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知幾許 - 第 7 章 chapter7

chapter7

從VIP病房出來,江知許又去普通病房巡查一圈,然後去換藥室換藥,忙完回辦公室的路上迎面遇到夏雯雯,她笑嘻嘻地打趣,“賞‘花’去了?”

江知許:“……”

她沒理會夏雯雯的揶揄,用無聊的眼神看她一眼,夏雯雯繼續說道:“小奶狗恢複的怎麽樣,你去巡房,有沒有被撒狗糧。”

兩人走到導診臺前停下,聽夏雯雯提起,江知許想起片刻前。

她給患者喂完水,一轉身,病房裏已經不見男人的身影,她扶着陳星澤躺下。出了病房,見男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雙目微紅,似乎忍受了極大地痛苦。

好像他才是那個做完手術的病人。

然而現實卻是,這個男人只是看了自己小男朋友的嘔吐物,就一副吞了蒼蠅表情。

而小男朋友卻沒有絲毫怨言。

江知許嘆氣,覺得患者的一腔深情終究是錯付了。

旁邊,夏雯雯還在眼巴巴地等着回答,江知許難得八卦道:“你的小奶狗帥哥有點慘,你可以考慮趁虛而入。”

夏雯雯驚訝:“為什麽這麽說?”

江知許輕輕搖搖頭,“他那個陪床的家屬,連給他倒一杯熱水都很費勁。”

江知許說完,見夏雯雯突然看向她身後,一動不動的。

她覺得夏雯雯這眼神有些熟悉。

好像最近在哪裏見過。

跟昨天中午在餐廳看見不禮貌男的眼神一模一樣。

江知許瞬間一個激靈,抿一下唇,緩緩轉身慢慢擡頭看向身後。

恰對上傅延川深邃、淡漠的眼神。

江知許:“……”

此刻她都想翻白眼了,第一次背後八卦病人家屬,還被捉個正着。

這點是有多背啊!

江知許咽了下口水,別開眼睛,動作有些無措。

傅延川沒有理會她一系列懊悔懊惱的表情,言簡意赅道:“我要找護工。”

聽他說“找護工”。

江知許默默呼出一口氣,有種死裏逃生的感覺。

垂眸點頭,不敢和傅延川強勢霸道的眼睛對視。

吓死了!

看樣子是沒聽見或者沒聽出來,畢竟她沒有指名道姓,應該是聽不出來。

江知許将人帶到辦公室。

津桐第一醫院有統一的護工,方便管理。

她把價格明細拿出來,遞給傅延川,“有四個等級對應四個價格和服務內容,而陳先生……”

傅延川沒有接,聽她說完前半句,直接道:“要最貴的!”

他理解的等級就是普通用戶、VIP和SVIP,對應的服務寬度也不一樣。

“……”此刻江知許終于發現了不禮貌男的除了好看之外,唯一的一個優點——就是舍得給小男朋友花錢,自己做不到的,花錢請人做,也未嘗不是一種‘愛’。

江知許看他一眼,知道他不準備接過,收回舉着明細單的手,緩緩道,“價格最貴對應的等級是重症,也就是針對植物人、ICU急救病人、完全不能自理的重症患者。”

所以這位先生,你的愛用錯了地方。

傅延川:“……”

此刻病房裏吃完止疼藥睡去的陳先生,在夢裏狠狠打了個寒顫,完全不知曉病房外他已經被‘重症’了。

“而陳先生屬于第二等級,半自理的患者。”

男人聽完,絲毫不覺尴尬,掀起眼眸涼涼地掃她一眼,收回視線,“那就半自理。”停頓一下,“護工最快什麽時候到崗?”

在醫院一般是沒有家屬照顧才會請護工,江知許也是第一次遇到有家屬在還請護工的。

江知許這樣想着,忽略他的問話,沒有忍住反問道:“你真的是病人家屬,來陪床的?”

這次,男人天生自帶冷感的眉眼看向她,理所當然地反問:“不然呢?”

他是瘋了才會在醫院受罪。

每天聽着走廊裏的病人分享自己的菊花生的什麽病,又‘大方’地分享自己什麽時候上廁所,拉的幹的還是稀的,傷口痊愈的如何。

傅延川聽了兩天,有潔癖的他都快有心理疾病了。

我覺得你是來當大爺,不是來陪床的。

當然這話江知許只敢在心裏吐槽。

她知道自己這問話有些僭越了,沒再說話,而是聯系了護工。

護工很快到崗,江知許将人領到病房,簽訂協議。

江知許看到不禮貌男在協議的最後洋洋灑灑地簽下自己的名字——傅延川。

字體遒勁有力,行雲流水。

原來姓傅啊,而患者姓陳,看來自己的猜測是真的。

江知許心裏更加肯定。

男護工姓王,看向傅延川,熱情的自我介紹,“您叫我小王就行,傅先生,您是病人家屬?”

