,冷笑道:“女娘們能有甚麽真實本領?不是靠了刀劍之利,便得靠暗器古怪,這位彭四娘練到這等功夫,那也是極不容易的了。”

周芷若低聲向靜迦說了幾句,靜迦點了點頭,緩步出場,陰恻恻道:“老尼來領教一下你的高招。”

掌缽龍頭在丐幫中位份僅次于幫主及傳功、執法二長老,掌底造詣大是不凡。初始靜迦以峨嵋的金頂綿掌相抗,可她雖說功力了得,比之掌缽龍頭卻還差了些,她眼睛一眯,左手突然在掌缽龍頭眼前上圈下鈎、左旋右轉,連變了七八般花樣,驀地裏右手一伸,噗的一響,五根手指直插入掌缽龍頭的腦門。旁觀群雄一怔之間,只見她五根手指血淋淋的提将起來,掌缽龍頭翻身栽倒,立時氣絕。

群雄驚叫聲中,丐幫中同時搶上八人,兩人扶起掌缽龍頭屍身,其餘六人便向靜迦攻去。那六人均是丐幫好手,其中四人還拿着兵刃,霎時間靜迦便險象環生。

空智大師身後一名胖大和尚高聲喝道:“丐幫諸君以衆欺寡,這不是壞了今日英雄大會的規矩麽?”

執法長老叫道:“各人且退,讓本座為掌缽龍頭報仇。”丐幫群弟子向後躍開,擡着掌缽龍頭的屍身,退歸木棚,人人滿臉憤容,向靜迦怒目而視。

群雄看得不甚明了,錦儀卻是看得清楚明白,心道:本門自郭祖師至今,還從沒有一門如此厲害的指功,且師父她老人家也從不習指功,卻不知這靜迦是從何處習得一門如此陰毒的功夫。

執法長老身形瘦小,行動快捷之極,十根手指如鈎如錐,以魔爪功與靜迦對攻,看來他也擅長指功,也要用手指在靜迦天靈蓋上戳出五個窟窿,為掌缽龍頭報仇。靜迦初時仍以金頂綿掌功夫和他拆解,鬥到深處,執法長老左手五指已搭上了她腦門,便要透勁而入。靜迦右手疾伸,噗的一聲響,五根手指已抓斷了他喉管。

執法長老向前撲倒,左手勁力未衰,插入土中,血流滿地,登時氣絕。

周芷若打個手勢,八名峨嵋派女弟子各持長劍,縱身而出,每兩名弟子背靠背的分占四方,将靜迦圍在中間,丐幫若再上前動手,立時便是群毆的局面。

一名達摩堂老僧朗聲說道:“羅漢堂下三十六弟子聽令!”

手掌拍擊三下,三十六名身披黃袍的少林僧躍将出來,十八名手執禪杖,十八名手執戒刀,前前後後,散在廣場各處,似陣法又不似陣法,已守住了各處扼要所在。

那老僧說道:“奉空智師叔法旨,羅漢堂三十六弟子監管英雄大會的規矩。今日大會中比武較量,倘若有人恃衆欺寡,便是天下武林的公敵。我少林寺忝為主人,須當維系公道。三十六弟子嚴加查察,不論何人犯規,當場便予格殺,決不容情。”三十六名少林僧轟然答應,虎視耽耽的望着廣場中心。

這麽一來,峨嵋派防護在先,少林派監視于旁,丐幫衆弟子雖然群情悲憤,卻也不敢貿然上前動手,只是高聲怒罵,将執法長老的屍身擡了下來。

靜迦已在峨嵋八女衛護下退回茅棚。群雄見到她适才五指殺人這兩場驚心動魄的狠鬥,都不禁心寒,不願出來以身犯險。

過了片刻,靜迦又縱身出場道:“老尼休息已畢,不知哪位英雄敢出來賜教。”

範遙叫道:“讓我領教峨嵋派的絕學。”縱身而出,站在了靜迦對面。他雖然自毀容貌,長相怪異,可內功精純,中氣十足,靜迦絲毫不敢大意。

範遙抱拳道:“靜迦師太請!”雙臂如疾風驟雨一般連攻,靜迦轉眼間便被他攻得喘不上氣來,只得連連倒退,竭力守住門戶。靜迦突然左手五指疾張,向範遙右肩抓了過來。範遙微微一笑,左臂轉了兩個圓圈,右臂突從圈中穿出,雙臂鈎住了靜迦的雙臂,格格兩響,靜迦雙臂骨節寸斷。範遙恨她出招狠毒,正欲取她性命,驀地裏青影閃動,一條長鞭迎面擊來。

周芷若鞭法奇幻,三招間便已将他圈住,忽地軟鞭一抖,收了回來,左手抓住鞭梢,冷冷的道:“此時取你性命,諒你不服。取兵刃來!”

