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岩下約 沙裏盟(上)
“有誰受得了事事被蒙在鼓裏?我無時無刻都希望能知道更多,可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想去問也已經太遲了……果然不能幹等別人開口啊。”嫏嬛自嘲般地笑了笑。
“也許一無所知會快樂一些?”
“寧溺真知之苦海,不登诳語之極樂。”她頓了頓,“父親說的。”她神色淡然,仿佛心中早已準備好這個答案,只是在等待合适的問題出現。“我不稀罕無知的輕松,也不要做一個懵懂的傻瓜。沒被欺騙過的人,不會懂得實情之可貴;不曾經歷愚昧的空虛,就不會曉得多智的充實。我也許最終都不會快樂,但我至少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不快樂,亦足為慰。”
紀莫邀認真地聽她說完,又笑着将空篩子夾在腋下,敲了敲窗框,問:“有興趣跟我走一趟嗎?”
“去哪裏?”
“帶你上山。”
從大榕樹處登山,有兩條路——一條長着低矮的樹木,頭頂藍天、面向日光;另一條幾乎徹底埋沒在叢林之中,光線昏暗,安靜又神秘。
紀莫邀領着嫏嬛走上開闊的那條路,行了一陣,就聞得陣陣薄荷香。未幾,就見路兩側種滿了薄荷。
“這都是你種的嗎?”嫏嬛問。
紀莫邀一臉自豪,像個展示軍營的将軍,“長得還可以吧?你若真能建成水車,記得幫我引水上來澆灌,那就真是一場大功德。”
嫏嬛調侃道:“我看你薄荷不離口,看來瘾不小啊?”
紀莫邀笑而不語,繼續往上走。
山頂有一個通光的岩洞,并不深,但很寬敞。洞中擺着一張石案,周圍鋪着三張舊毯子,還有一張則卷起來擺在入口邊。進洞時,紀莫邀還嫌擋路,将卷毯踢進角落。
“你把毯子鋪開,不就不擋路了?”嫏嬛道。
“等老四回來自己鋪。”
嫏嬛恍然大悟,“難怪他不肯上山,原來是怕了你啊。”
“人不在,席不開。”
嫏嬛對他的解釋一笑置之,立刻又被洞內密密麻麻的牆繪吸引住了。“這都是些什麽……”嫏嬛走近輕觸,卻沾得滿指粉末。
“我們四個人一些無聊的想法罷了。”紀莫邀從地上撿起一卷被翻爛的《九章算術》,丢到了案上。
嫏嬛不解,道:“我怎麽不覺得這是無意義的塗鴉?”她順手翻開案上書卷,“明明是井然有序、暗藏規律的形狀……”
“是嗎?”紀莫邀來了興致,“說來聽聽?”
“這牆上畫着的這許多圖案,雖則形态、大小各不一致,卻都有共通之處——這把傘的圖案是這樣,然後這只鷹也是如此……都是四個支點。”她回過頭來,“我說得對嗎?”
紀莫邀點點頭,“那是我們無聊時生造出來的許多陣型。但四個點能組成的圖案來來去去就那麽幾個,我們只能添油加醋,将四邊形想象成各種各樣的東西。你看這把傘,我們喚它做寶幡陣;至于這個,其實畫的不是鷹,我們都叫它天王陣。”
嫏嬛想起那只叽叽喳喳的八哥,不禁笑了出聲,“那真是再适合不過了。”
紀莫邀見她依然捧着書,便問:“你喜歡算數嗎?”
嫏嬛點頭,“我小時候看方程看到茶飯不思,不解出最後一個問題誓不罷休。一姐總是笑我算傻了腦袋。”
“裏面的題你都解出來了嗎?”
嫏嬛将書舉起來,遮住半邊臉,“那還用說?”
紀莫邀笑道:“有你這樣的姐姐,難怪那小子會不學無術。”
“哪裏不學無術了?”嫏嬛知道他在說玩笑話,可還是忍不住反駁,“他愛學什麽就學什麽,我可沒攔着……”這時,她突然壓低聲音,話鋒一轉——“紀莫邀,我問你一件事,你可以誠實答我嗎?”
紀莫邀見她的表情認真了起來,思量着是不是關于葶苈,“但說無妨。”
“你為什麽會剪掉魚線?”
果然是遺留問題……紀莫邀長嘆一聲,反問:“在我答你之前,你介意先答我一個問題嗎?”
嫏嬛頓起疑心,“你問,可我不一定會答——我還在等你的解釋呢。”
紀莫邀失笑,“真是麻煩……好,我也不繞彎子。告訴我,如果我師父正式收葶苈為入室弟子,你會反對嗎?”
嫏嬛身子一顫,“前輩真的這麽想嗎?”
“告訴我,同意還是反對?”
“葶苈現在何處?”
