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霜寒十四州
天元宗弟子所內
隔着屋門便能聽見裏面吵吵嚷嚷，不得安寧。
“你說的是真的嗎？上界的仙宮當真如此宏偉？”
“那還能有假的嗎？那日我跟随掌門，魂魄離體，被神女一同帶入了上界，我親眼所見！”
“祂們都是雲霓為衣，禦風而行嗎？”
“豈止！你可見過鳳凰啼叫，真是聲如玉碎！”
那日有幸游覽仙宮的弟子被衆人纏住，面對喋喋不休的發問，他回答得口幹舌燥，神色也愈發得意。
他一腳踩上凳子，手肘支在腿上繼續道，“我從來沒見過那麽多絕世佳人，修仙界的第一美人跟祂們一比，簡直是鄉野村姑！”
“聽過仙樂，便覺得下界的樂聲嘔啞嘲哳難以入耳。”他作勢捂緊了耳朵，搖了搖頭。
有個聽得認真的小師弟發問，“那玉清神女在上界又是什麽身份呢？”
“這你可問到點子上了——神女可不是那些彈琴鼓瑟的一般女仙，祂乃是群仙之首，西王母娘娘的愛徒！”
講的人手舞足蹈，聽的人更是目瞪口呆，不由得對玉清神女更加崇敬。
“若能讓玉清神女收我為徒，那該有多好啊！”惹來衆人哄笑，“做你的大頭夢去罷。”
厲萋萋無意聽了許久，推門而入的手又縮了回去。她懷中還抱着煉出來的第一爐丹，滾燙的熱度熨帖在她胸口。
她雖然未能有幸游覽上界，可她卻是實實在在得到了神女指點，兩相比較，不禁有了些小确幸。
她回想起自己第一次煉丹的經歷……
笨手笨腳的小丹師剛把藥液澆入丹爐，就聽得一聲巨響，丹藥爐炸了，瓦礫碎片四處飛濺，她也被嗆得劇烈咳嗽，滿臉爐灰，狼狽不堪。
她蹲下身在碎片裏摸索，沒有一顆成形的丹藥，只有一些辨別不清的碎渣。
忍住了喉嚨裏的嗚咽聲，眼眶卻不争氣地掉出淚來，她把頭深深埋進膝蓋，只有對自己的自責、哀怨。
而得到了那本丹書後，她按照步驟一次次嘗試，從用靈力裹住靈草提取藥液，到時刻注意控制丹爐的火候，無不考驗着人的耐性和毅力。
好在有青蓮業火和朱雀鼎爐的加持，厲萋萋終于練出了第一爐丹！
丹爐揭開的那一刻，她的心裏像是懸着一塊大石頭，當聞到撲鼻的丹香，整間屋子迅速被靈氣盈滿，那顆石頭轟然落地，激起綿綿不絕的回響……
她将丹藥拿去給執事長老，那往日不拿正眼瞧厲萋萋的老頭恨不得眼珠子都掉出來，“竟，竟然是地階上品的彌春丹！”
“這真是你煉出來的？”
“千真萬确。”厲萋萋點了點頭，任由無數道或探究或嫉妒的目光打量，她稍稍将肩膀向後展，挺起了胸脯。
執事長老大為震驚，還是依例上報，厲萋萋破格晉升成了內門弟子，拜入擅長煉丹的玄霧峰長老門下。
一時之間，厲萋萋成了炙手可熱的天才丹修。
當徐鳳翎氣沖沖來找茬時，厲萋萋再沒有了下意識的畏畏縮縮。徐鳳翎狠狠瞪了她一眼，裹着厚厚紗布的手腕還在發顫。
“憑什麽你一朝飛上枝頭變鳳凰了？你也配！”
“你不過是從前我府中的賤婢！”
厲萋萋一把推開她的手腕，“徐師姐還是如此咄咄逼人——神女殿下給你的教訓還不夠是嗎？”
她嗤笑一聲，“師姐怎麽不用鞭子了呢？”
“是你，都是因為你……”徐鳳翎面目愈發猙獰，眼中布滿了紅血絲，她不管不顧地撲向厲萋萋，“我要撕爛你這個賤婢的嘴臉！”
厲萋萋只是敏捷一閃，讓出了身後的山石，徐鳳翎精神恍惚一時不察，一下子磕在了尖銳的石壁上，額頭竄血，又暈了過去……
厲萋萋居高臨下看着她，心中因此多了幾分痛快，從前只有人為刀俎，她為魚肉的份，時至今日也換過來了。
“說起來還要感謝師姐，若不是師姐那日的欺淩，我又怎會被神女所救……”
提及宣菱，她眼裏蕩漾開一抹柔情，轉身快步離去。
……
……
比試場上，少年一個鹞子翻身，身姿靈活地向前推出一劍，劍光如霜雪，劍氣如虹霓，對手被逼得連連後退，只得黯然下場。
緊接着又有一個金丹期的修士，躍上擂臺。
他的嗓音粗犷渾厚，朝沈自靖抱拳，“金丹初期胡楊，請指教！”
他身材壯碩，手中緊握靈錘，練就一身銅皮鐵骨，赫然是一位體修。體修在同等修為之下□□最為強悍，許多人甚至扛不住胡楊赤手空拳的一擊。
胡楊見少年悍然不懼，不由高看他幾分。
伴随着胡楊的一聲厲喝，大錘也氣勢洶洶地襲來，刮起一陣罡風。
幾绺碎發在眼前晃動，少年眉目沉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他只是輕輕翻掌移腕，調轉劍鋒，使出一招“洗”——劍面由下而上撩擊對方要害！
胡楊下盤失去穩定，險險躲過，他鯉魚打挺直起上身，咬牙堅信一力破十會，又掄圓了錘子迎戰。
金丹與築基，雖然只有一階之差，卻是天壤之別。胡楊不愧是身強體壯的體修，每一次錘風都裹挾着噴薄欲出的靈力，靈力自靈脈中源源不斷流出，為胡楊提供着最堅實的支撐。
少年又是一次針鋒相對，催動體內《九幽霜寒訣》祭出本命靈劍，霎那間冰封雪鑄，凜冽的極寒之意在周身彌漫開來——
長風吹衣袂，寒光照寸心！
少年猛然騰躍而上數仞，劍刃直劈而下，胡楊反應不及，勉強抵擋，卻也是被迫成了一個引頸受戮的姿态，劍氣劃破了衣衫……哐啷，胡楊率先扔下了武器，下意識緊閉雙眼。
少年點到即止，利落地抽劍回身，言簡意赅，“承讓。”
胡楊心中藏着星點不甘，卻仍然抱拳爽朗一笑：“實在是後生可畏啊！”
黑衣飒飒，高高束起的頭發在風中輕揚，少年人已經接連打敗了十幾位挑戰者，四下圍觀的弟子議論紛紛。
“還真的讓他打遍天元宗無敵手了！”
“明明只是築基的實力，還未晉升金丹，便能力壓胡楊，真是不可小觑。”
“那是其他幾位師兄不願意出手罷了……”
……
事情告一段落，沈自靖複述與宣菱聽時，她枕着手臂，眼裏閃爍着燦爛笑意。
“你可有給那招式起名字？”
“還未，神女有什麽見解嗎？”少年下巴輕晃，目光一瞬不移看着她。
神女的眼睛很亮，話語比思緒更快。
“就叫——一劍霜寒十四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