範遙欲要與周芷若交手一番,張無忌卻是搖了搖頭道:“範右使,你不是周姑娘對手。”他因為昔日之事,對周芷若萬份歉疚,但救出義父卻又是義不容辭之事,當下一整衣衫,從明教棚中走出,道:“請周掌門賜教。”

周芷若雖然功夫不及張無忌,但狠辣的心機不輸絲毫男子,她假借力竭令張無忌收力回掌,掌力卻如同潮水般滾滾來襲,張無忌不由自主的身向後仰,眼前一黑,一口鮮血噴出。

周芷若偷襲成功,左手跟着前探,五指便抓向他胸口,張無忌身受重傷,心神未亂,眼見這一抓到來,立時便是開膛破胸之禍,勉強向後移了數寸。嗤的一響,周芷若五指已抓破了他胸口衣衫,露出前胸肌膚。

周芷若右手五指跟着便要進襲,其時周遭沒有其他人在,眼見張無忌難逃此劫。周芷若一瞥之下,忽然見到他胸口露出一個傷疤,正是昔日光明頂上自己用倚天劍刺傷的,五指距他胸膛不到半尺,心中柔情忽動,眼眶兒一紅,竟然抓不下去。

她稍一遲疑,韋一笑、楊逍、範遙三人已同時撲到。楊範二人分襲周芷若左右,韋一笑已抱着張無忌逃開。

這一來,場中登時大亂,峨嵋派群弟子和少林僧衆紛紛呼喝,手執兵刃,搶上場中。楊逍、範遙和周芷若拆得數招,便不再戀戰,峨嵋、少林兩派人衆見場中罷鬥,也便退開。

周芷若叫道:“哪一位英雄前來賜教?”範遙束了束腰帶,大踏步走出。張無忌道:“範右使,我下令,你不可出戰,咱們……咱們認輸……”一口氣岔了道,又是兩口鮮血噴出。範遙對教主之令不敢不從,倘若堅持出戰,勢必引得張無忌傷勢加劇,何況出戰只是盡心竭力,枉自送了性命,卻于本教無補。

周芷若站在廣場中心,又說了兩遍。

旁人都以為周芷若掌力怪異,張無忌力所不敵,而周芷若凝指不發,饒了他性命,卻是人所共見。群雄中雖有不少身負絕學之士,但自忖決計比不上張無忌,那也不必上去送命了。

周芷若站在場中,山風吹動衫裙,似乎連她嬌柔的身子也吹得搖搖晃晃,但周圍來自三山五岳、四面八方的數千英雄好漢,竟無一人敢再上前挑戰。

周芷若又待片刻,仍是無人上前。那達摩堂的老僧走了出來,合十說道:“峨嵋派掌門人周姑娘技冠群雄,武功為天下第一。有哪一位英雄不服?”周颠叫道:“我周颠不服。”那老僧道:“那麽請周英雄下場比試。”周颠道:“我打她不過,又比個甚麽?”那老僧道:“周英雄既然自知不敵,那便是服了?”周颠道:“我自知不敵,卻仍是不服,不可以嗎?”那老僧不再跟他糾纏不清,又問:“除了這位周英雄外,還有哪一位不服?”連問三聲,周颠噓了三次,卻無人出聲不服。

那老僧道:“既然無人下場比試,咱們便依英雄大會事先的議定,金毛獅王謝遜交由峨嵋派周姑娘處置。屠龍寶刀在何人手中,也請一并交出,由周姑娘收管。這是群雄公決,任誰不得異言。”

其時太陽正從山後下去,廣場上漸漸黑了下來。那老僧又道:“金毛獅王謝遜囚于山後某地。今日天時已暗,各位必然餓了。明日下午,咱們仍然聚集此地,由老僧引導周姑娘前去開關釋囚。那時咱們再見識周姑娘并世無雙的武功。”

這時周芷若已回入茅棚,峨嵋派今日威懾群雄,衆弟子見掌門人回來,無不肅然起敬。

群雄雖見周芷若已奪得“武功天下第一”的名頭,大事卻未了結,心中各有各的計算,誰也不下山去。

那老僧道:“各位英雄來到本寺,均是少林派的嘉賓,各位相互間若有恩怨糾葛,務請瞧在敝派薄面,暫忍一時,請勿在少室山上了結,否則便是瞧不起少林派。各位用過晚飯以後,前山各處,盡可随意游覽。後山是敝派藏經授藝之所,請各位自重留步。”

張無忌所受掌傷雖重,但服了九粒他平時煉制的靈丹,再以九陽真氣輸導藥力,到得深夜二更時分,吐出三口瘀血,內傷盡去。楊逍、範遙、俞蓮舟、殷梨亭等均是又驚又喜,均贊他內功修為實是深厚無比,常人受了這等重傷,縱有高手調治,少說也得将養一兩個月,方能去瘀順氣,他卻能在幾個時辰內便即痊可,若非親見,當真難信。

張無忌傷愈之後,武當諸人方才放下心來,回到所住之處,俞蓮舟問道:“六弟妹,周掌門所使的那門功夫,我們都未曾見過,不知你是否有什麽印象?”

錦儀搖頭道:“這門功夫我也未曾見過,不過我可以确定,這門功夫不是郭祖師傳下的,也不是先師滅絕師太所創的,不知掌門由何處學得這麽一門厲害的陰毒功夫。”

俞蓮舟點了點頭,不再多問,宋青書的臉隐藏在陰影下,有些模糊不清,錦儀看了不禁暗暗嘆了一口氣,原本以為溫柔貌美的周姑娘竟然心狠手辣至此,且峨嵋與武當之間由于張無忌的緣故也許不死不休,就算宋青書對周芷若情根深種,怕也是無可奈何了。

錦儀與殷梨亭回了房間,殷梨亭見她仍舊愁眉不展,知曉她是為了今日峨嵋的心狠手辣而不快,安慰了她數句,錦儀卻是道:“六哥,我之前以為你今日要下場,若是你對上周掌門,怕是也占不上什麽便宜,若是你出了什麽不測……扶風尚有二哥他們照看,我與腹中的孩兒可要怎麽辦啊?”

殷梨亭又驚又喜,連忙問道:“你說什麽?”

錦儀臉頰漸漸泛紅,低聲道:“我也不甚确定……不過大約有了七八分把握。”

殷梨亭卻不多言,只是笑道:“希望這次的孩兒是個女兒才好,兒女雙全,豈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