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斯的出現令我愕然,但我随即在心裏安慰自己,他應該是偶然來這裏的另一位顧客,畢竟這是一家魔藥店,而他則是魔藥課教授。
布萊斯穿了一件棕色的皮衣,挎着一個黑色的斜挎包,臉上還架着一副黑色的框架眼鏡。說實話,他的樣貌确實很英俊,除了身材比較矮小這個致命的缺點以外,看起來真是青春而幹淨。
“給我來一打雛菊根、五根流液草……哦,錯了,是曼德拉草。”布萊斯從褲袋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眯着眼睛照着單子,結結巴巴地交待店員拿東西。
“還要什麽?這裏新進了一批月長石,好貨。”店員見來了大客戶,興奮起來,不停推銷。“犰狳膽汁,犰狳膽汁怎麽樣,考慮一下吧,買兩打有優惠價。”
布萊斯似乎很少買東西,在店員的熱情攻勢下看起來越來越窘迫。他漲紅了臉,低聲回絕:“不,我就要那些……”
“角駝獸角、草蛉蟲、河豚眼,你看看這些,多新鮮!”店員剛睡醒,精力正旺,哪裏管布萊斯單薄無力的抗議,繼續唾沫橫飛地說着。
我原本想繼續隐身,在一旁等斯內普出現。可是眼見布萊斯的處境有些尴尬起來,實在不再忍心看他受折磨,于是嘆一口氣,主動現形了。
“安特,”我喊了一聲那個店員的名字,笑眯眯地走上前。“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們霍格沃茨新任魔藥課負責人,伊萬斯教授。”
布萊斯詫異地看着我出現在櫃臺內側。
“什麽,斯內普教授已經不教魔藥課了?”安特終于停下了對布萊斯的轟炸,轉頭對我。
“對,所以我想伊萬斯教授應該會在以後很長時間內,光顧你們這家商店。”我眨眨眼,若有所指地道,“也許,現在讓伊萬斯教授自己逛一逛會更好。”
安特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點點頭說:“好的,我馬上把伊萬斯教授要的東西包起來。伊萬斯教授,你需要我幫你安排直接讓貓頭鷹把東西給你送到學校去嗎?請你寫個地址。”
布萊斯充滿感激地望了望我。
“不用,我自己拿回去吧。”他打開自己的挎包,裝好魔藥材料,然後掏出錢包付了錢。
等着安特走開去整理東西時,我看着他問:“你怎麽來這裏?”
“我也很想問你同一句話。”布萊斯說,“真奇怪,我感覺我很少出門,但是一出門就要碰見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說話嗎?那天我只是走到外面透透氣,就看見你從天上飛了下來。”
“我愛對角巷,所以經常來閑逛。”
“我也是,回到英國,我就在這裏住了一段時間,其他地方倒沒怎麽去過。”
“可是你怎麽跑來買魔藥了?其實你只要在學校寫好訂單,店家會幫你送到學校,郵費低廉,方便得多。”我從櫃臺上撕下一張便簽,“要不我給你寫幾個魔藥店的地址,你以後在學校直接給他們寫信下訂。”
“你好像對這個特別熟悉。”
“你不是看過關于我的報道嗎?難道裏面沒說,我曾經做過一段時間的魔藥課助理教授?”我邊寫邊說,“看來報道得還不夠仔細。”
“多謝。”布萊斯接過便條,輕聲道謝。
“不用謝,你之前幫我做過魔藥呢,我得謝謝你才對。以後還有需要互相幫助的地方,我們老是彼此說謝謝,就說不完啦!”
他笑了笑。
我們正在說着,忽然聽見門口又傳來一聲清脆的鈴響,同時轉頭朝着門口望過去。
果然是一身黑色的那個人,我心裏一緊。
斯內普一只腳正往屋裏跨,擡眼看見我,又瞥了一眼布萊斯。
要比反應力,我似乎永遠也趕不上他。我還沒來得及晃一晃身體,他已經退出了門外。
“等等!”我大叫一聲,想要幾步追上去。但我忘了,我早已經不是過去那個身材輕盈的我了。我把拐杖放在牆邊忘了取,單腳往外沖,心急加上動作扭曲,沒到三步便身體失去重心,立即跌倒在地。
布萊斯一把拉住我還在往前伸的手,蹲下來要扶我。我把他的手甩開,截肢的那條腿正好先着地,斷面受到巨大的撞擊,疼得淚水立即湧了出來。
“去幫我追到斯內普,拜托!”