護工這話想問的是,您和病患是什麽關系。

江知許也看向傅延川,想看看他怎麽說。

誰知男人目光閑散地掃過她,欠欠地說:“對,我是倒一杯水都費勁的病人家屬。”

江知許:“……”

直到回到辦公室,江知許仍覺得自己的臉燒得慌。

背後評論別人的話,被當事人當着她的面慢條斯理地說了出來,這種尴尬,真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

江知許自小就是乖孩子,連髒話都不會說一句,更不會背後妄議他人,今天實在是被傅延川一系列的行為驚到了,面對關系不錯的夏雯雯,才不由自主的評論了句。

她現在已經後悔死了。

中午江知許和夏雯雯叫了外賣,兩人面對面吃着飯。

江知許把這個尴尬的事情跟夏雯雯敘述了一遍,現在說起來,表情依然窘迫,“當時我恨不得有個地縫,讓我鑽進去。”

太無地自容了。

夏雯雯聽了很不厚道地大笑,“你啊,就是太乖了。看我,經常背後胡言亂語,也偶爾會被人聽見,都已經習慣了,打打馬虎眼就過去了。”

江知許哪裏會打馬虎眼,當時不知所措地呆傻在原地,直到男人慵懶低沉的聲音傳來,“江醫生,辛苦了!”

當時她以為是找護工的事,嘴角僵硬地扯了一下,“不辛苦,打個電話而已。”

“不。”男人神情淡漠,語氣深深,“我說的是給星澤倒水辛苦了。”

“……”

如果你覺得我辛苦,真的可以不用說出來。

夏雯雯撇撇嘴,“這個男人,夠小氣的,睚眦必報啊。”

怎麽說,江知許也是他小情人的管床醫生,你不尊重就算了,因為一句話反複陰陽怪氣的諷刺。

太小氣了。

江知許想說,我也這麽覺得,驟然想起自己背後說人造成的尴尬處境,心裏頓時有了陰影,到嘴的話又慢慢地咽了回去。

其實第二次還真冤枉了傅延川,他明白倒水不在醫生工作範疇內,而且還要面對陳星澤惡心的嘔吐物,想起國內的人情世故,傅延川純粹又真誠的表達謝意。

只是語氣不太自然,讓人感覺像是在調侃和譏諷。

吃完午飯,江知許休息了會兒,想起昨晚周女士的話,拿過手機,點開李陽的微信。

兩人的通話內容停留在上次約見面的內容。

她想了想,把那天見面,李陽點的牛奶和三明治的費用轉了回去。

雖然錢不多,但畢竟兩人沒成,這錢不退,江知許心理會不舒服。

下午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給陳星澤換藥。

病房裏的陳星澤已經睡醒了,頭暈的症狀有所緩解,吃了午飯,沒有再犯惡心。

本來江知許還擔心碰到不禮貌男會有些尴尬,進到病房發現他沒在。

暗暗松了口氣。

大概是止疼泵的效果,患者現在不是很痛苦,痛感還在能忍受的範圍。

江知許給患者把紗布取掉,重新換好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午那一杯水的緣故,陳星澤現在對她十分客氣,态度配合,完事還不忘表示感謝。

江知許點頭,“應該的。”完後強調,“如果正常排便,別忘了坐浴。”

然後又和護工說了下坐浴的方法和時間,江知許才離開。

走到病房門口,收到微信消息的提示音,江知許停下,拿出手機掃了眼,是李陽把錢退了回來。

還留下一句話:錢不多,就不收了。

江知許在這方面比較執拗,她又發了回去,剛才轉錢只在轉賬上做了備注,這次,她又發了一段話。

還是收下吧,如果你不收,我會搜支付寶轉你。

發完,轉動門把,開門往外走。

門打開,江知許稍一擡眸就看見門外站着的男人,腳步一頓。

手擡起準備開門的傅延川,視線在她拿着的手機屏幕上劃過,目光上移見是她,眉眼緩緩一揚。收起骨節分明的手,淡淡喊了聲“江醫生”算打過招呼,江知許輕輕颔首回應,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目光閃躲地掃過男人,在他黑色襯衫上略過,領口處扣子松開了一顆,隐約可見鎖骨利落流暢的線條,手腕處袖口松松挽起,再往下,是他深灰色質感高級的西服褲。

配上他這張臉,整個人站在那裏,完美的無可挑剔。

江知許緩緩收起手機放進口袋,垂眸看着他锃亮的皮鞋,抿一下唇,想讓他讓一讓。

還沒開口。

下一秒,餘光裏傅延川漫不經心地側身,給她讓出一條路。

空隙足夠江知許正面走過,可不知為什麽在路過時,她下意識地微微側身。

擦肩而過的瞬間,聞見他身上烏木沉香的香水味,伴随着淡淡男士沐浴露的木質香味。

沉穩而內斂,神秘而克制。

掃過他與上午不同的穿着,江知許知道,精致的男人大概是回家洗澡換衣服了。

這一刻,兩人距離很近,男人大概是察覺到她的注視,視線裏的白皙修長的手指微動,江知許立刻收回目光,緩步離開。

回到辦公室的江知許什麽也沒做,發了會兒呆。

感覺清淡的木質沉香味道依然存在。

病房裏。

陳星澤看到傅延川回來,驚訝問道:“這麽快,沒休息?”

傅延川潔癖加上不适應在醫院的環境,昨晚一夜未眠,坐在之前的沙發上整晚,等護工到了,才提出回賓館洗漱,換身衣服。

陳星澤以為他哥怎麽也得睡一覺,休息好回來,沒想到這麽快就趕了回來,心裏別提多感動了。

原來自己在他心裏這麽重要!

傅延川眼睑未動,敷衍地嗯了聲。

陳星澤想了想,說:“哥,現在有護工了,你晚上回去休息吧。”

不然太辛苦了。

傅延川才掀起眼睑,用‘還需要你說’的眼神看他一眼,不緊不慢道:“那是當然。”

陳星澤:果然剛剛是他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