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生啃啊
“你聽說了嗎?那個人竟然回來了!”
清晨的大好時光,國中二年級三班的學生卻各自湊成小堆,埋頭私語着什麽,還帶着稚氣的臉龐上不是擔憂就是恐懼,像一群向外露着尾巴的小鴕鳥。
有人氣憤驚慌:“那種殺人犯怎麽可以回來,就應該關監獄裏才行!學校為什麽還不開除他?他們都不管學生死活的嗎?”
他的聲音因為驚慌提得有些高,壓得班裏竊竊的交談聲靜了一瞬,許多人下意識看了看門口,沒見有人進來才隐隐松了口氣。
看向失态的那個男生,可不就是當初第一個對那個人動手的家夥。
在之後八神堕被打為扒手時候,他也随大流欺負對方,還很長一段時間裏都自得于自己慧眼辨奸邪。
第一個傳八神堕流言的男生不安地拿指甲摳桌子,自語般小聲道:“他會不會報複我……”
聽說班裏的早田同學被打之後差點自殺,不僅殘疾還毀容了—-那得多嚴重啊。
如果有人在講臺上四處望一圈,會發現面色鎮定的學生整個班也就那麽幾個,那些是少數從來沒有對八神堕口出惡言或訴諸暴力的。其他惶惶的人如同馬上要面對惡狼的羔羊,恐懼的情緒将剛進門的男孩鋪了滿臉。
在那些或明或暗的注視中,鴉黑發色的男生垂着眼睫一如往常坐進自己的位置。
腳步遲疑的班主任進門,中年人眼下是大大的黑眼圈顯示出他的憔悴。他也是第一個看向八神堕,在男孩擡眼看過來時候又狼狽地偏頭躲開,定了定神才開始照着教綱內容講課,他講得昏昏沉沉,學生也都聽得渾渾噩噩。
一整節課上完,老師沒敢往那個位置上看哪怕一眼,手中教綱高舉着,仿佛要擋住自己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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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神枝子跑了,并且再也尋找不到,被打傷學生的家長已經找上門來了,一個比一個氣勢洶洶,沒個監護人不成,警察們只能打電話給班主任代替過來,班主任趕來就被其他家孩子的家長罵得狗血淋頭,還險些被打。
最初他怨氣很大,畢竟他只是一個拿工資做事的職工而已,又不是八神堕爸爸,憑什麽要他受這個罪呢?再說八神堕被欺負也不是第一次了,怎麽就這次忽然爆發,下這麽重的手,那麽狠心,果然應了那句話會咬人的狗不叫。
家長們烏泱泱一片,像憤怒的雞群,人多就是理,全然不顧是自家孩子先欺負人家,罵得上頭還不顧警方阻攔對八神堕動手。
班主任滿心攪合進麻煩事裏的不情願,看着八神堕被那些憤怒的家長辱罵甚至沖着臉砸東西時候也冷漠旁觀,只想趕緊解決回家。
是其中一個中年警察見勢不對将一直沉默的男孩抱住,拿着警棍肌肉收緊怒意勃發,仿佛要頃刻砸人臉上,那些家長才被吓住,只是不動手了還要嘴上罵罵咧咧,什麽難聽的話都有,聲音刺耳,警察捂住八神堕的耳朵也無濟于事。
卻不知道八神堕眼睛瞟都沒瞟那些人一眼,而是認真關注着角落發出無用嘶喊的少年。
群情激憤時候誰也聽不見角落‘唱反調’的聲音。
村上父母死死抱住兒子,不想讓他摻和進這種麻煩的事情,所以一見那些家長就抱着孩子躲進角落,認為這件事其實和他們兒子關系不大,也憂慮萬一被要求賠錢怎麽辦。
村上次郎很膽小,但是想着八神堕讓他以後面對欺負別忍着時候的神情——明明是比他還小近五歲,卻高大得仿佛山巒。
他不知道八神堕為什麽任由那些不講理的糟糕大人欺負,但勇氣像地底的溫泉,名為懦弱和畏懼的岩層裂開一絲縫隙它們就要不被抑制地湧出來。
他終于掙脫爸媽的懷抱沖了出去,就算腿軟到發顫,就算眼淚糊得他什麽都看不清,他也要為救他的小英雄正名。
“是他們說我又胖又醜……像個…癞□□,那麽多人圍着我要打我、還要八神也打我……八神他沒有,以前他們打他他都不還手…為了救我才動手……”
有家長為他沒頭沒尾的話疑惑,高壯的男人一巴掌将他推開:“你又是哪個!”
礙于父母一直隐忍的村上太郎見此不管不顧,牛犢一般猛地撞到他身上,怒喝:“我弟和救他那小孩才是受害者!”
