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逸風寒知秋 - 第 14 章 ☆、你們兩真是夠了2

提審在仙門并不少見,稍有些地位的人犯了事情,自會有人出來主持,以殺一儆百。

殊離臺位于清歌門最北邊的高峰上,一大早就有弟子成群結隊上山去圍觀,在路上有不少弟子點名道姓的讨論。

謝逸風也起了大早,卻不見宋雪青人,想必他人已經上了殊離臺,連忙找姑蘇蘇,跟着她上山。

在半山腰,有幾個不安分的弟子找茬,将謝逸風與姑蘇蘇攔在千尺崖邊的欄杆前,領頭的高個子弟子言語龌蹉,又對謝逸風動手動腳。

姑蘇蘇呵斥,男弟子禾源卻說:“謝逸風本來就是斷袖,明處暗處都能浪……我摸一下又怎麽了?”說着,真的去摸謝逸風。

謝逸風知道他指的是筆試與武考上的事情,暗自咬牙,見他手又不安分,揮手打開,厲聲道:“還請師弟嘴巴放趕緊一點。”

旁邊陳子軒笑道:“喲喲喲!今時不同往日,搖身一變成了東臨瑤池的人。”說着,伸手去碰謝逸風腰間的玉佩,被謝逸風躲開,“這塊玉佩……如今真是耀眼啊!”

謝逸風警惕看着他們,與姑蘇蘇并立。這塊玉佩給他大運的同時,也有一番不順随之而來。

姑蘇蘇道:“既然認得這玉佩,還不快滾開,想讓蓬英仙尊發怒嗎?”

另一個胖子藍溪有些畏懼,示意其餘幾人快走,別再惹事。

陳子軒道:“怕什麽?謝逸風名聲狼藉,不衆人所容,怎能做蓬英仙尊之徒?他有什麽資格得這玉佩?蓬英仙尊來的正好,剛好……”他一把扯過玉佩,“讓蓬英仙尊看清楚你是個怎樣的人。”

“你……”謝逸風閃躲不及,玉佩落入他手,又被他言語刺激,竟有幾分怒氣,“把玉佩還我。”

姑蘇蘇怒,“陳子軒你怎麽可以搶謝師兄的玉佩?”

禾源笑道:“搶?陳師兄這是取。”

謝逸風握緊拳頭,玉佩是他希望的起步,玉佩在他就安心,不管寒知秋對他抱着什麽想法,至少寒知秋會把他當做自己人吧!

一時之間,他竟是怨憎這個身份,背負了完全不屬于他的罪惡,孤立無援。阿醜文團隊獨家整理,所有版權歸作者所有

就在陳子軒等羞辱謝逸風以至他怒火攻心要打人時,一道紫光從天而落,未等看清楚,紫光分作三道,道道将三個弟子捆着拖上懸空。

姑蘇蘇看去,紫光薄弱,其中立着個人,那人身影高大,發冠高立,雙手負背,及地流蘇巍然不動。

“仙尊?”姑蘇蘇道。

謝逸風看向走過來的寒知秋,神色無助。

寒知秋目光冰涼,說:“欺淩弱小,不配做清歌弟子,逐出清歌,永世不得入內。”

懸在半空內的三人還來不及數落謝逸風過往條條罪證,忽聞寒知秋所言,頓時語無倫次。

謝逸風只覺痛快,雖然是靠寒知秋的力量,但對他而言,已經算好的了,不能強求。也就此刻,他覺得寒知秋對他,可能是把半月老的話當真了。一時間,也不知如何面對。

寒知秋不顧三人哀求,擡手一揮,空中傳來三人痛苦之聲,那是毀他們金丹,此生再難修道,只得為平庸凡人。

姑蘇蘇發抖,對謝逸風說:“金丹難結,毀了,就再難修道,此生與仙道無緣了。”

