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喪心蛟 刁嘴雀(上)
“撲通”一聲過後,溫嫏嬛吓得臉都白了,立刻趴倒在橋邊,去夠葶苈的手。無奈葶苈不谙水性,在溪流裏時高時低地掙紮,她根本碰不到。
再上不了岸的話,葶苈只會順水漂遠。
姐弟倆唯一的希望,落在那個專注的釣魚翁身上。
“這位大哥,還請救救我弟弟!”嫏嬛心急如焚地朝那人喊道。
葶苈終究命不該絕,開始向釣魚人漂去。
可那人似乎有些過分專心了。直到嫏嬛喊他,他才漫不經心地緩緩擡起鬥笠。
嫏嬛看到了他的下巴——這該死的、線條分明的下巴。
葶苈還困在水中,意識逐漸模糊。正要昏厥過去時,見一束陽光從頭頂射入,随之便是萬道炫目的銀光。
魚鈎?
他立刻朝光源游去,一心要抓住魚鈎脫困。然而兩腿亂蹬,手臂一伸,掌中卻空空如也。他又掙紮出水面深吸一口氣,發現魚線已落在身後,而魚鈎依舊在水裏泛着銀光。他錯愕,可無暇多想,又信手一抓,手裏卻依舊只有清澈的溪水,而魚鈎則再次飛到他背後。
每次葶苈馬上就能抓住魚線時,魚鈎就會消失,然後出現在另一處。明明近在咫尺,他卻怎麽都碰不到。
是他越流越遠,還是這人根本不想他抓住魚線?
溪水湍急,葶苈兩腳又不着地。若再抓不到這一線生機,他根本想象不到自己能怎麽上岸。眼看手腳逐漸力乏,葶苈唯有一鼓作氣,最後一次向魚鈎靠近,再用力一抓——這次不是錯覺,魚線已經到手!只要等釣魚人把自己拉到岸邊,就可以脫險了。
嫏嬛魂飛魄散地看着葶苈在水裏反複掙紮,根本沒留意魚鈎詭異的動向。看到葶苈抓住魚線的一刻,她近乎喜極而泣,“快、快拉他上岸!”
釣魚人沒說話,而是不知從哪裏掏出一把剪刀,利索地往魚線上一劃——魚線、魚鈎、葶苈的希望,都沉到了水底。那人随即若無其事地站了起來,拎起身邊的空竹簍,扛着魚竿匆匆轉身離去。
在他轉身的那一瞬,嫏嬛看到了他嘴裏的牙——咧開的嘴裏尖利的牙齒,他是在笑嗎?
滔滔水聲中,她想起了葶苈的噩夢。
葶苈看到魚線斷裂,幾近心死。此時他已四肢無力、神志模糊,耳邊只剩下嫏嬛的呼喚聲。
二姐在叫我……
快要失控的身體用盡最後的力氣朝至親的方向靠近。
嫏嬛這時已跨過石橋來到對岸。她一見葶苈向岸邊漂來,也不顧弄濕身子,一腳踩到水裏,七手八腳将他拖了出來。
秋日當空,水聲震天。
嫏嬛将弟弟抱在懷中,反複喊着他的名字。
不知過了多久,葶苈才緩過勁來,慢慢睜眼,又咳嗽了好一陣,才幽幽地說:“太吓人了……”
嫏嬛細聲罵道:“想不到世間竟有這般涼薄之人。你明明抓住魚線,将你拉上岸不過舉手之勞。可他非但不肯出手相助,反而将魚線剪斷,分明要置你于死地!”
葶苈不知該說什麽,落水本是自己的錯,但因那已經不知所蹤的漁人之故,嫏嬛不僅沒有怪他,反而倍加呵護。“二姐,”他無力地抓住嫏嬛的手,“我們還上山嗎?”