村上次郎聲音嘶啞又尖銳,他雙手緊握,像是要用盡全身的力氣去訴說自己的委屈恐懼和失望:“分明是你們的孩子欺負我們!他們打我,一群人!打我一個!要不是八神我都可能都死了!現在你們還要繼續欺負我們!你們為什麽這樣?!你們說你們的孩子不懂事還是個孩子,你們不應該懂事嗎?為什麽還不講理?還要打八神哥還要推我……”
男生崩潰的大哭着,那樣的神情絕不是人群中許多家長做戲的憤怒能相比的真情。
刺耳的控訴和周圍警察的怒視讓沉浸在自己情緒裏的家長們感覺心慌,良久沒人說話,直到早田女士流着眼淚哭自己女兒都毀容了,為什麽要對一個柔弱的女孩子下這樣的毒手。
又是一片哀戚聲,他們全然不見此前蠻橫,哭喊着仿佛受了滅頂的折磨和委屈。
此前護着八神堕的中年警察面色鐵青将男孩交給同事,自己拿着下屬剛重新打印出來的八神堕曾經的傷勢報告拍在家長面前的桌子上,厚厚的紙張放下的聲音沉悶——之前一份被這些人還沒看就撕碎踩在腳底下了。
這次這些人終于可以安心翻看,然後看過的人全部沉默下來。
班主任是最後看的,他翻看時候中途擡了擡頭,發現幾乎所有警察甚至還有許多家長都用難以理解的目光看着他,他翻頁的手顫抖,光是骨折內髒破裂和腦部受損就不知道多少次,更別說骨裂和皮外傷。
那些人的目光很明顯,他作為班主任,為什麽會不知道八神堕的傷這麽嚴重?
這樣的傷勢換個人早都死了,能自愈只是個人體質特殊,診斷上寫得清楚,有人想說造假,但上面時間日期照片診斷都寫得分明,一張張醫院的紅戳紮得眼疼肺疼,再說如果不是體質特殊,一個剛剛十歲的男孩怎麽可能那麽輕易能把十幾個人高馬大的少年人打倒?
家長們終究沒有再鬧,八神堕和村上也不打算追究,那些人中留下殘疾的紛紛轉學了,傷勢輕一些的被家長訓了一頓,一部分還在繼續留在城紀,只是躲貓的耗子一樣繞着八神堕走。
班主任直面自己的失職,後知後覺地羞愧難當,哪怕這件事已經平息還是引咎辭職離開了城紀學校。
警察們幾天後在大阪邊界找到了枝子女士殘破的屍體,八神堕成了孤兒,此前在警察署護着他的中年警察本想要收養他,被八神堕拒絕,托言父親有個好友在父親死後知道枝子女士的情況,一直在偷偷照顧他,已經給他打電話說會當他監護人。
那就是中介人河野真助。
大阪警察們調查過很清楚八神金太郎不是什麽好東西,對八神堕口中父親的朋友品性也持懷疑态度。
但河野真助明面上身份真的沒什麽可以诟病的,他曾經當過政府文職,還做了一些實事,後來退下做了偵探,至今未婚。
面對大阪警察們審視的态度,河野真助表現得幹練可靠:“諸位無需擔心我會對堕君不好,我是不婚丁克主義者,不會有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實際我跟八神金太郎不怎麽熟,一開始認識的就是那孩子,他在我進西城區調查事務時候幫了我忙。
我當堕君的監護人也只是将他當做弟子和助手教導,他的天資必定會成為一個很優秀的偵探,說不定在下的偵探社要做大還要那孩子來才行……”
河野真助相當爽快地承認自己就是饞八神堕智商高實力強有潛力。
這大阪警察們是信的,中年警察也是同情之外愛惜人才,但也擔心八神堕表現出來的精神狀态,做警察精神狀态不達标可是過不了審的。所以也不打算左右八神堕的意願,只是塞了私人電話給他讓他有需要給他打電話。
八神堕妥帖收下道謝,被進入監護人角色狀态的河野真助牽着手走出警察署。
到車上河野真助才松了一口氣,習慣了曾經東京警察們和風細雨的風格,面對大阪警察比黑邦還兇的态度真的有點虛。
沒有問八神堕太多,河野真助自知他也就挂個監護人的名字,可不敢當真。
他有預感,八神堕這孩子日後必然會踏入那個他只在地下交易所窺得零星信息的世界,而且這謹慎的小家夥早就開始做準備了,比如說他莫名地忍受校園霸淩。
八神堕傷勢的診斷全部是河野真助找了人脈去做的,當然也都是真的,嚴重時候也會給老師請假實際做些自己的事情,找人脈的目的只是讓知道的人不洩露出去,免得早早招來警察。