謝逸風暗想:牛逼哄哄的……

看着三顆金丹被挖出,消失在寒知秋袖中,謝逸風不自覺看寒知秋的臉,擦覺到前所未有的肅然忙的轉開視線。

三人被寒知秋扔出清歌,他人看向謝逸風與姑蘇蘇。

謝逸風忽而記起來,對寒知秋說:“玉佩還在那人手中。”

寒知秋看向他,道:“旁人染指,已是贓物。以後,我再送你一個更好的。”

謝逸風心裏一跳。

不要不要,最好別給我。不要以為對我好就能掰彎我,我可是有直男意識的。

姑蘇蘇準備解釋這事跟他們無關,寒知秋卻沒問,只将謝逸風左臂抓住,趁其不備時帶走。

轉眼間,寒知秋與謝逸風已至殊離臺下方的臺階上,寒知秋嚴正道:“謝逸風。”

謝逸風看他,“何事?”

寒知秋板着臉變出一只紫色毛羽插入其發間,謝逸風不及他高,插起來非常方便,而毛羽也消失于他發間,輪廓若隐若現。

謝逸風不知他在幹嘛,伸手去摸卻沒摸到什麽,心下疑惑,“仙尊?你往弟子頭上放了什麽?”

寒知秋不語,轉身上了殊離臺,謝逸風道他矯情,也不管了,麻利上去。

提審宋雪青算是大事,偌大廣場早已堆滿人,謝逸風慢慢往裏面擠,路上招了不少白眼,他也無所謂,只管往前去。

再上一個臺階上,兩方各站四位紫藍校服弟子,個個手持玄劍,威嚴而立。

謝逸風心下震驚,想來這次還有些嚴重,又往上看,剛剛對上寒知秋那張死人臉,掌門與太長老不在,就他稱霸清歌拽上天去,其左右各是赤琰真人與洛明真人,再往下便是十二位掌事,這陣勢遠比武考當日。

時辰越來越接近午時三刻,謝逸風擡頭張望一眼,低頭時瞧見藍馨瑤、蘇夢零、唐小樓以及賴明從左側小道而來,看樣子是要做證。

四下并無人讨論,謝逸風凝視上方‘殊離臺’三字,默默期待今日一定要順利蹲監獄,否則,要挨雷劈。蹲監獄沒事,挨雷劈可是大事。

灰色道袍的赤琰真人相貌上看起來比寒知秋老,他還是看向寒知秋,示意可以開始了嗎?寒知秋巍然不動,仿若一具屍體。

不見反應,赤琰真人看向對面三四十歲模樣的洛明真人,洛明真人攤手,略有‘寒知秋未開口說什麽,咋們閉嘴’的意思。

赤琰真人只好罷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衆人呼吸凝重,謝逸風略有些緊張。

遠方鐘聲響起,一聲震耳,緊接着三聲響過。

寒知秋道:“傳雲澤君宋雪青。”

其旁側曲有琴立刻喊了一聲,片刻後,才見兩人帶着宋雪青從後方而來,穩穩落在中間臺階上。

宋雪青行禮。

赤琰真人授了寒知秋的意,便說:“雲澤君可知自己所犯何事?”

藍馨瑤已将此事盡數告知宋雪青,他自知為何事而被提審,只是他不曾碰過華靈草,更為對《練氣小劄》動手腳暗害弟子,便直視赤琰真人,“知。”

赤琰真人:“搶奪唐小樓華靈草,并羞辱其人,你可認?居心不測,予人《練氣小劄》,枉害張澤性命,你可認?”

宋雪青:“不認。弟子未曾碰過華靈草,也不曾對《練氣小劄》動手腳。至于《練氣小劄》枉害張師弟性命,弟子有責。”

謝逸風暗道:《練氣小劄》的事情,又不是你的錯……認什麽責?

洛明真人:“老仙醫在你體內檢查出華靈草的蹤跡,你如何辯解?”

