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廂情 兩邊緣(上)
對于姜芍,嫏嬛心存愧疚。最初全心為尋回杜仙儀,其餘顧慮被悉數磨平;如今一切已經結束,杜仙儀也有了着落,先前那份理所當然的态度便開始動搖。現在回想,嫏嬛還真不明白自己怎麽就心甘情願地去欺騙姜芍了。故此疚意複燃,令她心裏隐隐作痛。
一行人在一條河邊停下歇息。陸子都去取水,葶苈跟他來到灘上,便坐下來默不作聲。嫏嬛挨在馬車頭,嘴裏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調,恍恍惚惚地遙望遠方。紀莫邀左右張望,不知她在看什麽,于是問:“不下來?”
嫏嬛笑笑,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下就下。”
“你在想一個女人。”
嫏嬛瞪了他一眼,“難道會是男人?”
“姜芍。”
“啧,我就不能想我姐嗎?”
“你那個姐姐,葶苈也有份。若是想她,你們兩姐弟早就在一起說長說短了。現在隔得這麽遠,肯定在想不同的人——不同的女人。他在想那姓祝的丫頭,你在想姜芍。”
嫏嬛捂着臉,細聲問:“很明顯嗎?”
紀莫邀點頭。
“估計就你看得出來。別人哪有這麽多閑工夫察言觀色?”
“你寬心罷。姜芍之事,你一不是主謀,二不是綁匪,頂多有個欺瞞之罪,但也不是你一人獨有。真要內疚起來,我豈不應比你更甚?”
嫏嬛眯起眼盯着對方,“你會內疚?”
紀莫邀反問:“怎麽不會?”
“你就別裝了……明明就很享受騙人的過程。”
“你跟姜芍談條件時,不也成竹在胸、毫不含糊?”
嫏嬛面露難色,“你別說,這最讓我心裏發毛…s…姜芍是個正人君子,一直對我們百般體諒與信任。事成之後還不計前嫌,但我們依然對她有所隐瞞。換作是以前,我一定會鄙視自己的所作所為。”
“現在說也晚了,待下次見面,再求她原諒不遲。”
“說得好像你沒有騙她一樣……真要求原諒,你也逃不了。”
“怎麽不對都好,老四和小安也沒有傷害之意。何況我是他們師兄,總不能把他們賣了。我也說過很多次,姜骥老兒明顯心裏有鬼,這次沒能逼他說實話,只好留待下次結算。”
“那你說他都隐瞞了些什麽?瞞着我們也罷,你說得好像連姜芍和二十八星宿也毫不知情,這就有些蹊跷了。”
紀莫邀答道:“師姐向來很受長輩歡心,因此和姜骥私交甚厚,本身不是什麽怪事。怪就怪在為什麽姜芍房間的暗道裏藏有一張地圖,而地圖正好指示了師姐所在之地。這麽一看好像是姜骥使計将她關在了那裏,但既然商佐對此也知情,那天籁宮在其中又是什麽身份呢?再深一層來問,姜骥和天籁宮合謀将師姐關在那裏,又能達到什麽目的呢?”
嫏嬛想了一會,道:“姑姑想查訪爹娘失蹤的真相,也許他們想出手阻止。”
“你姐和師叔去了奇韻峰,貌似是空手而歸?”
嫏嬛搖了搖頭,“一姐只說天籁宮的人不是她殺的,別的沒講。估計确實是一無所獲吧。”
“好,那假定他們真的一無所獲。但如今我們知道師姐真的在奇韻峰水牢之中,就說明這其中一定有關聯。”
“尋找爹娘本應是我姐弟三人之職,現在卻要她以身犯險,我真不争氣。一姐也是的,難得見一次,就該把話說完整……講一點不講一點的,我老是忍不住東想西猜。”
紀莫邀安慰道:“你們太久不見,估計思緒有些淩亂。”
“莫名其妙地跑到船上來,跟你們一起對付哥舒鹫,然後又莫名其妙地跑掉。幸好姜芍沒多問,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麽跟她解釋。”
紀莫邀好奇了,“你怎麽跟她講的?”
