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福利院(3)
白老師徹底沒轍。
她迫不及待地翻到“爸爸”那一頁,惡狠狠地寫上失敗兩個字。
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程鏡秋身邊,好似躲避瘟疫猛獸一般。
蒲平平認認真真地沖江執豎起拇指,那眼神就仿佛在說,你看吧,我就說程鏡秋牛逼。
江執:……不是很懂你們這些心智随着身體一起變小的人的幼稚。
很快,游戲開始。
被白老師判輸的程鏡秋連參與的機會都沒有,她轉動輪緣移動到樹蔭下,怡然自得地開始看小夥伴玩跳格子。
這個游戲并不算難。
只是比較考驗平衡性和靈活性。
一開始的夏夔和唐明揚一遍通過,黃希得意洋洋地看着在自己試着跳的明莞等人:
“不就是小孩子玩的東西,看起來沒什麽難度。”
緊接着夏夔組的穆青不慎跌倒一次,他面露沮喪。
黃希走到穆青身邊,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加油。“
不少人都鼓勵穆青:“沒事的,還有一次機會加油!”
穆青露出一絲羞澀的微笑,随後鼓起勇氣去跳格子,一氣呵成地跳完,不少人給穆青鼓掌:“好樣的!”
穆青沖衆人感激地一笑,拍拍下一個上場跳格子的黃希肩膀:“加油。”
遠處,程鏡秋眼睛微微眯起,沒看錯的話,剛才穆青拍黃希肩膀的時候,有什麽東西沾上了黃希的肩膀。
一閃而過。
看來黃希接下來跳格子不會很順利。
前面四個格子黃希跳得穩穩當當,接下來第五格是一個單格,需要單腳跳上去,黃希自己的右腳比較穩,于是擡起左腳,右腳跳上第五格。
就在這時,右腳關節仿佛被什麽東西抓到,一陣劇痛,他一個不防,猛撲到地上,原地打滾,額頭疼得直冒冷汗。
“誰,誰在算計我?!”
他這話一說出口,大家都下意識地問:“怎麽啦?不是你自己沒站穩嗎?”
“我怎麽可能沒站穩!我可會跳格子了!剛剛有什麽東西拽了我一下!”
可是等黃希從疼痛中掙紮出來,四處查看一番,水泥地面幹淨得只有用粉筆畫的線條,別的什麽東西都沒有。
“怎麽可能……”一時間,連黃希自己都覺得會不會是自己的錯覺。
白老師沒管這些,她面無表情地問黃希:“還有第二次機會,你要再來一次嗎?”
“來來來!”黃希立刻點頭。
當再次站在格子面前時,黃希不得不更加小心謹慎,以免自己又出現什麽錯漏。
又一次順利跳到3和4,緊接着黃希感受到右腳腳踝隐隐作痛,下定決心,用左腳跳到第五格。
“啊啊啊——”黃希左腳的平衡性不高,他的身體開始左右搖晃,之後向右邊傾倒。
水泥地面摔得他龇牙咧嘴。
“黃希失敗。”更讓黃希感到痛苦的是白老師那記名字時無情的舉動,像在寫什麽催命符。
沒事的沒事的,這才第一次失敗,沒關系!
黃希如此安慰自己道。
程鏡秋動了動耳朵,她往白老師的方向轉動輪椅,離白老師五米左右的時候依然沒聽見寫字聲。
接下來的跳格子過程中,不少人都出現了失誤,有人大喊大叫說真的有東西絆倒他們,可是地上卻什麽都沒有出現。
當然,也有人第二次成功了,但是第二次成功的人占少數。
這個游戲玩到後面,心理脆弱一些的已經開始偷偷流眼淚。江執順利地完成了跳格子,她的運動能力在普通人當中确實不錯。
蒲平平雖然跳得磕磕巴巴,也順利完成這個游戲,随後他走到水塘邊坐下,默默地等待着其他人完成跳格子的游戲。
游戲結束,白老師在不同名字的紙上寫下失敗,唇角向上彎了彎,臉上洋溢着豐收的喜悅:
“今天的游戲環節就到這裏結束了,那麽我們去三樓找院長媽媽拿面包,還是老規矩,你們明白的吧?”
說完,她看了一眼在樹蔭下打瞌睡的程鏡秋,随後像沒看見一般帶着衆人朝着三樓走。
江執走到程鏡秋身邊的時候問:“要推你上去嗎?”
程鏡秋果斷搖頭:“這種認親的場面,第一次看還有點意思,第二次就有點膩味了。”
下午,除了程鏡秋之外的23個小孩都得到了面包。中午沒吃到面包的三人這才理解,為什麽他們說這麽喜歡給別人當兒子的時候,大家的表情都很差。
“由于你們早上沒有吃面包,晚上十點的時候我會再來叫你們去吃一次面包。”白老師看着小孩子們魚貫進入宿舍,叮囑道。
随後,她人消失在拐角處。
吃完被分到的面包之後,去三樓的小孩子們逃也似地離開三樓,回到宿舍。
唐明揚緊緊握住拳頭,沖空氣中揮舞着:“操,這破副本,這麽侮辱人。”
蒲平平和江執的臉色也一般。江執推開第三間宿舍的門,程鏡秋坐在門裏,面容恬靜,手裏握着一段黑色的東西,定睛看去是一些頭發。
江執憂心忡忡地看向程鏡秋:“不吃那個面包會死的。”
程鏡秋放下手中的那幾根黑色頭發絲,打了個巨大無比的哈欠:“哎呀,玩得有點累了,我先睡一覺。晚安。”
窗外還是一片火燒雲的天,江執唇角抽搐,問蒲平平:“就這,你還覺得她是個強者?”