布萊斯沒有猶豫,立即追了出去。
風鈴又一陣脆響,房間裏随後恢複了安靜。安特聽到動靜跑過來扶我,我接受了他的幫助。
剛才沒留意,我跌倒的時候帶倒了櫃子上一大片東西,三四個魔藥瓶掉到地上摔碎了,五顏六色流了一地。我用一只手摁地的時候手掌還被幾塊玻璃碎片劃傷了,玻璃渣嵌進□□裏,又是一陣劇痛。
做人要是倒黴起來,黴運真是無窮無盡。
這下,我又要欠克洛特亞和傑西公爵魔藥店一筆賠償費了。
我坐在店裏一邊擦外傷魔藥,一邊等布萊斯回來。布萊斯大約十分鐘後就返回了,他說,他出了店門看見斯內普往一條小巷裏拐,跑過去卻發現巷子是死路,而人早已不見了。
“他肯定幻影移形了,他的拿手好戲。之前在學校裏他就來過一次,聽哈利說,跑得快極了。”我有點後悔讓布萊斯去追,明明知道是徒勞無功。我更後悔剛才藏得好好的卻現形,讓斯內普提前發現。
“最近都沒有看見校長。真奇怪,他為什麽不回學校?”
“誰知道呢!布萊斯,今天這件事你可別告訴別人,就把這件事留在我們兩個人心裏就好了。”
“所以,你今天出現在這裏,是因為知道校長會來這裏?”布萊斯聰明極了,立即發現我的意圖。“你怎麽想到的?”
我避開問題說:“我要找他,我有事找他。就像你說的,他很久沒回學校了,有事都逮不到人。”
我和布萊斯一起走出魔藥店,已經是黃昏時候,對角巷的石板路上灑了一層暗黃色調。我哀嘆一聲,剛才寫賠償費欠條的時候真是無語淚流,充滿委屈。
“接下來,你跟我一起回學校嗎?”布萊斯問。
“不了,我去破釜酒吧喝一杯再說。”不管有錢沒錢,我再不喝點酒緩緩,就離崩潰不遠了。
“沒想到,你很喜歡喝酒。”
我掃了一眼面前的男人,笑着說:“我還喜歡抽煙,你喜歡抽嗎?麻瓜煙?”
“不,兩者都不。”
“那多沒意思,”我故意說,“又抽煙又喝酒的人,活得比較精彩。”
布萊斯眼睛很明亮,輕聲說:“也許我可以試試,要不要我陪你去喝一杯?”
破斧酒吧裏彌漫着一股煙草、烈酒和臭屁、體味混合的味道。
布萊斯蹙着眉頭,坐在我對面。
“老天,這裏的氣味也太難聞了!你怎麽會喜歡這裏?”他摸着盛有黃油啤酒的酒杯。
我給自己點了一杯血腥瑪麗,沒來得及回答他的話,先自顧着喝了大半杯。這段日子身體已經越來越不好,不敢再喝烈酒了,只好喝喝這種“番茄汁”解饞,心裏郁悶難解。
“我從來沒來過酒吧,你相信嗎?”布萊斯說,“這是我第一次來這種地方,這種,呃,奇怪的地方。”
人聲嘈雜,煙霧彌漫,時不時有對于巫師這種獨特職業的人來說都顯得十分獨特的奇裝異服者在走來走去。這個地方被第一次來的人形容為奇怪,已經算是溫和了。
“很正常,記得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只坐了五分鐘,就沖了出去。”
“你和誰一起來過?斯內普校長?”
我愣了愣,忽然反應過來,既然布萊斯看過有關我的報道,那麽他肯定知道我和斯內普有一些不同他人的關系。
呵,似乎全世界都知道。
這就是我最讨厭的情況:當你想要忘掉一件事的時候,卻有一些人會來提醒你記住。
布萊斯發覺我的臉色有了變化,輕聲解釋:“對不起,我好像說錯話了?”
“沒有,你說對了。”我彎了彎嘴角,朝着布萊斯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算作安慰,“我确實是和斯內普一起來過。”
而且,那還是我第一次和他外出,到了一個離霍格沃茨那麽遠的地方。
時間好像過去了很久,真不知道,斯內普是否和我一樣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