“上,當然要上。只是別讓我再見到那個家夥。”嫏嬛恨得咬牙切齒,“什麽狼心狗肺的東西……”
時值正午,嫏嬛看葶苈好些了,便要牽他起身。還沒站穩,就聽到對方腹中打鼓。“別怕,”她安慰道,“上山就有吃的了。”
葶苈仰望通往山頂的石階,吞了口唾沫。
“你要是走不動,我就背你。”
“這、這不大妥……”
“怕什麽?小時候我也老是背着你到處去。”
“我若還是年幼時,自然沒有不妥。現在的話……我能自己走。”
離開溪邊上山,四周一下又安靜了。百鳥無聲,飛蟲失語。兩姐弟奔波一個上午,實在疲倦,便坐在山路邊稍作歇息。雖說一直在糾結葶苈需不需要背,但誰都沒從舒适的樹蔭底下挪半步。
一陣山風吹過,樹林發出瑟瑟之音。
葶苈已經倒在姐姐肩上睡着了。
嫏嬛也想小憩一會,可對這未知的山林深處又有些驚怕——也不知道會不會有青面獠牙的妖怪看準兩人睡熟,突然從這樹叢間飛撲出來。
不行,她要相信姑姑,也要相信馬四革,相信驚雀山是個好地方。
該啓程了,但真的好累。
午後日光穿透樹葉,在他們臉上拼出片片斑駁的影子。
眼皮已經重得不行了。
“敢問是……溫嫏嬛姑娘與溫葶苈公子麽?”一個陌生的聲音将她驚醒。
她擡頭一看,一個整潔高挑的青年微笑立在眼前。
“我就是溫嫏嬛。”她小聲答道。
男子羞怯地笑笑,道:“我奉師兄之命,下山迎接二位,不想你們已經自行登山至此。是我來遲,萬分抱歉。”他望向不振的葶苈,提議道:“不如讓我背溫公子上山吧?”
嫏嬛喜出望外,“有勞閣下!”
青年背起葶苈,這才對她說:“在下陸子都。師姐一早知會我們為二位安排住處,你們放心長住便是。”
“師姐……”嫏嬛無意識地重複了陸子都的話,逐漸習慣別人對杜仙儀的稱呼。如此看來,杜仙儀送他們離開琪花林的念頭由來已久,但她為何直到臨行當日才坦白?
陸子都繼續解釋道:“我們兩家師父是結拜兄弟,我們亦以同門互稱,從不生分。”
嫏嬛于是嘀咕:“杜仙儀是家父義妹,我們管她叫姑姑。你們是她師弟,也就是我們的……叔輩?”
“大不必如此!”陸子都頓時一臉窘迫,“師門關系是一回事,令尊與師姐義結金蘭又另說。大家既然年齡相仿,便不必拘泥這長幼親疏的規矩,以同輩相稱便可。”
“那好……敢問尊師可在山上?”嫏嬛腦海裏浮現出一個慈眉善目、正氣凜然的面孔。
陸子都搖頭,“他前一陣子出門了,不過諸事已交由我大師兄打理,二位無需挂心。”
“那送我們來的馬四革,也是你同門嗎?”
“對——咦,他怎麽沒送你們上來?”
“他說他會被咒死的。”嫏嬛如實回答。
陸子都愣了一下,又撲哧一聲笑出來,“四哥真是……”但他沒多作解釋。
踏入無度門,依然不聞鳥雀之聲,甚至連個人影也不見。
陸子都将兩姐弟安頓在正堂前的亭子裏,便一陣風似鑽進裏屋。
葶苈被秋陽照醒,環顧四周,問:“剛才那位是誰啊?”
“你還真是睡得死死的……”嫏嬛笑着揉了揉他的太陽穴,“他是陸子都,是無度門的弟子。”
就在這時,陸子都又風風火火地跑出來,道:“我剛才去吩咐師弟們準備午膳了,請稍等片刻!先用些茶湯!”
嫏嬛看出了他的匆忙不安,但又被他的體貼熱誠所感動,忙應道:“不打緊,我們就在這裏坐着。要你這麽操勞,是我們過意不去才是。”
陸子都聽罷,眉目間又顯出幾分尴尬。方才埋頭走路,不曾仔細看嫏嬛長什麽樣子。可如今只要她一擡頭,子都便看得明明白白,立刻魂都飛沒了。但鎮定下來一想,又難為情得要死。“都是分內事,是師父吩咐下的,不辛苦。”
葶苈揉揉眼,問:“這裏就只有你麽?”