“這只是假設而已。”
“不,這不是一個假設的問題。”嫏嬛先前輕松的表情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憤怒——被隐瞞的憤怒。“你分明早有盤算。葶苈在哪裏?我現在要和他說話!”
紀莫邀不打算攔她,“記得那條被重重枝葉遮掩的小路嗎?從那裏進去,就可以找到他了。”
嫏嬛即刻沖出岩洞。
紀莫邀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
葶苈新兵上陣,至今依為控制截發鈎的方向而苦惱。
陸子都和孫望庭被紀莫邀下達了鐵令,說是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個細皮嫩肉的小子練成能和他們打成平手的水準,不然就——
“不然就幹掉你們!”孫望庭學着紀莫邀的樣子吼了起來,但又立刻萎靡不振地托着腮,“可葶苈現在還笨手笨腳的,我真怕大師兄會殺人啊……”
陸子都也深感無力,但能幫處還是要幫。他提劍上前,道:“葶苈,要不這樣,我向你出劍,你就用截發鈎來回擊我的劍刃,就這樣慢慢習慣它的重量吧。”
練了許久不見起色,葶苈也相當氣餒,只能接受子都的建議。
一來一往,劍鈎相碰,似乎确有些成效。子都不敢心急,不過見葶苈逐漸掌握要領,他也開始加快速度。不料一個不慎,劍鋒轉得s太快,葶苈雖然立刻反應過來,但抛出力度過大,失手将截發鈎整個丢了出去——恰好飛向突然出現的嫏嬛。
“小心!”子都一個箭步上前,揮劍将截發鈎擊落在地,嫏嬛才幸免于難。
“葶苈,你在這裏做什麽?”嫏嬛急步跑到葶苈跟前,才發現自己踩在一片沙地上,“這是什麽地方?”
孫望庭答道:“這個沙池是我們的修行場,我們剛才是在陪葶苈,那個……”他發現自己好像不該把實話說出來,無奈嫏嬛殺到面前,狡辯已經太遲。
嫏嬛也并不打算聽他的解釋,“還說只是假設,都是騙人的!”她飛快将葶苈拉到自己身邊,“你們怎麽可以讓葶苈做這麽危險的事情?他還只是個小孩子而已,萬一有什麽三長兩短,你們還打算用什麽借口來糊弄我?自把自為……別以為我很好騙!我什麽時候答應讓葶苈成為無度門的弟子了?你們怎麽可以拿他的性命開玩笑?”
葶苈站在一旁,一聲不吭。
“以後不可以再讓葶苈碰這麽危險的東西!就連他身邊唯一的親人也要隐瞞,你們實在是太自私了!”
子都和望庭都答不上話來,兩雙眼睛不約而同地望向信步而至的紀莫邀。
“大師——”子都開口喚他,卻被對方示意停住。
紀莫邀走到嫏嬛跟前,道:“看來你是不同意了?”
“當然不同意了!你們明知我不會答應,才千方百計地瞞着我,不是嗎?”
紀莫邀于是朝葶苈擺擺手,像是接受了這個現實一般,道:“去吧。”
葶苈錯愕地擡眼望向他,一只手卻已經被嫏嬛牽住。
紀莫邀向他使了一個眼色。
葶苈低下頭,跟嫏嬛走出沙池。
如果溫葶苈本來就沒有堅持己見的勇氣,那紀莫邀也說不上有多失望。但他在期待——溫三郎,你真的就只有這點魄力嗎?
仿佛終于得到暗示,葶苈停下了腳步,雙腿像紮了根一樣,任嫏嬛怎麽拉都不動。
他想起當初拿着那小小彈弓時的興奮,還有紀莫邀下達的那些不可能的目标……雖然累,卻也是前所未有的刺激與充實。他希望能有更多的新嘗試,也知道師兄們絕對不會讓自己的日子變得索然無味。他才十五歲,有的是熱血與幹勁,他還想體驗更多。
“二姐……”他依然低頭望着自己的腳,“我不會有事的,你不要擔心。”
嫏嬛淺笑,“你當然不會有事了,有二姐在呢。”
“不……”葶苈擡起頭,對上了嫏嬛疑惑的目光,“二姐,我是說,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不想總是被你保護。”話畢,他輕輕甩開了嫏嬛的手。
嫏嬛木讷了——葶苈長這麽大,還從未這樣甩開自己的手。挫敗感一瞬間從胃裏湧了上來,她反複地咀嚼葶苈的話,卻找不到釋疑的出口。“葶苈,你這是怎麽了?我們原來不是說好的嗎?你怕我保護不了你嗎?”