他是個做事嚴謹的人,可不會讓加害者搖身一變成為受害者,保留證據是常識性操作。
回了學校八神堕從被欺負的小可憐成為新的校霸,大概就是‘我攤牌,不裝了’的狀态,強勢地欺壓城紀所有欺負人的校霸。
至于其他曾經欺負過他的人,只要迷途知返沒有再欺負其他人,八神堕就不打算計較,他自知其中一大部分的惡都是他刻意縱容出來的,本身若只是些小毛病,面對比自己弱的人也不會真的下死手,伊藤早田那些人卻不是這樣。
即便八神堕沒打算計較,許多人也是心驚膽戰,給他貢獻了一大波恐懼,相信也能起到教訓的作用。學校裏大多數人對他畏懼,只有越來越開朗的村上次郎幾乎想把自己變成八神堕的腿部挂件,去哪都想粘着他,也不管八神堕冷淡的态度。
“堕哥,我們回家有一段順路,一起走吧?”村上次郎喊一個比自己小四歲多的人叫哥相當順暢,一點磕絆都沒,看過來的眼神小狗一樣滿是崇敬愛戴。
八神堕正要說什麽,就聽到遠處尖銳的聲音:“……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擡頭看過去,猛然聲音頓住,八神堕感覺到一束凝滞的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而後叫聲驟然瘋狂:“啊啊啊啊——我的孩子!孩子!堕……”
扭曲的殘肢組合而成的巨大咒靈尖叫着過來,獠牙外凸的嘴大張着,上方肉瘤一樣的腦袋上是蜘蛛一樣擠在一起的八只眼睛,每一只都圓睜着鎖定八神堕,骨頭模樣的翅膀快速地上下揮動,速度很快,馬上就要到達這個位置。
“堕哥……”
“抱歉,我約定好要去長輩的事務所幫忙,麻煩你自己回去吧。”
“啊,沒什麽……”話音未落,眼前已經不見黑發男生的影子,上村次郎失落耷拉下腦袋,自己這是被讨厭了吧……是有些煩人來着。
另一邊,八神堕一路飛奔直沖附近最荒涼的地方。
身後咒靈锲而不舍地加速,嘴上尖嘯:“孩子……堕……堕啊啊啊!!”
遠遠墜在你追我趕的兩方之後的第三批人看熱鬧一般輕松寫意,高大的白發少年一胳膊肘捅向身邊準備召喚咒靈的好友:“哎你幹嘛?”
夏油傑深深皺眉:“我感覺這只咒靈不像是對那孩子沒有惡意的樣子。”
五條悟安撫他:“不着急嘛,你難道不想看看那小家夥的本事,他看起來還很有餘力的樣子,說不定會成為我們的師弟哦~”
夏油傑被說服了,只是手上咒具蓄勢待發,随時打算進行支援。
這只咒靈因為一直不傷人只是游蕩着喊‘孩子’‘我的孩子’被命名為‘姑獲鳥’,五條悟起初以為這只咒靈是母親因為孩子出事才誕生的,觀察了一陣,剛要喪失興趣就見‘姑獲鳥’發現什麽一樣忽然朝着一個方向過去。
兩個搭檔對視一眼,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而後就出現上面那連成串的一幕。
到了荒地,八神堕終于停了下來,轉身直視那誕生自枝子女士的咒靈,輕輕喊了一聲:“母親。”
‘姑獲鳥’似乎很激動,咒力驟然高漲了一部分,它竟然停了下來,慢慢靠近八神堕,翅膀下殘肢一般的胳膊向着男孩,聲音壓低了些:“堕…我的孩子……”
正要攻擊的五條悟和夏油傑呆住,眼神交流了一波。
[怎麽回事?]
[我怎麽知道。]
回頭見男孩和咒靈距離不斷拉近,兩個少年也緊張起來,手中術式蓄勢待發,他們不怎麽相信咒靈還能對人類抱有正面的感情。
果然,就見‘姑獲鳥’在距離八神堕極近的距離時一改之前慈愛的表象,張開獠牙就咬向男孩的頭顱。
兩個少年內心:果然……
他們紛紛現身正要來個華麗的出場,就見男孩同時一個跳躍以稱得上狡詐的弧度到了咒靈身上,扯着其背上一只翅膀就張嘴咬下去。
同時踉跄的兩個少年倒吸一口涼氣,目瞪口呆看着男孩面無表情卻極度兇悍地幾下撕扯咒靈吃下。
夏油傑面色難看地捂住了胃——這……就真……生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