宋雪青嘴笨,一時無語。

藍馨瑤心急如焚,又不敢幫忙解釋,而且,根本解釋不清楚。

赤琰真人:“蓬英仙尊已閱《練氣小劄》,此書雖無異樣,卻是從你手中流出的。”

宋雪青沉默。不曾想到這本書會招來此等禍事。

赤琰真人又道:“若論張澤之死,身為大師兄與代掌門,你必去焚寂峰領一千七百八十九道刑罰,認嗎?”

宋雪青握緊雙手,咬唇點頭,“認。”

洛明真人:“華靈草一事,則去十年修為,抄寫門規三千。認不認?”

宋雪青有些崩潰,“認。”

赤琰真人與洛明真人看向一直沉默的寒知秋,示意可還有話要問。

下方有人交頭接耳議論,唯有謝逸風孤獨而立,望着宋雪青的背影——

如此思來,謝逸風更為愧疚,更覺自己自私。

遠方逐漸有烏雲聚齊,謝逸風餘光瞥見,曉得是要打雷了,心裏狂跳。

上方寒知秋道:“雲澤君若無話再說,便帶下去領罰。”

一團烏雲逐漸往謝逸風頭頂移動,隐約可見蓄勢待發的雷電。

此事如此跨過去,還有些人覺得沒勁,本以為宋雪青會有幾番言語辯駁,辯駁時扯出一些更有趣的事情,未曾想到,竟然如此寥寥收場,令不少人失望。

那蘇夢零錯過宋雪青看向下方謝逸風,雙眼微微眯起,沉着點點不太明顯的狡黠。

“等等,我還有話說。”謝逸風顧不得禮數問題,直接沖上去,對寒知秋說:“華靈草與《練氣小劄》都是我拿的。”

衆人唏噓,而烏雲也停在原地,并未散去,似乎在等最後。

宋雪青萬分驚愕看向謝逸風,随即嚴正道:“逸風,你在胡說什麽?”

謝逸風:“華靈草就是我搶來的,不但如此,我還打了唐小樓。”他看向旁邊蠢蠢欲動的唐小樓,“唐小樓,當天我是不是朝你吐口沫子了?”

寒知秋目光森冷一如一把寒冰之刃,裹着破竹之勢直視與唐小樓對峙的謝逸風,他已然知曉華靈草與《練氣小劄》的真相,也在打賭看謝逸風可會站出來。謝逸風人正在掙紮時,他暗自不悅,等謝逸風站出來後,一副‘這禍我非背不可’的态度令他更為不爽,默然想起宋雪青親謝逸風那事情……

下方一片嘩然。

唐小樓站出來對謝逸風憤憤說:“你還辱罵我。”

宋雪青攔住謝逸風,謝逸風将他弄開,堅決道:“師兄,禍是我闖下來的,鍋也就該我背……華靈草不是要給你吃的,是不小心……讓你吃了。而且,《練氣小劄》是我偷的,我更打傷了唐小樓。”

宋雪青不可置信。

蘇夢零譏笑道:“好啊!當真是謝逸風搞的鬼。”

唐小樓怒:“謝師兄,你為什麽要害我?”

宋雪青:“《練氣小劄》是我的,與逸風無關。”

藍馨瑤:“大師兄……”

蘇夢零:“謝逸風行為不檢已經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了,聽聞,雲澤君一直庇護謝逸風,他才敢在清歌作威作福.早知是你行為不檢,偷走了《練氣小劄》,也許,這本書并沒有問題,是你想害唐小樓,故而篡改了其中內容……”

謝逸風覺得事情不對勁,很不對勁,他正要說話,宋雪青卻說:“逸風不知如何修行,又怎能篡改書中內容?逸風,是師兄的過失,你不要為我承擔一切。”

宋雪青脈脈情深,看謝逸風的眼神包含諸多不舍,他用心守護的師弟怎可讓人傷害呢?