“我就說那是我姐,目前正在雲游四方修行,因此行蹤不定。我根本不敢告訴她,一姐是和你師叔一道的。她曉得你師叔的名號,說多了,蘭鋒劍失竊的真相就敗露了——啊,怎麽又繞回這個話題了。”她不耐煩地撓撓臉,走下河灘,“也罷,如今姜芍也回去了,多想無益。”
紀莫邀也不再多言,随她一同來到河邊。
葶苈依舊坐着,木讷地望着水面。
陸子都見嫏嬛走近,忙對她耳語道:“葶苈自別了祝蘊紅後,就總是這樣,我們就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嫏嬛眨眨眼,道:“可我也不能變個祝蘊紅出來給他吧?他們在摩雲峰本有機會見面,是他自己主動回避的。如今又在這裏多愁善感,我真不知該怎麽幫他……若我們沒在湖上游船,也許還能跟同生會返回塗州的車駕同道。可如今已欠下一日行程,想追也追不上啊。”
紀莫邀又嚼起了薄荷葉,“說起來也是,我在船上時就見他們一行人從岸上經過,現在一定追不上了。除非他們走回頭路。”
嫏嬛扭過臉來,“無緣無故,又怎麽會走回頭路?”
正在這時,下游竟傳來一陣凄厲的馬嘶聲,接着便聽得一個人高聲喊道:“葶苈!”
葶苈一聽,整個人跳了起來,回頭一看,“小紅?”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急忙跑回路上,見那祝蘊紅像個不倒翁似地在馬鞍上搖晃,眼看就要摔下來。幸好陸子都飛身扶住,她才不至于墜馬。
葶苈面如土色,慌忙上前接她下馬站穩,問道:“小紅,你怎麽會在這裏?你表哥呢?”
祝蘊紅已經精疲力竭,可依然不住搖頭道:“不,葶苈,別提他了。我不要嫁給表哥,我要嫁給你……”說完便昏倒在葶苈臂間。
紀莫邀吐吐舌頭,自語道:“變出來了。”
祝蘊紅睜開眼時,人已經躺在馬車裏,而溫葶苈正坐在她身旁。她一把抓住情郎的手,道:“我好想你,葶苈。”
葶苈滿目憂思,将她的手握緊,問:“到底怎麽了?”
祝蘊紅一聽就來氣,整個人坐了起來,“表哥就是個卑鄙無恥的大騙子!原來我一離開塗州,爹爹便許下我與他的婚事。可他竟一直瞞着我,直到回來路上,他那些蠢跟班不小心說漏嘴,才被我撞破——你說可不可恨?他明知你我相好,卻只字不提此事,盤算着帶我回塗州,等我無路可逃之時再一舉娶我過門。若真是那樣,我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幸虧老天有眼,讓我提前知曉此事,這才偷了馬,連夜往回走,期望能在路上與你相遇。葶苈,真是天意弄人,原來即使你立刻向我家提親,也為時太晚……”說到這裏,她兩眼泛紅,“你說我們該怎麽辦才好?”
葶苈道:“你漏夜出逃,吳遷勢必追趕,不日也會與我們狹路相逢,到時只怕理虧的是你啊。”
祝蘊紅見他沒有半句安慰,只當他為人柔善,不夠決絕,便問:“葶苈,我爹要我與表哥成親,你就不憂心嗎?我若是嫁給了表哥,你就不含恨嗎?”
葶苈這才醒過來一些,忙回答:“那是自然,小紅。我怎願見你嫁為他人婦?只是如今我倆縱然情投意合,終究名不正、言不順。而你表哥有令尊首肯的婚約在握,真要當面對質,我也沒個留你的理由不是?”
祝蘊紅有些煩躁了,“你怎麽就這麽迂腐呢?我爹定下來的婚約就是鐵律嗎?他連我都沒有問過!葶苈,你說過想娶我,而我也願意嫁你,不如我們就地成親,米已成炊,就算表哥立刻殺到面前也束手無策!”
