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奧納的芬恩麥庫爾是個富有卻不吝惜于分享的人。
會成為費奧納的騎士,有絕大多數是身無分文、或者無法繼承家産的男孩,進入騎士團,團規更是明文規定不得迎娶有嫁妝的女性,否則将會失去費奧納騎士這一榮譽身分。
種種原因,使得騎士團裏絕大多數的小夥子都沒什麽積蓄,芬恩則是眉頭也不皺一下的負擔了他們平日的花銷。
而照着默林吩咐的阿爾托莉亞難為情的領着兄長凱向芬恩表示會有好一陣子繼續叨擾他時,在芬恩看來也不過就是再多照顧一個孩子,豪爽地笑着說:「昨晚麥妮絲還向我抱怨沒有讓你多留幾日,菲亞納也吵着要找你,你能久待是好事,當然,同樣歡迎你的兄弟。」他對凱颔首致意。
凱可有可無的點頭。他确實也是一位騎士、确實也是離家游學,但老早他便知道阿爾托莉亞身負重責,在指導、教育上更應該着重在妹妹身上……既然這一回默林要他們待在這個費奧納騎士團裏,必定也是有磨練妹妹的意思。
至于他──最好的辦法便是維持一貫的方法:待在阿爾身邊好随時照應她了。
如此,阿爾托莉亞不只沒有離開,費奧納騎士團又迎來了一位新成員。
開始時衆人對于阿爾托莉亞的這麽一位兄長感到好奇,他們倆相貌差距甚大,性格迥異,至于劍術──如果說少女奇是有多麽令人驚豔、欽佩,那麽她兄長的便有多麽的平凡,只因為他是阿爾托莉亞的兄長,這份平凡就顯得突兀了。
不過他在魔術有着相當的天賦,不久便跟在迪利安身旁學習,強弱的差距似乎抵除了不少。
兄妹倆便這麽待在了騎士團,時光荏苒,眨眼青蔥翠綠的世界被枯萎的棕紅色取代,默林曾說過要主動聯系他們卻杳無音訊,他們除了繼續等待別無他法。
埃林的地勢宛如一個盆子,中央凹陷,水澤與煙霧容易凝聚難以散開,便是習慣了不列颠濕潤氣候的阿爾托莉亞與凱都不得不承認埃林的濕冷更具威力。
……
凱瞪着眼前堆成小山、搖搖欲墜的碗盤和酒器,雖然這一情況不是第一次了,但他還是忍不住抱怨,「到底是累積了幾天啊?上一次負責洗碗的法沙該不會偷懶吧……」
「認命吧,上次還有迪盧木多呢,你認為這有可能嗎?」一旁的李甘盧米納已經卷起了袖子開始朝器皿小山進攻,「你可別再叫莉莉來幫忙了。」
凱翻了個白眼,手邊也開始了動作,轉涼的氣候裏雙手浸在冰冷的湖水,這感覺實在不舒快。「我可沒叫她,是她非要幫我忙的。」
「好、好……是我誤會你了,不過女孩子就是要寵着,往後她又想幫忙,你一定要嚴厲的拒絕啊。」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
凱哪不知道這些家夥們背地裏怎麽稱呼他妹妹的──
甚麽「費奧納之花」啊?
他的妹妹甚麽時候加入騎士團了?
要也應該叫作「不列颠的玫瑰」吧。
不過嬌氣、接受騎士的護衛與服務都是女性的特權,偏偏他的妹妹不嬌氣、論實力又可以打倒大部分費奧納騎士,不需要騎士保護……那麽不讓阿爾托莉亞輪值洗碗、打掃練習場,可說是騎士們絞盡腦汁之下僅有的奉獻了。
這群不愛穿上衣的臭小子其實也沒這麽糟糕嘛。
這是與費奧納騎士們共同相處了幾個月後的凱的想法。
……
李甘盧米納看似專注在搓掉木盤上的肉醬,實則偷眼觀察凱的反應。
相當專注、沒有像上次一樣有偷跑的意思……
他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阿爾托莉亞的哥哥可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幾個月下來像防賊一樣把阿爾托莉亞緊緊地栓在視線可及範圍。
「迪盧木多,這次錯過還不知道要等到甚麽時候……你得争氣一點啊……」
「你在碎念甚麽?」
「沒、沒有。」一個不察竟然把自己內心的想法說出來了,真是糟糕。
※※※
阿爾托莉亞面前正站在氣喘籲籲的迪盧木多。
「迪盧木多?」
真可真是難得的場景啊──假意來回走動、實則觀察兩人動向的凱爾帖和科南是這樣想的。
真是難得啊,強壯的迪盧木多也有這般疲憊的時候──阿爾托莉亞有着類似的想法,雖然她認定的難得與旁人有所誤差。
她将鹿制皮囊水袋遞給了迪盧木多,「我的老師告訴過我,剛吃過飯就進行激烈的鍛煉相當危險,你以後還是注意一點吧。」話說回來,迪盧木多究竟爬了幾座山?要讓體質強悍的他氣息紊亂至此,必定是相當驚人的鍛煉項目了──她忍不住思索着。
迪盧木多臉色古怪,不過還是接下了阿爾托莉亞的好意,喝了兩三口,倉促的氣息确實緩了不少。
饒是如此,舌頭還是像打結一般遲鈍,「那、那個……三天之後我們就要到塔拉了。」
阿爾托莉亞點頭,「是的,上一次雖然只顧着尋找哥哥和老師,忽略了王城的景致,這一次定要好好欣賞。」
「這是你第一次要參加森慶節吧?到時候各地的豪傑都會齊聚在塔拉,國王們也會舉辦盛大的宴會……」
她已經發現到對方有些反常了──語氣和态度上的。
迪盧木多特意打理的衣裝她則是完全沒有注意到。
人都有失态的時候,就凱之前說過的,她有時候剛睡醒也會迷迷糊糊的胡言亂語,迪盧木多此刻的支支吾吾沒什麽,或許是劇烈運動使得思緒還沒厘清……
盡管沒頭沒尾,森慶節的趣事她也從科南納而聽去了不少,但她耐心的做足了聆聽的姿态。
……
「我……」
在那對碧綠眼眸的注視下,迪盧木多原以為自己會更加慌亂,繼續胡言亂語、繼續在心儀少女面前彰顯自己的愚蠢之态。想不到卻是被其中的堅定與寧靜感染。
「……是這樣的。」他深吸了口氣,心跳依然奇快,他甚至懷疑自己面頰燙紅。但話語與想法不再受到窒礙,清晰的表答了出來:「祭典的最後一天會有一場晚宴,我想邀請你做我的女伴。」「女伴」這個字眼出現的同時,他聽到了不遠處的科南的竊笑。
眼前嬌小的少女眨了眨眼睛,「女伴?」像是還沒反應過來。
但他很清楚這絕對與他在與其他女性接觸時後者會因為慌張羞澀而産生的遲鈍是不同的。
「原諒我得拒絕你了,我的朋友。」
「……」甚至沒給他時間忐忑,回絕便這麽迎頭砸來,這使得他的思緒出現了一瞬間的死白。
阿爾托莉亞略帶歉意的搖頭,「昨天我已經應下一個邀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