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別和我說話 - 第 8 章 (八)新人

我回到房間。

也許現在的我特別适合這個地方,陰冷潮濕并且昏暗寧靜。記得作為一名拉文克勞學院的學生,我曾經一直住在陽光充裕并且環境優雅的地方,我是喜歡陽光的。所以當我第一次走進這個偏僻狹小的房間時,心裏十分抗拒。可現在,我竟然意外地喜歡這裏。也許時間真的在悄然改變着所有的一切。

我坐在桌前,借着燭光拿出口袋裏的東西——這是我剛才從斯內普的卧室裏拿走的。這并不算偷,因為這東西本來就是我的。

我的照片。

圖像裏的我是很标準的照半身像的樣子,只不過微笑三秒不到,我就忍不住做了個鬼臉,照片一直在重複這段動态。那時候我剛從學校畢業,留在斯內普身邊做助理,鄧布利多要我照标準照,于是就留下了這樣一張照片——留着及腰長發和齊劉海,一副不怕天地的混世女魔頭形象。

那個時期的自己,似乎快樂得沒心沒肺。

這張照片當時是我自己死皮賴臉放到斯內普床頭櫃上的,沒想到他一直沒換。還記得我放上去的時候對着正半躺在床上愣神的斯內普傻笑,心裏全是幸福。我說,這張照片留在你這裏,每次你見不到我的時候就看一眼吧。

我甚至能再次回憶起那一刻的心跳頻率。我把照片從相框裏取下來,揣進兜裏的時候,竟然有點不舍得。

它在那個房間待了兩年。

我嘆息着,舉起照片靠近燭火。火花搖曳,像是在半空中飛舞。我想把照片燒了,一了百了。再也回不到過去,又何必留着這些東西?

恍然間,我看見火苗竄上了邊沿,猛地一驚,縮回手立刻把火熄滅。

我愣了半晌,望着邊緣已經被灼燒出的黑色焦痕,然後再和照片裏的自己對視一眼,打開書桌的抽屜,把照片放進去,壓在了最下面的一層。

霍格沃茨的晨會,斯內普作為校長發言。他這幾天一直沒有出現在我眼前,不是因為我刻意躲着他,而是因為他壓根不在學校。今早聽說他回來,還帶了一個人,教師內部已經傳開了——那個人将在霍格沃茨就職。

我聽着斯內普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耳邊跑走,壓低自己頭上戴的黑帽閉眼小憩。我發現自己的狀态随着需要使用蠍石的時間而變化,明天應該是使用日,所以今天感到有些疲憊。

“現在讓我來介紹一下霍格沃茨即将迎來的新教授,魔藥課教授——布萊斯·伊萬斯。”

斯內普的聲音剛落,熱烈的掌聲立刻在整個大廳內響起。

我沒睜眼,霍格沃茨來了誰又走了誰,我可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了。隐約聽到有椅子挪動的聲響,然後一個很年輕的男性嗓音傳過來。

“各位,我就是布萊斯,很高興來到這裏。我已經五年沒回過英國了,能在這裏落腳是我的榮幸。”

耳邊開始有教授們的低聲讨論:

“老天,你猜他多大歲數?有二十歲嗎?”

“我猜不到,他看起來……還是個學生。”

“他說不定有什麽特殊才能呢。”

“我聽說他是個魔藥天才。”

“聽說?”

“他之前是被黑魔王秘密羁押的,上星期的《橘子周刊》剛寫過一篇報道,上面說他最近終于回國了。”

“我得說,校長是怎麽把他弄過來的?”

“不知道,西弗勒斯總有他自己的辦法吧。”

我不知道魔藥學差老師,我以為斯內普自己在繼續兼任,他不是還要拼命做魔藥嗎?

而且,這個職位我也可以做,他為什麽不能先征詢一下我的就職意見?既然他一定要把我留在這個地方,總得有點留住人才的誠意吧?

我擡頭,望了望遠處桌邊站着的那個新教授。霍格沃茨內掌聲響起,議論聲伴随而至,這情形和前幾天我剛回校時一樣熱烈。

那真是個小年輕,歲數大概最多不過二十,看起來比大廳內各個學院最高年級的學生也大不了多少。他留了一頭紅色短發,面容英俊,但個子不高。

布萊斯·伊萬斯,我在心裏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隐約覺得似乎在哪裏看見過或者聽說過,卻想不起來了。

他朝着我所在的教席掃視過來,目光灼灼。我垂下眼睛。太累了,真的什麽也不想琢磨,還是一會兒趁着早上沒課睡個回籠覺吧。

我找到自己那把老舊但還可以使用的銀箭,拿抹布親自動手擦了個幹幹淨淨。這家夥不得不說看起來挺老土的,款式過時了,現在再去挂在對角巷的掃帚店裏,也許再也賣不出去,但是用起來應該還不錯。還記得當時為了買它,我足足存了三個月的錢。可惜,沒在它最好用的時候認真用過。

我把銀箭縮小後揣進我的随身小包裏,然後出門去戶外。今天是周六,我打算趁着學校人少試試我的老夥計。

一,二,三!

