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題舊杏 - 第 8 章 宋衿寧番外:我本該在戰場上厮殺

宋衿寧番外:我本該在戰場上厮殺

“阿姊,你看這是什麽?”宋懷瞻笑着舉起他寫得像狗爬似的字體。

宋衿寧展顏,唇角挂着笑,眸光卻依舊空洞迷茫。

“懷瞻,你說一個大忠臣有可能會突然謀反嗎?”

良久,宋衿寧虛虛地問了一句,她的聲音空靈飄渺,仿佛将要魂歸九霄。

宋懷瞻不知如何回答,前朝的事他仍是一知半解,他只是本能地跑過去抱住他的阿姊。

不知為何,他覺得阿姊快要消失了。

宋衿寧摸摸他的頭,兀自笑了,杏花嬌嫩,映在她瑩潤的眼眸中,卻趕不走霜雪萬重。

“陛下,前方匈奴大舉來犯,現已打至青州郡!”

兵部尚書入殿時,崇樂帝正抱着淑妃往他嘴裏倒酒。

聞言他怒斥道:“急什麽,慌慌張張像什麽樣子!”

幾日過去,戰事沒有消停,反而更為緊急了,崇樂帝終于重視起這次匈奴的行徑。他手下沒有合格的軍隊,便把氣撒在大臣們身上,大臣們也是有苦難言,哀嘆連天。

恰逢匈奴的領兵将軍求見大安皇帝,主動提出和談。崇樂帝大喜過望,大擺筵席宴請匈奴使者。

“和親?”

“不!朕不會同意的!”

匈奴使臣薩哈吉一到大安便提出了這個要求,只是大安朝內目前适配婚嫁的只有宋衿寧。崇樂帝愛女非常,自然不願意她到大漠去受委屈。

薩哈吉微微一笑,盯着崇樂帝的眼神具有極強的震懾力:“那便繼續打下去吧。”

他說得輕巧,完全沒把安朝這個漢族王朝放在心裏,退下時卻還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似乎是表達敬意。

崇樂帝大發雷霆,宮中無數人遭殃。

思來想去,或許還是覺得自己坐穩皇位比較重要,他去找了宋衿寧。

崇樂帝搓搓手,滿臉不好意思,全身透露出窘迫,讨好般說道:“寧兒,你也知曉前方戰事緊急,多少百姓流離失所,他們只有一個要求,就是要朕遠嫁公主……”

宋衿寧冷着臉,只淡淡道:“難道父皇要向那群蠻夷妥協嗎?”

“這怎麽能算妥協呢,這是和平解決之法呀……”

宋衿寧不願再和崇樂帝浪費口舌,出嫁事件他還未給她一個交代,現在又要求她遠嫁,她愛她護她的父皇到哪裏去了?眼前這個人真的太陌生太陌生。

宋衿寧其實很早便做好了一個決定,現下只需将它宣之于口。

“父皇,孤不要和親,孤要領兵上戰場!孤要那些蠻夷人拜服在□□之威下。”

宋衿寧眸光堅定,一掃疲态,仿佛找到了人生的鬥志與方向。

此後,她孤身入軍營,每日同士兵們共同操練,同吃同戰,許是她多年看的兵書起效,或是季昀璋留給她的兵法未被時間消磨,她廢了好大努力,将原本一蹶不振奄奄一息的朝廷軍整頓得虎虎生風、凜凜無人能擋。

從深宮到軍營,她遍嘗人間冷暖,她看到因戰火缤紛颠沛流離的人們臉上那份對生的渴望,他們肮髒的臉,布滿辛勞的手,扒上權貴的馬車時被不留餘力地扯開,權貴們還要滿臉嫌惡地朝他們吐一口口水。

士兵們多草根出身,質樸得二兩銀子便能将他們騙走。

哪怕是朝廷軍,軍中的壓榨已是家常便飯,吃穿用度都緊張得很。

宋衿寧一路走來,遭受無數冷眼與質疑,她在這樣的打磨中逐漸成長得強大。

無數次戰役,鮮血遍地,殘肢曝野,屍骸随處可見,她有過猶豫彷徨,卻還是提着劍往前沖。

每一場戰役,她從來沖在最前面。

她從沒有退縮。

她不怕受傷、不在意流血,她怕不能保衛自己的國家。

很快到了決戰夜的前一天夜裏,她整頓好軍務,與壯士們喝了最後一碗豪情烈酒,想象着第二日讓匈奴被打得哭爹喊娘。

卻有宮中的小吏匆匆趕來報:“殿下,陛下已答應和談條件。”

“何時的事?”宋衿寧迅速披衣起身,握着劍柄的手微微顫抖。

那小吏看起來怕極了,支支吾吾地答道:“就……前些日子。”

宋衿寧睜眼坐至天亮,她未将這則消息告訴士兵們,也未快馬加鞭回京質問她的父皇,她只是坐在主帥的營帳內,靜悄悄看着紅日初升,副将來詢問,為何還不出兵。

她笑笑,翻身上馬,丢給副将一頂頭盔,“不用打仗啦,只是可惜,将來不知和将士們喝酒是何時了……“

在歸去途中,她忍不住落淚,空不出手來擦眼淚,卻執拗地加快鞭子,要趕快回到京城。

只需兩日,她便歸京,景致明明同她去時未有太多不同,她卻覺着諸多不好。

她直奔皇宮,将劍背抵在花天酒地的崇樂帝脖頸上,一雙眼冷得令人發怵。

“為何?“她只問。

崇樂帝被吓得爬回主座上,遣散宮女,臉上又堆起慈祥的笑,只是道:“寧兒啊,為父這是為你好,若你在那戰場上有什麽閃失,父皇心痛啊,疼得滴血,倒不如嫁去那大漠,哪怕很難歸國,至少為父知曉你是活着的……”

“父皇當真知曉本将想要什麽嗎?”

“本将要馳騁疆場,要打勝仗,想屈服的是你,不是本将。”

“你要保衛的不是國家,而是權力。”

“父皇不信我。”

宋衿寧緩緩收起劍,只是沉默地走出殿外。

她會嫁,就當為了萬千黎民百姓。

後來,十裏紅妝,杏花飛揚萬裏,京城裏再不見巧笑倩兮的嫣紅,塞外也再不見英姿飒爽的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