葶苈頓時目瞪口呆,半晌才回過神來,低聲道:“我怕二姐和師兄不肯……”
一口氣把話說完時,葶苈用手蓋住雙眼,不敢直視嫏嬛與二位師兄。
嫏嬛顧自眨了一下眼,轉過頭來望了望紀莫邀與陸子都。
紀莫邀目視前方,沒有搭理,也沒有表态。
嫏嬛無奈問道:“葶苈,你們都決定好了嗎?”
葶苈還不敢放下手來,艱難地點了頭。
嫏嬛苦笑,将他雙手拉下,道:“你若是與祝蘊紅真心相愛,談婚論嫁那是遲早之事,我倒不擔心這個。”
葶苈這才稍微放心一些,忙問:“那二姐擔心什麽?”
“葶苈,要說那繁文缛節,我是一點也不在意。可你們這一不曾上門提親,二沒有嫁妝聘禮,三未見長輩在堂,只怕吳遷要強,執意不認啊。”
“那、那你們幾位不算我的長輩嗎?”
紀莫邀立刻往邊上挪了一步,“別亂講。你師父還不曾仙游,我才不越俎代庖。”
葶苈一聽,又洩氣了,“那現在成親又不行,不成也不行,該如何是好?”
紀莫邀冷笑,“那丫頭只是不想回塗州罷了。只要吳遷不帶她走,你們成親與否,又有什麽關系?”
葶苈嘀咕道:“說得輕巧,可是……”
“別跟我‘可是’——反正你也不知道吳遷承不承認這門婚事,那不如直接告訴他,你們已經成親,再看他如何應對。若他不加阻撓,放你們成眷屬,那你們待回山之後再補全禮節便是;若他硬要求人,即便你們光天化日之下成了親、進了洞房,他也未必接受,如此一來,豈不是白費功夫?吳遷再倔,終究是大家子弟,不敢衆目睽睽之下強取豪奪,多少會講些道理,到時我們自有辦法。你不必心焦,先回去安撫那丫頭便是。”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葶苈茅塞頓開、渾身舒暢,“多謝大師兄指點!”
是夜,一行人入住棧店。
出行在外,恰逢月滿,室外陣陣蟲鳴,多少有些羁旅的氣息。
葶苈坐在卧榻之上,沒有躺下的意思,但祝蘊紅卻死活不肯松開手。
“小紅,你奔波了一日一夜,還不快些休息?”
祝蘊紅将臉倚在他背上,柔聲問:“那你就不陪陪我嗎?”
“陪,我當然陪了。我看你睡着為止,好嗎?”
祝蘊紅不高興了,“僅此而已嗎?既為夫妻,就應食同案、寝同被,親密無間,不分彼此。你卻成天惦記着要走,怎麽算是夫妻呢?”她松開手,爬到葶苈膝上,道:“我知道我這樣讓你們為難了,可我也不過想和你朝夕相對而已。只要你讓我留在你身邊,我什麽都聽你的,好嗎?”
葶苈忙笑着摟住她,“別自責,我們會有辦法的。”
祝蘊紅微微一笑,捧起葶苈的臉,吻住他驚慌失措的嘴唇。
葶苈一下魂飛九天外,身子一軟便倒在榻上。
祝蘊紅趁機伏到他肩上,悄無聲息地将一只手伸進他的上衣,另一只手則不慌不忙地解開自己的衣帶。
葶苈吞了口唾沫,手腳像被釘在地上一般s,動彈不得。
祝蘊紅除下簪子,放下一頭長發,用發梢輕輕撓弄葶苈的臉。
誰知葶苈突然把牙一咬,複坐起身,道:“小紅,我還是回去好了。”
祝蘊紅急了,“葶苈,你這是什麽意思?”
葶苈支吾以對,“我、我沒準備好……”
“胡說,我們在驚雀山上時,不是已經——”
“此一時,彼一時。我蒙二姐和師兄們體諒,才能與你有這夫妻之名。我、我們還是稍作忍耐,待成親之後,再……”
“你這是什麽歪理?”祝蘊紅将外衣往葶苈身上一扔,“明明一早就和我做了越禮之事,如今又在假惺惺地躊躇什麽?”她跳起身,問:“你後悔了嗎?”