唐小樓對謝逸風怨念頗多,素日遭受他欺負,內心怨恨早已積郁到一定程度,他本就質疑宋雪青搶奪華靈草一事,按諸位長老對他的評價,是不會做出這般事情的。此刻,謝逸風站出來承認,他暗覺幸好,又忍不住控制內心怨恨,想要謝逸風受到責罰。

上方赤琰真人問:“謝逸風,你為何要搶奪唐小樓的華靈草?”

宋雪青搶先道:“是弟子搶的。”

謝逸風怒,宋雪青別争了,再争下去,他進不了監獄,而且,日後,他如何舍得再繼續搞破壞。

藍馨瑤:“師兄,這種事情你根本就做不出來……是誰做的,就該誰承擔。”她看下謝逸風,帶着幾分請求,“謝逸風,師兄素日待你最好,你是不是該把事情說清楚?”

宋雪青欲言,謝逸風有些發瘋的看下寒知秋,“蓬英仙尊,請你用魂石抽取弟子當日記憶,公之于衆。華靈草确屬弟子所搶奪,與雲澤君無關。”

衆人看向高高在上的寒知秋。

嘴上之言說的再是精彩,不如将當時情景重複一次,謝逸風、宋雪青都能為彼此而說謊,唯有謝逸風那段記憶不會說謊。

寒知秋就這樣被推上了更高的浪尖,端端坐着俯視急于招攬罪責的謝逸風,衆人在等待他做決定。

赤琰真人看向寒知秋,問:“蓬英仙尊,可否要抽取謝逸風當日記憶公之于衆?”

洛明真人:“還是公之于衆吧!見見事情的廬山真面目。”

藍馨瑤:“仙尊,請抽取記憶。”

蘇夢零:“還請蓬英仙尊抽取謝逸風記憶,還雲澤君清白,還唐小樓公道。”

唐小樓擰眉看着謝逸風,最後也請求。

宋雪青握住謝逸風手腕,仿佛在說‘師弟,你怎麽這麽傻?’

謝逸風從容淡定,搖搖頭看向寒知秋,“蓬英仙尊動手吧!雲澤君是清白的。”

不知為何,這麽遠的距離,謝逸風覺得寒知秋像要把他撕了。這個時辰他也沒心事亂想,僅僅一瞬的錯覺,立刻又說:“我搶的華靈草,是想自己服用,看能否助長修為……弟子資質極差,師門也不肯教我真本事,于是,弟子心生歹念,想走捷徑。”

“逸風。”宋雪青呵斥,藍馨瑤微驚,他雙眼猩紅對謝逸風說:“你知道後果是什麽嗎?”

“我知道。”謝逸風大聲說:“可我就是個廢柴,不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怎麽爬上去?”

宋雪青:“我承諾過會保護你的,你不信師兄?”

謝逸風欲言,寒知秋卻厲聲說道:“夠了。”

衆人閉嘴。

寒知秋擡起右手,掌心浮出碗大的紫色光團,薄薄的外圍幽光映在他冷峻的五官上。只見他将掌心朝向下方的謝逸風,光團裂開一道口子,見有一塊紫色石頭從其中飛出,直直到謝逸風眉宇之間。

不時,石頭被寒知秋收回,他将石頭扔到半空,石頭急速旋轉開來,漸漸生出一道屏幕。

所有人都看去。

從謝逸風埋伏在草叢開始時直到唐小樓被打暈,一幕幕非常清晰呈現在眼前,成了無法辯駁的罪證。

謝逸風松了一口氣,還覺他打唐小樓的時候有些搞笑,姿勢不太對勁……

宋雪青不可置信看向謝逸風,眼中有些失望。

謝逸風從他眼裏看到一點冰冷,暗自一震,該不會宋雪青從此便不再理會他了吧!可千萬不要這樣。

洛明真人:“謝逸風,《練氣小劄》你又作何解釋?”

謝逸風鎮定道:“是我偷走的,我看不慣唐小樓,見不得師兄對他好。他那麽愚蠢,不該得到這麽好的東西。”

寒知秋眼裏的謝逸風像是在背書一般,沒有該有的情緒,這令他不滿,他到底在隐瞞什麽?為何要如此做?