“是啊,你的大師兄呢?他為我們操了這麽多心,我們應當面謝他才是。”
陸子都猶豫一陣,答道:“大師兄今天也出去了……但應該很快回來。”他說完又匆匆為二人添茶。
“他也下山了啊……是另有要務嗎?s”說完,嫏嬛又覺得自己多嘴,“抱歉,我只是随口問問。”
子都擺擺手,答道:“沒事。他也不是下山,今早見他打扮,應該只是去釣魚。”
葶苈手中的茶杯應聲落地,“釣魚!”
嫏嬛呆住了,“那個人……是你大師兄?”
陸子都摸不着頭腦了,“你們看見他了嗎?”
“何止見到?葶苈墜入溪流,幾近溺水,他非但見死不救,還……”嫏嬛不吐不快,一股腦把來龍去脈盡皆告訴陸子都。話畢,她再次問道:“你确定那個人就是你大師兄?”
子都眨眨眼,苦笑道:“如果你不跟我說這件事,我可能還會懷疑那不是他。現在我反而可以肯定,那一定是他了。”他頓了頓,又正色道:“也許是有什麽誤會,我師兄這個人……你們慢慢就會習慣的。”
嫏嬛一拍額頭,腦袋絕望地耷拉下來,“我還指望有誰能替我們出頭,原來只是我一廂情願。”
葶苈顫抖着抓住了她的手臂。
陸子都覺得氣氛不對,慌忙解釋:“他不是壞人,你們千萬別怕。”
“托他的福,葶苈差點就淹死了。”
“我相信他并非有意如此……”
“我親眼看他把魚線剪斷,難道還能是無心之失?”
子都道:“我想他回來之後一定會跟你們說明。大師兄是有些特立獨行,但真不是壞人……”
嫏嬛已經面無血色,心亂如麻。她真想拉着葶苈離開,可轉念一想,也許事實并不如自己想的那樣糟。畢竟,還有陸子都這樣的好人在身邊,“陸公子,我……”
可子都似乎開始自說自話了,“大師兄其人,初初認識的時候,是會覺得有些不近人情。江湖上一提起驚雀山無度門,就會想到三眼魔蛟紀莫邀,也難怪會給人留下不好的想法。你們以前聽說過他嗎?”他嘴上說着一套,眼中卻莫名地映出自豪的神色。
嫏嬛想不明白——陸子都憑什麽覺得這番話能夠起到安慰的作用?
葶苈抖了一下,“三眼!他有三只眼睛——跟我夢裏的妖怪一樣!”
“正常人是不會有三只眼睛的。怎麽說都好,他還是在拿一個小孩子的性命開玩笑。這一點,恕我不能原諒。”嫏嬛小聲重複對方的名字,“紀莫邀……莫邀、魔妖、妖魔……”她長嘆一聲,只覺得視野變暗,額頭漸漸蒙上一層陰霾。
就在這時,幾個青年略帶驚惶地從山下跑了上來,此起彼伏地喊道:“大師兄回來了!”
其中有一個傻頭傻腦的沖到陸子都面前,先是瞄了嫏嬛一眼,然後一副十萬火急的樣子問道:“師兄,需要讓客人先回避一下嗎?”
子都顯然很厭煩這種小題大做的行為,“有完沒完?為兩位客人打點一切的人就是大師兄,怎麽見不得了?他們以後還要長住,和大師兄擡頭不見低頭見,能回避一輩子嗎?多此一舉。”
那人被訓斥到一邊後,還不忘頻頻回頭。
葶苈不懷好意地盯着對方的背影,心中暗暗咒罵這個一臉癡愚的傻瓜。
一聲響徹長空的鷹嘯打破了驚雀山內外的沉寂。
三人擡頭一看,一只烏黑的大鳥展翅掠過空中。就在嫏嬛和葶苈納悶這山裏怎麽終于有鳥鳴的時候,它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見鬼了……”葶苈喃喃道。
與此同時,陸子都突然一個轉身,興奮地叫道:“大師兄!”