“不、不是的……我只是……”葶苈看了一眼姐姐,又回頭看了一眼紀莫邀。
嫏嬛将弟弟拉到懷裏,安慰道:“沒事的,有姐姐在,沒有人能逼你學武功。”
“二姐,沒有人逼我,是我自己、我自己……”葶苈幾乎用盡全身力氣,說出了久藏于心的願望——“我也想保護你。”
嫏嬛愣住了。
葶苈趁機從她懷中掙脫,重新握着她的手,解釋道:“我已經十五歲了,早就不是三朝嬰孩,也不需要二姐你替我決定一切。我很怕自己如果繼續這樣依賴你,遲早會成為一個不堪一擊的廢物。難道等我二十五歲、三十五歲,甚至八十五歲的時候,還要指望你寸步不離地打理我的生活?我知道我現在還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黃毛小子,但我、我……”
糟糕,想好的字句突然枯竭了。
“我們會讓他披上滿身瘡痍,變得無堅不摧。”接過話來的是紀莫邀,“二小姐不是問我為何要剪掉魚線嗎?我告訴你,正因為我剪掉了魚線,葶苈才證明他能憑一己之力脫險。我知道你是他身邊唯一的親人,所以才要拼盡全力保護他。但你有沒有想過,這話對于他來說也是一樣的?”
嫏嬛聽到這裏,情不自禁地望向葶苈,似乎真的看到了一絲陌生的決意。
“葶苈是你弟弟,他比我們這裏任何一個人都要關心你。你想保護他,他就不想保護你嗎?你一定明白無法保護至親的痛苦,難道就不能給他一個避免這種痛苦的機會嗎?”紀莫邀說到興起,狠狠地拍了一下葶苈的肩膀——“你自己把話說完!”
葶苈一個抖擻,再次緊握嫏嬛的手,“二姐,我之前怕你生氣,才會瞞着你,是我不對!可現在我、我不想半途而廢!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你才會接受,但我真的不想做一個膽小鬼……”
“葶苈,你不是膽小鬼。”嫏嬛強忍淚水,“不會武功,不代表你就是膽小鬼啊。”
“不,二姐,不是這個意思……每次因害怕而蜷縮在角落裏時,我都會覺得無地自容。以前總是你來保護我,我從不曾保護你,甚至只是保護自己都好!如果以後有一天,你需要我而我卻無能為力,我會非常、非常、非常內疚……我不是小孩子了,二姐,我不會有事的。”
嫏嬛捂住嘴,哭着轉身離去。
葶苈撒腿要追,卻被紀莫邀喊住——
“別緊張,你姐不是那種凄凄慘慘的人,會想通的。”
“我說錯話了嗎?”葶苈左右為難地站在原地。
孫望庭上前用力晃了晃葶苈雙肩,贊嘆道:“真男人!”
葶苈卻未敢盡信,又試探性地望向紀莫邀。
紀莫邀的臉上挂着一道幾乎要将他嘴角撕裂開來的笑容,“幹得好,三公子。”
葶苈釋然而笑:原來大師兄,也是會贊人的……
傍晚時分,紀莫邀在岩洞裏找到了默默坐着的嫏嬛。
她一直望着牆上的畫,望得出神,半晌才轉頭問:“紀莫邀,我是一個專橫的人嗎?”
紀莫邀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和她一樣坐了下來,道:“你覺得自己是的話,你就是。”
嫏嬛苦笑,“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就這麽難嗎?”
“如果我的答案不會改變你對自己的看法,我又何必回答是與否?”
嫏嬛發了一會呆,道:“我在家時,也有這樣一個小天地。其實就是一間雜物房,裏面擺着各色各樣的工具材料。我爹會跟我一起繪制圖紙,設計奇形怪狀、意味不明的小機關,然後再把這些天馬行空的想法做成實物。”她盯着滿布塗鴉的牆面,感觸落淚,“那貼滿牆的圖紙、那些古靈精怪的小玩意……都成灰了。”
紀莫邀看着她,将剛剛抽出的薄荷葉又放回了口袋裏,“你如果還有新的想法,我們有紙筆,也有用不完的牆面。”
“你不用特地來安慰我……”嫏嬛匆匆抹去淚水,“我就是……想起了小時候而已。”
“不關事。仙儀師姐既然将你們姐弟一同托付于我,我肯定不能單單顧及一人。葶苈已經找到他想要的,我希望你也能找到你想要的。”
兩人一同沉默。
又過了一會,嫏嬛突然坦白道:“我騙了你。”
紀莫邀擡了擡眉,以示意外。
“我沒有解出所有的題……方程篇第十三題,我解不出。”
紀莫邀翻開平攤在桌上的《九章算術》,問道:“甲乙丙丁戊和井繩的問題?”
“對。”
紀莫邀找到了那一題:今有五家共井,甲二绠不足,如乙一绠;乙三绠不足,如丙一绠;丙四绠不足,如丁一绠;丁五绠不足,如戊一绠;戊六绠不足,如甲一绠。如各得所不足一绠,皆逮。問井深、绠長各幾何?
