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知秋也不再遲疑, 當即與拂秀子分道,他往魔界笑天純,拂秀子往姑蘇裏春。
穿過層層白雲,站在白雲之巅,俯能欣賞遍地山河,仰能觀晴空。此時此刻,獨自一人站在劍上,方才停歇不久的落寞感油然而生。
最後一聲嘆息,加速前往笑天純。
時日已是從晌午到黃昏, 寒知秋方才入魔界,鎮魔侍衛開門放行。
對魔界來說,他已然不是生人, 往年魔宗還在時時常過來走動,偶爾還會停歇一年半載。或是那時, 十四還在,在笑天純住上一年都算少的。
今時, 他已算半個陌生人。
魔界依舊是魔靈亂飛,道上魔修過着人間一般的生活。
他在這裏顯得有些唐突,又禦劍飛行,前往魔界魔都笑天純。
再至笑天純,寒知秋還是心生惆悵與低落。
笑天純外雲霧滾滾, 內裏城樓高聳,天上站着四位魔衛巡視。
寒知秋穩穩落地,站在笑天純城外, 微微擡頭看向碩大的誠匾。
記憶之中有一位白衣俊逸男子踏雲二來,手持一朵白蓮,頭戴華美高冠,行動間,銀發飛揚。
“蓬英,歡迎來到笑天純。”男子淺笑道。
寒知秋知曉這是第一次來此地的情景,當時實在是委托不掉魔宗泯清風的邀約,只好前來做客,也才出現了這個場景。
依舊不改的妝容打扮,依舊是一身浩然清風,依舊是俊逸清塵。從未因墜仙而改變。
城門口兩位侍衛見他來此,有些吃驚,已是多年不見清歌蓬英仙尊來此了,竟有幾分陌生,而不陌生的依舊是他一身冷酷莊重。
寒知秋收回放行的思緒,邁步準備進入笑天純。忽而,左方不遠處傳來強烈的殺氣,他一個瞬移,便到了殺氣來源之處的千丈峰懸崖,靜靜圍觀分立兩個山頭的人。
一人墨黑衣袍,一人紅白交錯衣袍,耳鬓銀發中有一縷紅色頭發,藏在銀發之間。
墨黑衣袍倒是陌生,而另一人,寒知秋卻不陌生,那是魔都內西院聖主香戮。
兩方四周殺氣滾滾,懸崖上泥沙翻飛。
雙方按兵不動,眼露必殺之氣。
不時,魔修攤出右手,急速玩轉,緊着一把綠色長戟橫空出世。
與此同時,香戮右手一出,背上紅色長戟頓變紅色長劍,氣勢濤濤出鞘,紅光所到之處,無不是一番聳動。
“喝!”魔修一聲大喝,揮戟,綠光爆發,千絲萬條噴射而出,絲絲條條淩厲。
只見香戮手握長劍,淡青眼眸淡淡一瞥,劍刃飛射萬千蓮花花瓣。見他舉劍,整個人頓時被綠光包圍,花瓣如一陣法般旋轉。
紅光逼近,香戮揮劍,一絲紅線盡被花瓣抵擋摧毀。
千尺峰百裏範圍內具在抖動,塵沙飛揚,天上晴空頓時烏雲畢露,電閃雷動。
寒知秋沉靜觀望,不欲插手。
香戮乃西院聖主,與低于三殿長一級,負責看守魔界至寶黑鐵蓮。他一坐可三年紋絲不動,嫌少出沒在外人面前。他與香戮見面次數屈指可數,若非為黑鐵蓮注入新鮮靈氣,是一句話都說不上的。如今,他與魔修對戰,看來,殺非道又有新的動作。
如此一想,寒知秋也覺察到一絲緊迫感——十年啊!唯有這最後十年的時間。
殺非道已沖破泯清風的封印,盤踞在鎮魔塔中,安排各路人馬尋着魔宗下落欲以斬草除根,又令人馬尋着千機燈……但看今日一戰,殺非道可能還有動作。
塵沙飛揚,山崩地裂。
魔修長戟揮灑間,紅色火球射出無數追着香戮攻擊。
香戮周身帶光,防而不攻,
火球炸了一道山峰,香戮閃躲不及,被火球擦過身體,轉身一口鮮血噴出。
這一片天地間,火球散盡繁星,穿過花瓣,又凝聚在一起形成巨大火球。
香戮擦掉血跡,欲要最後一搏。
魔修絲毫不給香戮喘息機會,加快攻擊,将長戟扔至半空,淩空而起,一腳踹出長戟。
香戮擰眉。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一團紫光從天而降,以驚人速度震碎巨大火球,只見白影閃過,在萬千星火中沖向魔修的長戟。
香戮與魔修同時震驚,也只是片刻,魔修被攻來的長戟襲出百裏遠,猶如流星般。
香戮連忙跟上,而其速度明顯不夠。
又見白影從身邊擦過,急速追上魔修,在其落地前,将之包圍,香戮立刻止步觀望。
白影抽離魔修身體于旁側站定,天地間忽而一聲劇烈聲響,魔修帶着長戟碎作白雪為風吹散。
白影化作寒知秋,他面無表情轉身,在白雪中冷冷觀望香戮,腳下竟是空無一物,還未散盡的星火猶如螢火在他周圍。
香戮面露吃驚,“寒知秋……竟然……”香戮面露悲痛,握緊長劍,“怎麽是你?怎麽是你?”