蒲平平随便找了一個離程鏡秋不遠的空床躺下:“強者,或多或少都有點自己的小癖好,很正常。”
江執覺得自己和這個臨死之前睡大覺的程鏡秋,以及這個強者文學挂嘴邊的蒲平平都沒什麽話好說。
另兩個宿舍開始了新一輪的搜索,他們把搜索範圍擴大到樓外面,除了三樓之外,基本上都探尋了一遍。
夜晚十點,白老師又叫小朋友們去吃了一次面包,除了程鏡秋之外。
江執和蒲平平回到宿舍時,程鏡秋仍舊維持着她那四仰八叉的睡姿。
“江小花,你睡得着嗎?”蒲平平小聲問江執,江執搖搖頭:“如果你身邊有個人淩晨三點會死,你能睡熟了嗎?”
蒲平平瘋狂搖頭。兩個人膽戰心驚地守着程鏡秋,可惜小孩子嗜睡的本性讓他們倆頭點得仿佛小雞啄米一般。
淩晨兩點半,程鏡秋準時睜開眼睛,眼中沒有一絲困意,她雙手撐着輪椅扶手,調轉身體,随後輪椅無聲地轉動起來。
“你們倆要跟我一起去玩嗎?”
原本迷迷糊糊的江執和蒲平平猛地睜開眼,眼中帶着朦胧的睡意,和神清氣爽的程鏡秋形成鮮明的對比。
牆上的挂鐘顯示時間是淩晨兩點三十二分,江執和蒲平平幾乎沒有花任何思考的時間,立刻站起身跟上程鏡秋。
很快,三人站在緊鎖着的面包房前。
“你要來吃面包?可是門鎖的太嚴實了。”江執壓低聲音問程鏡秋。程鏡秋從輪椅扶手的夾層中掏出下午準備好的頭發絲。
“這是要幹什麽……?”
程鏡秋将頭發絲做成的發圈插入鎖孔,頭發絲嚴絲合縫地套住鎖芯,然後微微往後一拉——
第一道鐵門……開了。
接下來是一道防盜門。
程鏡秋沒有猶豫,拿出第二個發圈,這個發圈的結構相較于第一個略微複雜一些,很快,程鏡秋如法炮制,咔咔咔——連續三聲之後,反鎖着的防盜門也開啓。
江執和蒲平平瞳孔地震,從彼此的眼睛裏面看到了震驚不已的自己。
程鏡秋轉動輪椅邊緣進入面包房,随手取下三枚面包,撕開包裝袋,慢條斯理地咬一口面包,語氣調侃:
“能夠靠本事,為什麽要犧牲尊嚴?”
“我膝蓋好像中了一箭。”
“我也是。”
吃完前兩個面包,到第三個面包還剩下一口的時候,程鏡秋突然不吃了。
“怎麽不吃了?”
“如果想要知道一個事情的真相,最快的方法是什麽?”
“問當事人?”
“沒錯。”
江執沒明白這個問題和程鏡秋吃不吃最後一口面包有什麽關系。
程鏡秋沒有什麽答疑解惑的興趣,她從架子上拿下九個面包,往輪椅下方的儲物袋裏面塞,随後又往空的扶手裏面塞了幾個面包。
江執和蒲平平對視一眼,非常有默契地用面包塞滿自己的褲兜。
可惜存儲空間沒有輪椅大,一人只拿了六個。
随後,三人轉身離開面包房,關好門,像從來不曾出現過一般,除開程鏡秋手中還拿着最後一口沒吃完的面包。
三人再次回到宿舍。此時是淩晨兩點五十四分。
蒲平平抖着嗓子問:“等下,會發生什麽?”
“不知道,但肯定不會是什麽好事。”
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漫長到江執聽見自己和蒲平平那粗重的喘息聲都覺得有些恐怖,她深恨自己這時候為什麽不是在睡夢中,現在一顆心跳得好像要從嗓子眼裏面出來。
程鏡秋面無表情地看着時鐘,時間跳動到2:59:00的那一刻,一陣細細碎碎的響動從頭頂上方傳來,就好像有尖利的指甲在摩擦鐵器表面。
蒲平平整個人僵住,他抖動着耳朵,哆哆嗦嗦地說了一句:“來了。”
江執還沒聽到,剛準備問什麽來了,就聽見那指甲劃金屬的尖銳噪音在自己三人頭頂上方響起。
汗毛倒豎,冷汗如雨。
更加準确一點說那聲音停在程鏡秋的正上方。
2:59:30
程鏡秋擡頭看向天花板,天花板上倒吊着一個人,又或者不能用人來形容。
這個人像蜘蛛一樣有兩雙手臂和兩雙腿,身體上呈現出大片的深紫色的淤青,勉強能夠辨認出是個女性。
她的面容扭曲得仿佛被廢棄的模型娃娃,五官錯位,無法分辨原本的相貌。
身體軀幹的部分并不完整,腹部有一個巨大的空洞,空洞中發出赫赫的風聲,像某種壞掉的樂器發出的聲音,破敗而失真。
空氣中蔓延着一股極為濃烈的腐朽氣息,又像是臭雞蛋味,呼吸都變成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
2:59:45
頭頂上的怪物手臂身長,手指上面的指甲尖利而鋒銳,眼看着她的手指就要觸及到程鏡秋的頭顱,蒲平平和江執已經被眼前這一幕吓得呆滞在原地,根本沒辦法做出任何反應。
哪怕現在那尖利的手指是刺向他們,也無法挪動分毫。
快,快跑啊,江執試圖發出聲音提醒程鏡秋,可是嗓子裏面似乎被堵了一塊大石頭,她又想到自己這時候應該推着程鏡秋走,可是她的腿像是被水泥澆築在原地的樁子,動彈不得。
不到一秒鐘,江執穿着的襯衫已經濕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