葶苈慌忙搖頭,“不!不後悔!小紅,你別誤會,只是我從未想過你會這樣突然出現,如今倍感惶恐。你給我點時間……假以時日,待我理清思路,再來與你共敘夫妻之情,好嗎?”他滿面疚意,又理了理祝蘊紅的發鬓,在她額頭上飛快地吻了一下,便匆匆離去。
祝蘊紅呆坐枕邊,忿恨不能言。
客店外不遠處是一段低矮的古城牆,長年飽受風吹雨打,如今只剩斷壁殘垣。天清氣朗之時,倒也不失是個吹風賞月的好去處。
嫏嬛坐在牆上,遠遠見陸子都走來。
“夜觀星象嗎?”他問,“近日運勢如何?”
嫏嬛苦笑,“不知是喜是禍啊。”
子都也順道坐下,安慰道:“別怕,有我們在,吳遷不敢撒野。”
“我不是擔心吳遷……”嫏嬛低下頭來,“我是怕葶苈和小紅年輕氣盛,一時沖動,私定終身,将來不知要受多少波折。星象縱然有趣,也解不了俗世家經。”
子都一下不知如何接過她的話,唯有說:“我們不會棄葶苈于不顧的,你放一萬個心好了。”
嫏嬛擡起頭,朝他莞爾一笑,“有心了,子都。”
子都憶起他們初見時,那同樣攝走他魂魄的嫣然一笑。“嫏嬛,你信天命嗎?”
嫏嬛搖頭,“人固分美醜,天懶辨善惡。我要是天神,必定終日移星換鬥為樂,哪裏有心理會塵世這許多瑣事?”
子都也笑了,“我最欣賞你這麽有主見。”
“是吧?”嫏嬛頓了頓,見子都有些不自在,便也有些坐不住了,“入夜天涼,我還是回去好了。”話畢就起身離開,誰料被子都一手牽住——
“嫏嬛,可、可以先不要走嗎?”
嫏嬛情知不妙,可又動不了,只好又坐下,細聲問:“怎麽了?”
子都知道自己冒失,忙将手收回,如芒在背地解釋道:“嫏嬛,我、我不知道怎麽說才好……不過,我從最初見到你的時候,便抑制不住滿心傾慕。縱然天天相見,每晚也依然會夢到你。我想跟你說明白,可又一直沒有勇氣。請、請你千萬不要因此厭惡我……算了,就當我什麽都沒說好了!”行百步半九十,子都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腿骨斷裂在那最後十步上。他不敢直眼看嫏嬛,更不敢貿然離去,只是留在原地傻等,等嫏嬛拂袖而去,或将他大罵一頓。
他後悔自己說了這番話。
嫏嬛坐在原地,凝望着子都,眼中初時泛過一絲驚詫,如今已經平靜下來。“抱歉,子都……”
子都緩緩擡頭,不敢眨眼,等嫏嬛往下說。
“我應料到有這一天……”的确,聰明如嫏嬛,又如何不知子都對自己一片深情?“子都,請不要恨我。”
這是拒絕嗎?子都急忙擠出一個笑容,“怎麽會呢?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出身書香門第,我不過一介——”
“不,子都,別誤會。”嫏嬛打斷他,“我自己也家不成家,又怎會有門戶之見?子都,你是這世上最可親可愛之人。葶苈與我多得你照顧,已不知怎樣報答你的善意與恩情。子都,你早已是我的親人,我們今後也應處處照看彼此,只是恕我……不能接受你的情意。”
子都有些明白了,“你是說,我們只能做手足?”
嫏嬛微微點頭,“家門不幸,原諒我不敢念及兒女之事。”
子都長舒一口氣,道:“別突然跟我生分了……我們就、就當今晚什麽都沒發生過好嗎?”他的手掌,不經意間握成了拳頭。
“那是自然。子都,假如過去我誤導了你,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
“莫要自責,是我自己胡思亂想罷了……”
“子都,我們以後還像兄弟姐妹一樣互相關心,好嗎?”