唐小樓有些委屈,暗暗握住拳頭。

洛明真人:“你這厮如此不檢,該罰。”

謝逸風又說:“我偷《練氣小劄》沒錯,唐小樓練了沒事,偏偏張師弟死了……我想,蓬英仙尊所看的《練氣小劄》與張師弟練的那本,并非同是雲澤君那本。”

寒知秋暗道:還未蠢到一無是處之處。

蘇夢零譏笑,“這其中就你碰過那本書,還有誰能動手腳……張師弟不可能為了冤枉你自己害死自己吧?”

他旁邊的賴明道:“謝師兄,張師弟領悟中等,資質并不差。起初之時,他常常低語,似是說什麽不對,不知說的可是這本書。”

謝逸風笑道:“張師弟居于清歌之南,我拿了書之後扔在梨花殿外不遠處的一顆樹下,哪裏經過的人極少,除非有人想要故意陷害于我,故而才撿走《練氣小劄》,又擅自改動。”

起初看文時,他并未去思索這本書是如何到的張師弟手中,也就是上了殊離臺才開始思索這件事情。不可能平白無故死一個人,卻找不出問題所在。

藍馨瑤道:“如此想來,便不是師兄的錯。”

蘇夢零道:“可若不是謝師兄居心不良偷走這本書,便不會給人害人的機會,張師兄更不會死了。”

寒知秋道:“将謝逸風帶去焚寂峰領罰,一千七百八十九道,一道都不能少。《練氣小劄》一事,另做定論。”

宋雪青驚愕,“仙尊,逸風修為不足,承受不住刑罰……”

寒知秋怒:“該怎麽罰就如何罰,任何人都不得說情……雲澤君管教不嚴,禁足半年。”

——

焚寂峰如同原始深林,迷霧濃重,也無房屋居所,受了罰就得在這裏被關上一個月左右。若能活着就爬出去,若是不能,只能讓這裏的野獸吃掉。

謝逸風前後分別有兩人,他人四肢雖然自由,卻也逃不了,即将面對的刑罰會讓他生不如死,可既然如此。他也心甘情願了。

謝逸風深呼一口氣,微微擡頭看向桃花遮掩之中的石碑,上方刻着‘焚寂峰’三字。

入口處有兩個弟子守着,幽門奇幻,像他就是怎麽也跑不出來的。

前面的兩個人對看守的人交代後,直直将謝逸風推了進去。

離開後,有兩人嫌棄的說道:“早就看不慣謝逸風的作風,現在才将他送上焚寂峰,真是走了好運!”

“自作孽不可活,管他呢?就他那點修為,莫說是一個月,就是一天都撐不過去。”

“看來此次蓬英仙尊有意除去這顆毒蟲了,不然,為何處置的如此重?”

“事關雲澤君,蓬英仙尊如何平息?況且,他作風着實不高尚。弄死了扔出去也好,眼不見為淨嘛!”

兩人議論紛紛走遠,宋雪青卻忽然出現在小道上,不見謝逸風人,便知他已經進去了。思及他的修為,今日之罰怕是兇多吉少。

不管如何,身為師兄,他必須去看看,走到門口,看守的人将他攔下,一人肅然說道:“蓬英仙尊有令,若無他的口谕,不得任何人進入探望謝逸風。”

宋雪青道:“勞煩你讓我進去看看,不會多作停留。”

那人為難,“還請雲澤君不要讓我們為難。”

門中弟子個個都畏懼寒知秋,這事已經不是一兩日的事情,就連宋雪青都得聽他差遣。

可是謝逸風人在裏面,他實在是不放心。而讓他們忤逆寒知秋,後果會很嚴重,以此而牽連兩個無辜之人,他又不忍心。然而,謝逸風該如何?