“但書裏不是給出了答案嗎?”
“我最初看到答案時,心裏其實很失望。因為書裏只是貪方便,直接将六個未知數的比作為答案。但如果你将所有的長度翻上兩倍、三倍、十倍、無數倍,也一樣可以滿足題目的條件。所以這題無解。”
“我可不這麽覺得。”
嫏嬛瞥了他一眼,“那你解來看看。”
紀莫邀卷起書,道:“這道題确實沒法得出确切的答案,但不是因為它無解,而是因為它有無數個解。任何六個符合這個比例的數字都是正确答案,你只要從無數個答案裏選一個即可。只是視乎你願不願意去選而已。”
嫏嬛擡眼望着紀莫邀,顯然不買賬,但又不像是在生氣。“故弄玄虛……是想教我什麽人生道理嗎?”
紀莫邀笑了,“二小姐耳聰目明,我沒什麽可教你的。”
“你知道如果葶苈在你們手裏弄得五勞七傷的話,我會跟你沒完。”
“我當然知道了。”紀莫邀托着右側的太陽穴,“我還沒領教夠嗎?”
嫏嬛站了起來,“那行,現在你騙過我,而我也騙過你s,我們打平了。”
真會給自己找臺階下。紀莫邀心想。
“我問你,”嫏嬛如今的語氣已經緩和許多,“讓葶苈習武的想法……并不是你的意思吧?”
紀莫邀又是一驚,“何出此言?”
“仙儀姑姑之前一直都想讓葶苈習武,但因我阻撓而未能如願。你們之所以從一開始就瞞着我,想必也是因為她跟你們打過招呼,希望你們想辦法成事吧?”
紀莫邀點了一下頭。
嫏嬛長籲一聲,“連姑姑也受不了我這一點,我要自省。”
“那在這裏面壁,正好。”
嫏嬛輕笑,“看來我确實來對地方了……”她低頭想了一陣,又問:“你剪斷魚線,真是因為有意要考驗葶苈嗎?”
紀莫邀大笑道:“才不是!那不過是為了顯得我深謀遠慮而臨時起意的胡話而已。其實我只是不想他折斷我的魚竿。”
“那你怎麽不下水救他?”
“我當時想去附近林子裏抓一根長樹枝來拉他,還跟你說了,不過那時水聲太響,我又站在下風向,所以你沒聽見。”
嫏嬛如夢方醒,“難怪我覺得你在對我咧嘴笑……原來你是在喊話嗎?”她更加不解了,“如果是我誤會了你,你怎麽不早些解釋清楚?”
紀莫邀兩手一攤,“現在不就解釋清楚了?”
嫏嬛哭笑不得,又順勢問:“那你真的會聽骰盅嗎?”
“你從無輸館回來之後一直在想這件事嗎?”
“對啊,無論怎麽想,都覺得不可能。”
“因為确實不可能!我可什麽都聽不出來,更沒有移形換影的法術。但是……”紀莫邀頓了頓,仿佛在故意吊人胃口,“對于每天都使用骰盅、又要神不知鬼不覺地保證賭坊穩贏的人來說,這就簡單很多了。”
“那個掌盅的小孩是你的同夥?可他認出你的時候,不是第一個吓得喊出來的嗎?”
“為弟子者,怎可公然數落師長?自然是要先把外人支走,才好說話。”
嫏嬛不住地搖頭,“都是算計,都是算計啊……”她動身走到洞口,又回過頭來問:“你還有話和我說嗎?”
“有,當然有了。”紀莫邀指向牆角的一行字,“我給子都和望庭留下的算術題,你竟然公然寫下答案,那我明天還怎麽教?”
嫏嬛撲哧一笑,“你要是不會教,就讓我來。”說完就要下山。
“還有一言——”紀莫邀急步追上,在洞外攔住了她,“既然葶苈成了無度門的入室弟子,那立志要保護他的人,也就不再只有你一個。葶苈是師父的徒弟,也是我們四人的師弟。也許他在将來會因為無度門弟子的身份而受苦,但從那個老頭子,到我們幾個,哪怕是遠在天邊的老四,也已經将葶苈的性命當成是自己的性命。如果他有難,我們會不惜一切去保護他。當然,他也會不惜一切來保護我們。我希望你不會覺得就此失去了自己的弟弟,他依然是你的。”
嫏嬛沒有笑,但表情似乎比之前輕松了很多,“那我也希望他在你們這裏學到的,不僅僅是那一招兩式。”
“一定。”
“好……”
那一夜,嫏嬛意外地睡得很香。在夢裏,她又見到了那個月光下的背影。這次,那個身影如刀鋒一般劃破晴朗的夜空。襯着皎潔的月色,她似乎看到了那人的面容——那雙眼睛,不會認錯的。她熟睡的面上露出了純真的笑容,呓語道:“一姐……”
(本回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