葶苈立刻躲到了嫏嬛背後。
嫏嬛定神往陸子都所朝方向一看,不禁先松了口氣——他的确只有兩只眼睛。
但就是那兩只眼睛,如鷹似狼,予人以食肉獸步步逼近的壓迫感。他嘴角挂着令人望而生畏的笑意,而僅僅是站在那裏,就仿佛吸幹了四周所有的空氣。
嫏嬛再一次注意到了他的下巴——那該死的、線條分明的下巴。
看着紀莫邀走近,很難不被他與生俱來的古怪氣質所吸引。就像遭遇一只披着人皮的妖怪,明知對方絕非善類,卻還是要承認皮囊的上乘,然後在這種恐懼與欣賞交織的心情中逐漸肉軟骨酥、口幹舌燥。
“大師兄,這就是仙儀師姐跟我們說的……”子都突然發現葶苈不見了,忙向前一步,輕輕将他從嫏嬛背後牽出來。
葶苈早就吓得沒力氣了,哪裏還會扭擰?只能瑟縮着被暴露在紀莫邀面前。
“那是溫小姐,這位就是溫公子。”
紀莫邀似乎覺得這介紹有些多餘,只是淡然經過嫏嬛,又踱步回到葶苈跟前,邊走邊問:“望庭那個混賬回來沒有?”
“還沒……”子都答道,“你也知道的,他總會比答應的日子遲上一兩天。”
“老頭子也沒回?”
“沒呢。對了,是四哥送他們姐弟過來的,不過他沒上山。”
“他敢!”
“既然客人已經到了,好不好叫師父回來呢?”
“無妨,他回來也幫不上忙,不急于一時。”
随後,四人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紀莫邀最終停在姐弟跟前,咧開嘴笑道:“溫小姐、溫公子,照顧不周,幸見二位平安到來。”
嫏嬛冷冷反問:“你說這種話……會不會有失妥當?”
葶苈與子都雙雙倒吸一口涼氣,但紀莫邀卻淡定得很。只見他弓身朝嫏嬛作揖,道:“今日之事,是紀某之過,還望二位見諒。”
嫏嬛本已準備好跟對方争辯,全然不曾料到一句話之後,就能看到對方鞠躬認錯的後腦勺。“你如果真的誠心道歉,為何當時畏縮不前?葶苈差點溺水,你還落井下石……”
紀莫邀依舊彎着腰,“是紀某一時懦弱,不敢直面二位的憤怒,因此自行逃回來了。”
如果兩姐弟此刻有心往陸子都臉上瞄一眼的話,應該能注意到他那副仿佛看到太陽從西邊升起的表情。
兩人這一來一往,早将屋裏的師弟們吸引出來。一群人鬼鬼祟祟地窩在柱子後圍觀,但無一人敢上前。
嫏嬛終究是個有教養的人,盡管心中盡是洶湧的不平與後怕,也沒有表露在言語裏。“你今天的做法,真的很過分……若非看在仙儀姑姑的面上,我寧肯帶着葶苈另尋住處,也不會放心把性命交到你這種膽小怕事之人手裏。”
但願這堅決铿锵的語氣,能夠彌補她無法破口大罵的遺憾。
“溫小姐教訓得是,紀某銘記于心。”
見紀莫邀還沒有起來,嫏嬛也有些煩了,“行,這事就到此為止。葶苈,你原諒他了嗎?”
這最後一個問題來得如此雞肋,加之葶苈向來對嫏嬛百依百順,答案根本毫無懸念。“好……”
陸子都見縫插針,打起了圓場——“溫公子已經不怪大師兄了,沒事了、沒事了……”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安慰紀莫邀,更像在安慰自己。
紀莫邀這才慢悠悠地站直身子,對陸子都說:“還不快帶客人去房中歇息?”
“啊,對,二位,請随我來……”
紀莫邀離去時,那群圍觀的師弟紛紛退到一旁,讓出路來。直到陸子都帶着姐弟倆經過時,他們還不敢動。陸子都見狀,打趣道:“大師兄都走多遠了,怎麽還戰戰兢兢的?”