他漠然轉身,邁着沉重的步伐離開,事到如今,他必須找寒知秋求情。

下了決心,他立刻前往‘東臨瑤池’,卻被曲有琴攔下。

“雲澤君,蓬英仙尊有令,近日不見任何人。”

宋雪青看向緊閉的白玉門扉,悄悄握緊袖中拳頭。

“還請曲師弟幫我轉告仙尊,雪青有事尋他。”

曲有琴:“若為謝逸風一事,大可不必再談。”

難道他們早就知道他要來求情,故而避而不見,但是,謝逸風怎會做出那種事情?分明是想為他洗脫,不顧自己安危。

傷勢未愈的他神色虛弱,卻又很逞強讓自己看起來精神點,望着門扉,內心百感交織。

師弟,你為何這麽傻?哪怕你不站出來,我也不過是被關上半年,再重的刑罰也能度過去。

“師兄,”藍馨瑤從臺階上來,見到宋雪青有些吃驚,卻也有些不滿,宋雪青回神看她,聽她說:“事已至此,師兄還想如何?殊離臺上,謝逸風已親口承認,華靈草與《練氣小劄》之事皆是他所為。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就讓他在焚寂峰漲漲教訓吧!”

宋雪青鎮定迎上藍馨瑤冰冷的目光,內心有些酸楚,他不信謝逸風會如此做,他承認不過是為了洗脫他。看着最愛的人,心思非常複雜。

“他可是我師弟啊!我如何能袖手旁觀?”

藍馨瑤:“可師兄你難道就只有他這一個師弟嗎?其他師弟呢?你不是菩提老祖最得意的弟子嗎?你不是我清歌門最合格的弟子嗎?你心中的門規何在?你所銘記的訓誡何在?我引以為傲的師兄,你不要再被謝逸風迷惑了。難道經過華靈草和《練氣小劄》這兩件事,你還看不清他的真實面目嗎?”

聽聞她這麽說,宋雪青冷淡的心微微一動,有些搖擺不定。

門規?訓誡?雲澤君。

這些都是雲澤君畢生所要銘記的,他不能為所欲為,更不能出錯。

但是,正因為是雲澤君,就不能為謝逸風求情了嗎?

“你是何人?”宋雪青鮮少如此淡漠冷清,藍馨瑤擔心他聽不進去自己的勸誡,又苦口婆心的說:“從你受雲澤君封號時,就要比我們任何人更加約束自己,有個框子裝着你,你的一言一行若是逾越一點,就是錯。以後不要再護着謝逸風了,讓其餘弟子心服口服吧!”

“師妹,”藍馨瑤是為他好他明白,但他不會放棄,他堅定的說:“我會做好雲澤君。”音落,他飛身離開。

面對如此冷漠的宋雪青,藍馨瑤覺得陌生,失望後看向曲有琴,問道:“蓬英仙尊在何處?”

“正在殿內。”

藍馨瑤揮開門走進去,寒知秋正在擦琴,剛才的話他盡數聽了,對宋雪青的行為非常不滿意,于是對藍馨瑤說道:“雲澤君不分黑白,有違訓誡,你這師妹是如何當的,為何沒有及時勸阻他?”

藍馨瑤屈跪于地,道:“是馨瑤未能盡到責任,還望仙尊饒過師兄,由馨瑤來承擔。”

寒知秋停下手中動作,将絹帕放于桌上,修長五指擱在弦上,側首看着她,目光依舊是高傲威嚴,“在本尊這,從未有人詢過私情。雲澤君錯了,責罰該由他一人承擔。”

藍馨瑤颔首,“若師兄當真不理謝師弟,他怎能擔負清歌?日後如何讓各門各派信服?師兄為謝師弟求情,固然是有違訓誡,卻乃他這人的本性。”

寒知秋并未因藍馨瑤的言詞而動怒,哪怕是神情都沒有更改一點,“你退下。”

“是。”