寒知秋道:“正是寒某。”
香戮氣憤,竟是一股哀怨痛憤之氣上頭,執劍沖去,勢如破竹。“我要殺了你。”
寒知秋絲毫無所謂懼,眼中綠光越近,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靜。眼看能将他劈成兩半的劍将靠身,擡手雙指夾住冰冷劍刃,與香戮對視。“聖主要殺寒某?”
香戮怒道:“殺的就是你……寒知秋。”
寒知秋道:“寒某何罪之有?”
香戮道:“何罪之有?何罪?你還不清楚?”
寒知秋道:“不清楚。”
香戮咬牙,俊逸氣質有些渾濁,眼裏更是宣洩不盡的痛憤,“香某殺的就是你。”
香戮的理由有幾分霸道,寒知秋輕輕一揮,逼退香戮,負手道:“你殺不了我,當今世上能殺我者,除非,他讓我放下一切反抗,否則,只會是他被我殺。你……也是如此。”
“那你就殺了我吧!”香戮自知不是寒知秋的對手,殺他不易,還不如被他殺了,來個痛痛快快。
寒知秋轉身說道:“你這條命暫且留着,日後再取。”說話間,他人已消失在灰暗之中,空留餘音不去。
……
笑天純中一片死氣沉沉,撲面而來的氣息不如三百年前那般幹淨,隐約帶着魔氣。
寒知秋漫步到魔都內,由一位女魔衛帶往宮殿之內。
迎面而來的是重光與素鶴兩位。
素鶴與寒知秋年紀相仿,相貌硬朗了許多,不必寒知秋那麽咄咄逼人。
“師父,素鶴前輩。”寒知秋道。
重光眼帶喜色,欣慰道:“蓬英,你終是想明白了。”
素鶴道:“尊者近來憂愁不斷。蓬英,你來的正好。”
寒知秋略有幾分愧疚,面不改色道:“讓師父多慮了。不知千機燈可有一點下落?”
重光道:“千機燈随着魔宗一同消失,尚不知在何處。”
寒知秋有些憂愁,只讓他尋着千機燈,卻是一點蹤跡也沒有,這如何去找,他看向素鶴,道:“素鶴前輩,您在魔都時日最久,先前輔佐魔宗,可有見過千機燈?”
素鶴緩緩道:“不曾見過。千機燈唯有魔界之首能見,整個魔界唯有魔宗與魔祖兩人知曉其相貌。我們不知千機燈下落,勢必然落後于魔祖……千機燈若落入魔祖之手,後果不堪設想。”
重光愁眉。
寒知秋沉吟片刻,道:“殺非道見過千機燈,他必定将千機燈給他麾下看過,如此……我去追尋殺非道麾下。”
“這個辦法确實可行。”素鶴道,“只是,魔祖安排的人手并非小雜碎,有魔界地獄雙尊歌北行、烏雲停,還有一位不屬魔界,不明身份。”
寒知秋吃驚,“魔界地獄雙尊如何聽從殺非道安排?”
素鶴沉痛,轉身背影不堪一擊,沉聲道:“三百年前魔宗獻身為塔,魔界無主,也無人願自薦擔負魔界之主。百年前魔祖一鼓作氣攻破鎮魔塔,将魔宗肉身摧毀,此事大令魔界各位将才震撼,不少将才一夜間叛變,或是脫離魔都管轄遠赴他鄉。四分五裂的魔界,利益紛争不斷,戰争不斷。地獄雙尊更是背叛了魔都,倒戈魔祖。地獄雙尊倒向魔祖,是魔祖與魔都勢力一舉平衡,對三道都極為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