結果一群人沒一個敢答話,只是拱手拜道:“見過溫小姐,見過溫公子。”
明明是被賠禮道歉、被以禮相待,葶苈卻總覺得被一團詭異的空氣包圍着,但他不敢對姐姐明言。
入夜,本已沉寂的驚雀山陷入了更凝重的靜谧。
紀莫邀與陸子都并肩坐在正堂前的臺階上。
“确實,那魚竿本來就不粗實,水勢又猛,若勉強拉動,可能連大師兄你也會一并摔到水裏。”
“我不怕下水,只是不想濕了衣服。而且我明明跟溫嫏嬛說了,馬上去找條樹枝來拉那小子一把,她偏偏沒聽到。”
陸子都失笑道:“大師兄又不是不知道橋下水聲有多響。以前你不是試過站在橋上跟我說話,我明明就在面前,可還是一個字都聽不到麽?更不用說溫姑娘在橋上,你在橋下了。”
“我還站在下風向,她更聽不到了。只見我張嘴,說不定還以為是在笑她……結果我回來時,他們已經自行走掉了。如果那時還追上去解釋,未免有些太不要臉,所以只好自己跑回來了。”
“大師兄對‘不要臉’的理解好奇怪啊。”陸子都掩面又問:“那你事後怎麽不跟他們講清楚?”
“罷了,他們也沒說謊。真要理論起來,倒顯得我小氣了。”紀莫邀說着就掏出一片薄荷葉,放在嘴裏惬意地嚼了起來。
“不是,我還是有些不懂。”
“這麽說吧,子都,驚雀山中,大家最聽誰的話?”
陸子都不假思索——“大師兄的啊。”
紀莫邀壞笑道:“你這話,師父可不愛聽。”
陸子都嗤之以鼻,“師父說不定比我更快脫口而出。”
“行,就當這是真話。那你想想,假如我在溫小姐面前說明事由,你s覺得她會強詞奪理嗎?”
陸子都連連搖頭,“她是明白人,必然不會無理取鬧。”
“也就是說,她會當着我們所有人的面承認自己誤會了我,甚至反過來向我道歉。”
子都又點頭,“可以想象。”
“師姐将這兩姐弟托付給我們照顧,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而是要作長遠計的。試想如果剛剛來到,便要溫嫏嬛在衆目睽睽之下向我認錯道歉,今後他們姐弟該如何在無度門自處?初來乍到便被數落一番的客居之人,何其脆弱柔軟。若是碰上不懂事的旁觀者,鐵定要受欺負,那可就有負師姐所托了。相反,若在第一天就能被我謙卑以待,占盡上風,那閑雜人等必會對他們畢恭畢敬。”
子都托腮思考了一陣,道:“這麽說是沒問題……只是你憋着委屈不跟人講,回頭溫小姐知道了,心裏不知有多不好意思。這樣會不會對她太殘忍啊?”
“沒事,就當是欠我人情,我先記着。釣魚釣得好好的,頭上突然掉下個人來,對我也很殘忍。”
子都苦笑,“就為了不折斷魚竿、不弄濕身子、不陷入尴尬,讓人好生誤會了一場。大師兄,我覺得你好奇怪。”
“說得好像你第一天認識我一樣……”
“就不怕他們跟師姐埋怨我們照顧不周?”
紀莫邀冷笑,“我還不想師姐怪我太體貼入微呢。你不記得她囑托我們的事了?你看那溫葶苈,是否可塑之才?”
“我這種肉眼凡胎,就不奢望跟大師兄的第三只神眼比了。”子都發了會呆,又笑将起來,“我開始有些明白,這麽怕麻煩的師父為什麽會這麽爽快地答應師姐的請求。”
紀莫邀暗笑不語。
“這就是所謂的調虎離山吧?山裏來客人,你就管不着他了。”他見紀莫邀沒反應,又自語道:“不對,如果我都看出來了,那大師兄肯定也一清二楚……”
紀莫邀低聲道:“你也不想想,他不想被我管,我難道就想管他?”
陸子都放聲大笑,“要不怎麽就你能做這個大師兄呢!”他往後一仰,“算起來,四哥也差不多該回山了吧?”
“愛回不回,反正我們也總是不齊人。”
“如果望庭也能安分些就好了。”
“那我更不管了,他愛醉生夢死是他的事。”
“真想念大家都在的時候啊!”
“我……”紀莫邀忽然扭過頭來,“突然有個想法。”
子都心裏咯噔了一下,問:“又怎麽了?”
紀莫邀咧開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我有個一箭雙雕的主意,不過……”他湊到子都耳邊,“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子都打了個冷戰,“這樣不太好吧?”
“有什麽不好?如果不這麽做,怎麽完成師姐交托之事?”
一陣秋風将天邊的月亮吹到層雲之後,只能說不是什麽好征兆。
(本回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