我在心裏默念,然後一個沖刺騰空而起。

銀箭躍上半空,輕盈快捷,勁力十足。大概因為有了上次的經驗,我的技術進步了一些,在空中只略微晃動了幾下,就把握住了平衡。

我繞着霍格沃茨城堡轉了幾圈,然後又往禁林的方向飛去。

一小時後,我重新在霍格沃茨草坪無人處落地。我還是沒能找到那個入口,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一場大難後身體機能下降得太厲害,最近用起咒語來毫無力氣,記憶力似乎也衰退了不少。

我把銀箭縮小,往包裏裝。一旁忽然響起一個聲音:“你的飛行動作不錯,一點也不像是行動不便的人。”

我扭頭,發現竟然是那個新教授。他站在幾步之外的花壇陰影裏,看起來個子比早上那場自我介紹時要更小巧。若不是對他的面容剛有印象,非常容易錯認成學生。

“謝謝誇獎,你也喜歡飛行嗎?”我本想走掉,卻又意外發現死而複生的過程磨薄了我的臉皮。我釘在原地,知道不敷衍幾句是沒法邁步的。

“說實話,”那個小個子男人咧開嘴笑了笑,“我完全不會飛行,我昨天下午抵達這裏的時候,才第一次看見掃帚。”

“那太可惜了,也許你可以去找一找霍琦夫人,借用一把掃帚試一試。她正在低年級開設飛行課。”

“布萊斯·伊萬斯。”他伸出手朝向我。

我嘆息一聲,真的躲不了了。

“塔·埃法。”我捏住他的手,心裏咯噔一下,他的手雖小,卻粗砺無比,像是一塊碎石頭,碾得人疼。

“別介意,”他說,快速收回手,然後低聲說,“我的手握起來确實不舒服。”

我一時不知道如何接話,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道:“你應該知道,你很出名。哪怕連我這種沒見識的土包子,在來這裏的火車上也看見過關于你的報道——唯一從伏地魔致命陰影裏存活下來的女巫師。”

那和我又有什麽關系?我搖搖頭。“被報道沒什麽好高興的。”我能感覺到布萊斯的哼笑驟停,他眨了眨眼睛說:“你真這麽想?”

鈴聲響了,打斷了我們之間簡單的對話。下節我有課,于是朝他點頭告別,進了城堡。

新來的布萊斯教授在學校裏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他第一節課走進的是格蘭芬多學院二年級的教室,當時那群小獅子對他的好奇打量很快消逝在了他那股陰沉之氣中。他和斯內普太像了,上課的習慣和腔調幾乎一樣,如果不是那頭紅發和斯內普的黑發形成了鮮明對比,幾乎可以猜測這兩人是不是雙胞胎兄弟了。

不過,布萊斯沒有斯內普那種沉悶但較真的态度。他低調而內向,課堂上不會對格蘭芬多特殊“照顧”,也不會特別為斯萊特林加分加到手軟。他的課總得來說上得不錯,因為他對課本的解讀既獨特,又實用。也許,他在拉文克勞的人氣應該是最高的。

這一切我都是聽教職工們在早餐時間的閑談。因為布萊斯除了開頭幾天到大廳用餐外,就幾乎閉門不出,獨自待在他的房間裏享用小精靈單獨為他送過去的早飯了。

我也想有這種待遇,不用天天和斯內普碰面是件多美好的事情啊!可惜我在和小精靈們交流後得知,斯內普已經提前告訴它們,這個特殊待遇除了布萊斯以外,誰都不可以享受。

所以我每天都不得不應付和斯內普的照面,雖然适應了下來後也并不可怕。從那天我近乎失态的離開他面前到現在,他并沒有主動找我攀談過,我們哪怕側身而過時,他也很少刻意将目光投向我身上,這種近乎被自動忽略的感覺增添了我的安全感。

我猜他依舊在做魔藥,我太了解他的性格,不會輕易放手一件事。我想這大概是他回避我的另一個原因,他不想讓這個話題被挑起。

我曾經想過自己搭個坩埚做藥,但是我現在可以說是一貧如洗,根本沒有材料。說起來除了一天三頓在學校吃喝,我連去一趟校外美餐的錢都沒有了,欠帳在慢慢還,每個月打入古靈閣的錢不到第二天就會被劃分完。

這種日子也許是最輕松的,因為我早已經對自己的生活沒有了期待,每一分鐘甚至每一秒,都一樣。

“鄧布利多生前貌似立了一個秘密的遺囑。”我從弗立維教授的嘴裏聽到這個消息,當時我們正在吃早飯,這又是每天慣例的閑談,只不過今天這個,有點勁爆。

“那怎麽現在才發現?”我一邊切面前的烤腸,一邊問。老天!現在霍格沃茨的烤腸味道不如以前的那麽香脆,據說是因為做這個工作的小精靈在戰時犧牲了——這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西弗勒斯昨天提起,他從校長室的壁爐裏找到了線索。那天晚上你沒來吃飯,他說他要去遺囑裏提到的一個地方取東西,你沒發現今天他人不在嗎?”

我迅速擡眼掃視了一下桌面,他真的不在,位置是空的。這段時間我幾乎把他當做透明人,也難怪我居然沒發現。

“別擔心,塔塔。”麥格教授溫柔地說,“西弗勒斯很快就會回來了。”

“我沒擔心啊。”我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