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4
将近十一點江知許從換藥室出來,身後跟着一臉土色的秦朗。
憨厚的男孩看着始終淡定的江知許,欽佩之感溢于言表。
江知許輕輕笑笑,鼓勵道:“你也可以。”
秦朗誠懇地應着,看出來,江知許溫柔好脾氣,待人真誠,剛才在換藥室也是邊幹活邊講解,毫無保留地悉心教導。
秦朗覺得自己還挺幸運,能遇到這樣溫和赤誠的帶教老師。
他跟在江知許後面走,小心翼翼地問道:“江姐,我能問一下,你為什麽選擇肛腸外科嗎?”
聽到“江姐”這個老氣的稱呼,江知許愣了幾秒,回神後,撓撓眉尾,不由失笑道:“我也是津桐市醫科大學畢業,大你幾屆,你不介意的話叫我‘師姐’或者‘江醫生’都可以。”
“看你喜歡。”江知許揶揄道,“‘江姐’就算了。”
秦朗撓頭,傻笑,“那我叫您江師姐。”
“可以。”江知許輕輕點頭。
秦朗繼續問道:“江師姐,你為什麽選擇肛腸外科?”
這個問題很多人問過江知許,她一直沒有正面回答過,因為覺得沒必要,說了有些人也不會懂,還會說你假仁義。
但此刻面對未來會成為肛腸外科醫生的秦朗。
她想了想,認真答道:“在醫生眼裏患者是沒有性別的,我們考慮的更多是患者的病情和好的治療方案,患者的隐私部位對我們來說只是單純的一個器官而已,性別只是寫在病歷上的一個字。”
“那是因為我們是醫生,職業道德和素養讓我們在去面對病人時會忽略她們的性別。”
“但是作為患者,她們眼中有啊,尤其女患者比較注重隐私,內心敏感;而據資料表明,我國肛腸疾病發病率高達59.15%,每十個人當中就有6個人患肛腸疾病,女性的發病率為67%,男性發病率為53.9%。”
“女性因為身體結構加上妊娠期間腹內壓增大,導致□□局部血液循環受阻,發病率遠遠高于男性,可肛腸外科的女醫生卻很少,很多女患者會因為沒有女醫生而選擇不看病,最後把小問題硬生生拖成大毛病。”
這就是江知許當時選擇成為肛腸科醫生的主要原因——為女性患者提供便利和選擇。
還有一點江知許沒說,因為醫生這個職業确實是個良心活,最後能成為醫生的這些人只是從茫茫人海裏篩選出的學習能力強、學歷較高的群體,并不代表這群人人品和三觀同樣端正。
沒有醫德的醫生也不少,所以作為女性患者,給她們多一份選擇,心裏會多一份安穩。
秦朗謙虛地聽着,心裏對這位漂亮的師姐肅然起敬。自從被調劑到肛腸外科沮喪和痛苦,在此時此刻得到緩解。
江知許笑笑,最後說道:“因為選擇,所以熱愛。而且我們肛腸外科挺好的,沒有內科卷,相對其他外科來說也沒有那麽累,急診少,夜班事不多,而且肛腸外科醫患關系相對緩和,科室歡樂并不少。”
“好好加油吧,抱着樂觀開朗的心态面對工作,自己也會收獲快樂。”
江知許開解完實習生回辦公室繼續工作,寫病歷下醫囑。
中午十二點吃午飯,飯後休息一小時,下午接着忙。
下午江知許有兩臺小手術。
這次手術是她自己主刀,升主治醫生以後可以主刀三級以下的手術。
江知許做了幾年的助手,對手術過程早已爛熟于心,手術過程也已經在大腦裏重複演練過無數遍。
但第一次主刀,心情還是有些忐忑,壓力相對較大。可當她真正站在手術臺時,只有全神貫注和聚精會神。
那些緊張和焦灼的情緒早就被抛擲腦後。
最終手術圓滿結束,門外的王楊林贊賞地笑了,那神情裏有自豪、有得意。
到家是晚上九點,江知許周身疲憊,連吃飯的力氣都沒有了,她脫掉鞋子緩緩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昏昏欲睡。
意識很快開始消散,在即将入睡那一秒,她想起自己還沒有洗漱,于是深吸一口氣,認命地坐起身。
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剛好看見挂在客廳裏那件質感高級的外套。
她才突然想起傅延川的衣服還沒有還回去。
江知許猶豫着,在現在還還是明天還之間掙紮一番,最後決定現在還給他。
別耽誤潔癖的男人去幹洗。
她取下外套搭在手臂上,拿起鑰匙出門。
到達七樓,江知許下意識整理一下頭發,然後擡手敲敲門。
先是輕輕敲了兩下。
一分鐘過去,沒人應,江知許猜男人可能沒有聽見。
然後又重重地敲了三下。
一分鐘過去還是沒人應。
不會吧,睡下了?