子都強顏歡笑,“一定。你、你千萬不要內疚,不是你的錯。”話畢,他再也待不下去,頭也不回地往店裏跑了。
嫏嬛也不敢久留,急步追上。一進到店裏,就見子都匆忙繞過正坐在樓梯上嚼薄荷葉的紀莫邀,“啪”一下合上了房門。
紀莫邀回頭望着緊閉的門,又轉過來望向嫏嬛,沒說話。
嫏嬛一言不發地走上樓梯,還差兩步就到二樓時又折返,最後坐在紀莫邀往上三步臺階的位置,捂着臉說:“我好像對子都講了很過分的話。”
紀莫邀還是不認真,“你咒他父母了?”
“胡說……”嫏嬛不無悔意,“子都會恨死我的。”
說到這裏,紀莫邀大概也猜出七八分,“你沒騙他就行。”
“就是沒騙,他才傷心。但我又不能誤導他。無論我做什麽,都會傷害他,為什麽會這樣……”
“既然說都說了,就別想太多。子都寬厚,過一晚就會沒事。何況他又不是祝蘊紅,不會逼婚的,你別後怕。”
“你又知道是她向葶苈逼婚?”
“你弟弟會是主動提出婚事的人嗎?”
嫏嬛不說話了,移下臺階,坐到了紀莫邀身側,問:“子都真的沒事?”
“話已出口,彼此的态度解釋得一清二楚,有何不可?最怕是你事後反悔,又對他有心,到時就真的會誤導他了。”
嫏嬛小聲道:“那倒不至于。”
“你心裏清楚就夠了。子都心腸軟,經不起這許多反複,能把話一次說明白就最好。”
嫏嬛不出聲了。不是遲疑,更沒有反悔的意思。只是紀莫邀這麽一說,她還真好奇自己為何如此堅決了:子都渾身上下找不到一點短處,可自己居然不假思索就斷了他後路,總該有個緣由吧?
“把話一次說明白……”她自顧自地重複對方的囑咐,卻忽然像踩入了禁地一般,猛地收束手腳,也不再言語。
紀莫邀沒有出聲,但他肯定聽到了那無意識的重複,更明白了其中的意味。
嫏嬛只覺得心跳越來越快。
一個人後悔說了自打嘴巴的話,一個人後悔犯下了出爾反爾的錯誤。
“我沒有那個意思……”她解釋道。
“沒事,我懂。”紀莫邀說這話時,眼中晃過一瞬即逝的心虛。
嫏嬛頓時矛盾不堪——她明明許諾不再過問假崖回的事,但來到這一刻,兩人都清楚,那不過是一時妥協。這事一天沒有解釋清楚,只會長久地懸在心頭,隐隐作痛。而由于自己已經将心聲盡訴,在紀莫邀面前幾乎沒有秘密,以對方的性子,斷然不會讓這種不等的關系持續下去。
“等回了驚雀山,我再跟你說。”
這是嫏嬛始料未及的答複。“好啊。”她沒有質疑對方的誠意,甚至從他眼中看到了傾訴的渴望。
守住心事的初衷,都是為了保護自己。但沒有人真的能毫不費力地将秘密束之高閣。總有一天,光是維護那道栅欄,便要耗費巨大的心力。而承受如此煎熬,也變得不再值得。
嫏嬛當初袒露心聲,正是為了這個原因,而紀莫邀顯然比她走過了更漫長的沉默。
“夜裏天涼,還是早些睡吧。”紀莫邀說完便起身回房。
嫏嬛輕輕點頭,目送他上樓。
紀莫邀腦後的長辮像一條鬼魅的尾巴,一晃一晃的。他上到二樓,突然一個回眸,又道:“別想太多,到時睡不着,明早反而耽誤了行程。”
“行了……”嫏嬛心裏只覺得滑稽,“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說話嗎?”
紀莫邀只是笑,沒再出聲。
溫嫏嬛終于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拒絕陸子都了。
(本回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