——

焚寂峰的夜空忽然變故,接近靜止的雲忽然湧向朗月,疊的裏外三尺厚,足足将月光完全遮住。

天空傳來悶悶的聲音,像是什麽龐然大物喘息聲,又像是卡在咽喉處的怒氣聲。

狂風兀的從四方彙聚而來,吹飛謝逸風的墨發,他目視天空,暗自祈禱能逃過這一劫。

頭上烏雲蔽日,隐約有白光浮現,一點一點與星辰極為相似。這就是焚寂峰的刑罰——穿骨,以天地之力發出,足足穿透骨頭。

若非大錯之人,鮮少動這穿骨刑罰,一旦動,那将是痛不欲生。

雲中白點閃爍,逐漸有十幾道白影破雲而出,直直射向焚寂峰,它的尾影呈現淡淡的藍,像是針上的線。

謝逸風望着朝他射來的穿骨針,從容淡定的放下雙手,身體被一道強光掠起,随之手臂、胸部傳來撕心裂肺的痛覺,悶了一聲暈死過去……

天上不斷射來穿骨針,其速度快如閃電,氣勢頗大,針針穿破骨頭,又沖破與之對面的骨頭出去。

鮮血染紅校服,在白光照射下十分醒目,猶如展開的梅花,後來就像是被潑上去的紅墨。

……

後山的水瓢道尊溜出屋子,快速奔上高峰,朝天上攝下的白光而去,老目驚詫又困惑。

“是誰在受穿骨?”

……

房間內。

卧坐于鴻羽上的寒知秋冷峻五官有些扭曲,閉着的雙眼逐漸擰緊,旋即他一口鮮血噴出,人也栽倒在地上。

——

某暗處。

“本以為此次能順利讓宋雪青受刑,沒想到,最後竟然是謝逸風站出來。”黑衣人裹着披風立于粗壯的樹下,身影被暗淡月光拉長。

立于他前方的人戴着黑色鬼面,看樣子極為的醜陋,腰間挂着一塊黑色玉牌,上方刻有‘魔’字。

“魔祖急需合适的肉身,十年內,若是不能讓宋雪青黑化,那魔祖所做得一切,都将功虧一篑。”

黑衣人:“宋雪青的事情唯有慢慢來,還有最後十年……對了,可有魔宗的消息?”

“五位長老都在尋找魔宗的去向,還未有任何消息。不過,素鶴魔老似乎有了一點蛛絲馬跡。”

黑衣人急切道:“什麽消息?”

“魔宗已經輪回。”

——

謝逸風醒來時,身邊有一團火,并未有被車子碾過的感覺,兀的坐起來,眼前是一條河,河裏有個約莫十歲左右的小男孩正在叉魚。

“奇怪!”謝逸風困惑從地上爬起來,捏捏臉頰,發覺痛,不像是做夢。但明明受過那麽重的傷,怎麽會不痛呢?他正疑惑不解時,那個小男孩從河裏叉了一條魚,轉身看向他。

“你醒了?”小男孩胖乎乎的,卻很白皙紅潤,打扮精致,像是富貴人家的孩子。他扛着大大的魚揣着一身肥肉跑過來,“你睡了很久。”

謝逸風看了他一眼,驢頭不對馬嘴問:“你從哪裏的?看守焚寂峰的童子?”

孩童眼色一沉,将魚湊到他面前,熏得謝逸風自己後退,“我是焚寂峰的神,不是看門狗。”

我可沒說你是看門狗!謝逸風聳肩,接過他的魚架在火上,“神仙哪有你這短小的?”

男童擰眉,過去挨着蹲下,接過他手裏的魚,“我來做……我叫韓淼,你可以叫我三水,我的昵稱。”

“……”謝逸風審視他,暗道:什麽韓淼?三水?原文裏有這個人嗎?“你叫我哥就行了。”

韓淼看他,“我四百九十八歲。”

謝逸風淺笑,“你是我祖宗。”

韓淼甚是得意,烈火烤着他紅潤的臉頰,眉宇英俊,眼色有幾分沉穩。

“對了,三水。”

“什麽”

“你家吃魚不刮魚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