她下來時是九點二十。
這男人作息這麽健康嗎?
晚上九點睡早上七點起。
比她的作息都規矩?
江知許想想還是算了,明天還也一樣。
轉身一秒想起之前聽齊恒說過,傅延川經常熬夜畫圖,休息時間不固定,但晚睡的時候比較多。
因為晚間靈感充沛。
于是,她轉了回來,來都來了,不還回去心裏不舒坦。
江知許再次敲了敲門,
這次如果還沒人應,她就明天來還。
半分鐘過去,江知許放棄。
可此刻門打開了。
聽見開門聲,江知許下意識後退一小步,随即擡眸看去。
神情瞬間愣怔,呆呆地看着門內的男人,好半晌一動不動,仿佛被施了定身術一樣。
男人穿着一身墨藍色絲綢睡衣,衣領V型寬松,從她的方向看去清晰可見男人精致的鎖骨以及胸膛起伏的肌肉線條,頭發濕漉漉,松散雜亂得垂在額前。
明顯是剛洗完澡出來,大概是被敲門聲催促,脖頸上還有未來得及擦幹的水珠,順着性感的胸肌流入衣服深處。
江知許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此刻腦海裏不斷湧現曾經蔣書漫和夏雯雯說過的詞語。
行走的荷爾蒙、性張力、極品、禁欲、強攻……
這些詞語像洪水一般不斷湧入江知許的大腦,止都止不住。
但此時此刻她對這些詞有了更深刻的認知。
因為眼前這個男人。
門內,傅延川看見是她,眉眼閃動了一下。
目光掃過江知許臂彎處的外套,懶懶開口,嗓音帶着浴後的低啞,“江醫生,來還衣服?”
江知許還在欣賞男人的 ‘美色’,沒有聽清他說什麽。
等反應過來要說話時,另一個聲音先替她回答了。
“咕咕咕”
肚子饑餓的叫聲回蕩在安靜的樓道,異常清晰。
“……”
江知許太累了,本也沒計劃吃晚飯,打算換完衣服回去洗澡睡覺,結果沒等她回到家,饑餓的肚子開始抗議。
這也太丢人了,又是一個社死現場。
肚子的叫聲還在持續,像是赤裸裸的威脅,對外宣告江知許對它的無視與虐待。
她抿抿唇,小心翼翼地用餘光看向門內的男人,祈禱他沒有聽見。
可終究是掩耳盜鈴。
男人順着聲音處看去,不過一秒,重新回到她臉上,對上她窘迫的眼神,揚起眉梢,閑閑道:“江醫生來的可真是時候。”
“……”
我也不想!
–
直到江知許坐在傅延川家的餐桌上,才明白他說的“江醫生來的可真是時候”是什麽意思。
餐廳的餐桌上擺着三菜一湯,一葷兩素,都是普通的家常菜,色香俱全。
就是味道不知道怎麽樣。
原來,他正準備吃飯!
現在連江知許自己都不得不感嘆,來的确實是時候。
看着眼前美食,本就枵腸辘辘的肚子更加餓得發慌,可也不好意思先吃,江知許偏頭看向主卧的方向,希望吹頭發的精致男人趕快回來。
三分鐘過去,傅延川慢慢悠悠地從卧室走出來,還是那身墨藍色絲綢睡衣,唯一變化的頭發吹幹了。
卻沒有刻意梳理過,發絲随意的散落着,與白天生人勿近、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氣質相反,整個人看上去有種說不出的柔和,像一只純真無害的大狗狗。
傅延川拉開對面的椅子坐下,掀起眼皮看過來,江知許立刻收回目光,聽見對面男人低沉的聲音:“怎麽不吃,不是餓了嗎?”
江知許看着桌子上的菜道:“等你一起吃。”
說完才發覺,這句話帶着若有似無的暧昧,江知許抿一下唇,擡眸看向他。
對面的傅延川淡淡睨着她,聽她說完不知想起了什麽,眸光裏突然浮起一絲淺淡的笑意,緩緩道:“開動吧,別餓暈了。”
餓暈?
那倒也不至于。
但江知許也沒再客氣,抄起筷子吃了起來。
她先夾了一口黑椒蘆筍牛肉,放進嘴裏。
下一秒,驚訝的張大眼睛。
味道好極了!
她又嘗了嘗另外兩個素菜,味道也非常好。
這是訂的哪家的外賣?
想着,江知許問出來:“這是哪家餐廳的外賣?方便把餐廳的名字告訴我嗎?”
傅延川挑一挑眉,“你怕是訂不到?”
“為什麽?”江知許輕聲追問。
傅延川微擡眼睑看向她,一字一句道:“廚師身價太高,你買不起。”
江知許氣笑了,這是瞧不起誰呢,嘟囔道:“你不說怎麽知道我買不起!”
傅延川冷哼一聲,百無聊賴地道:“江七七,就不能是我自己做的嗎?”
江知許先是一愣他對自己的稱呼,雖然不是第一次聽,但還是有些不習慣,心跳異樣地起伏。
可聽到後面的話,她震驚道:“你還會做飯呢?”
那神态和語氣大剌剌地寫着“你看着不像會做飯的人”。
傅延川讀懂了,嗤笑一聲,漫不經心反問道:“我看着像只會吃?”
江知許閉嘴,吃着人家做的飯,還質疑人家做飯的能力,好像不是很禮貌,可又覺得得說些什麽,畢竟人家款待她一番。
于是,江知許略帶谄媚地補了句:“你的氣質太好,不像是會做這種接地氣的家務的人。”
傅延川聞言,眼眸沒擡,随口道:“江裁縫,別找補了。”
“……”
江知許被怼得無言相對。
其實她說的不全是奉承的話,她是真覺得這男人長得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
可江知許不經常說這種話,說出來不太自然顯得像是在阿谀奉承。
江知許張張嘴想解釋,轉念一想還是算了,說不對再被回,她又說不過他。
于是江知許沒再說什麽,專心吃起飯。
空氣驟然安靜下來。
可能是太餓了,後面江知許又續了一碗飯,桌子上的菜也在不知不覺中,被她橫掃一空。
傅延川吃了七分飽便放下筷子,往後靠了靠,看着食不甘味的江知許,漫不經心地問道:“怎麽這個時間還沒吃飯?”
彼時,江知許正夾起盤子裏最後一塊牛肉,聞言道:“今天有兩臺手術,加班了。”
傅延川聽她說完,點頭,江知許禮尚往來地問:“傅先生呢,怎麽這個時間才吃飯?”
男人涼涼道:“為了等你,蹭飯。”
“……”
騙傻子呢,鬼才信。
他不說,江知許也不能逼他,撇撇嘴,繼續吃飯。伸出筷子發現盤子已經空了。
江知許眨眨眼,悄悄擡眸看向對面的男人,見他沒有看這邊,緩緩收回筷子,把最後一口飯塞進嘴裏,輕聲說:“謝謝,我吃飽了。”
今天吃的有些多,只怪這男人做飯太好吃。
對面的男人嗯了聲,沒說什麽,江知許出于禮貌起身收拾碗筷。
傅延川才出聲:“放那吧。”
江知許不好意思:“我來吧。你已經辛苦做飯了。”
傅延川掀起眼睑:“我有潔癖,別人收拾——達不到我的要求。”
江知許一秒收手:“……”
樂得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