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3
正陽春這家餐廳有着近百年的歷史,是百年老字號,而餐廳為了響應歷史,裝修偏複古,不華麗卻精致。
走廊的牆壁上貼着和菜單上一樣的簡介圖片,如同壁紙一般。上方的燈光明亮卻不刺眼,江知許靜靜地站在走廊裏看着傅延川的背影。
不知道在想什麽。
另一側,傅延川接起電話,“有事?”
陳星澤不滿這語氣,反駁道:“沒事就不能找你?”
傅延川不想跟他廢話,直言道:“不說,挂了。”
陳星澤趕緊出聲挽留:“等一下,等一下,有事!”
“說。”不耐煩道。
陳星澤也不計較,早已習慣:“姨和姨父知道你回國了,不留在京市反而跑去津桐市定居,非常不滿。”
傅延川嗯了一聲,“還有別的事嗎?”
陳星澤知道他與父母關系不鹹不淡,跟陌生人沒有區別,也不想聽到關于他們的任何消息,但再不願意,那也是親爹親媽,不能真的一輩子不見面,不說話。
那像話嗎!
陳星澤:“哥,事情過去這麽些年了,你也該放下了。”
傅延川放不下,也不想聽,“挂了。”
陳星澤連聲阻止:“哎哎哎,等等,還有別的事。”
傅延川重新拿起手機放在耳邊,等他放後面的話。
陳星澤看一眼手機屏幕,還在通話中,知道他沒挂,“哥,你找到房子了嗎?”
傅延川嗯了一聲,陳星澤追問,“在哪?”
“津桐市第一中學附近。”
陳星澤點點頭,想起在打電話,對方看不到,随即哦了一聲,“恭喜,不容易,能入你眼,那必定是風水寶地,有空我去看看。”
陳星澤自言自語完,又想到一事,“還有一件事。”
傅延川終于施舍兩字:“什麽?”
陳星澤:“韓甜甜每天都跟我打聽你的住處,因為我也不知道,就沒告訴她。”
一直沉默寡言的傅延川終于有了反應,開口聲音沉得可以滴出水,威脅道:“陳星澤,你敢告訴她,我就把你割內痔外痔混合痔的事傳給王濤。”
陳星澤:“……”
王濤和陳星澤兩人自小認識,原本是很好的兄弟,奈何王濤喜歡的女孩兒愛上陳星澤。
可陳星澤跟女孩兒在一起後,卻沒有好好珍惜,很快移情別戀,女孩兒為了陳星澤差點自殺,兩人為此狠狠打了一架,從此結下梁子。
這些年,王濤在陳星澤背後沒少使絆子、下黑手。
兩人要是有把柄落在對方手裏,那不用想,TM往死裏整。
若是王濤知道陳星澤割了痔瘡,等同于混的圈子裏人都知道了。
屆時,陳星澤可能會變成行走的痔瘡。
想着,他狠狠打了個冷顫,卑微道:“哥,你放心,我誓死捍衛你的住處,絕不外洩。”
話落卻并沒有聽到對面的人回話,拿下手機一看,對方早已挂斷。
“……”
—
結完賬,走出餐廳。
天色已經徹底黑了,外面不知什麽時候刮起了風,厚重的雲覆蓋天空,席卷來陣陣寒意。
齊恒沒有跟他們回景華春苑,在餐廳門口打車回家。
江知許跟着傅延川後面往停車場走,由于沒有穿外套,冷得直哆嗦。
她雙手抱着肩膀,輕輕摩擦着,希望能緩解冷冽。
可惜作用不大。
江知許有些後悔,出門前她還猶豫,要不要拿一件外套。當時怕傅延川等着急,怕看到他不耐煩的表情,她不敢浪費時間,于是急匆匆出門了。
早知道啊,早知道。
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
現在江知許只希望能快些上車。
可這路咋就這麽遠呢,明明傅延川臨來再去也不過幾分鐘。
大概是那男人腿太長,所以走得快。
江知許忍着寒冷,悶頭向前走,垂着眼看着路邊在心裏默默吐槽,沒有看到前方的男人已經停下腳步,正不動聲色地瞄着她。
在她走近快要撞上時,往旁邊緩緩挪了一步,出聲道:“江七七。”
“啊?”江知許應着,沒有反應過來,傅延川叫的她小名。
下一秒,帶着溫熱體溫的外套落在她的肩膀上,外套攜帶的暖意瞬間将她包裹,寒意消失不見。
江知許看着披在身上的外套,眨眨眼,一秒後,又眨眨眼,面上不知擺什麽表情,只是心裏同外套給她的感覺一樣暖。
江知許擡頭道謝,可男人已經走遠,她小跑着追上去,偏頭,目光在他身上停了停,呢喃道:“謝謝你。”
潔癖這麽嚴重還借外套給她穿,江知許內心是感動的。
傅延川餘光瞥向她,好像知道她所想似的,不鹹不淡地回了句:“不用客氣,穿了好些天了,明天剛好送幹洗。”
江知許:“……”
其實不說後面那句她會真的感謝。
傅延川這句話成功把天聊死,江知許再沒有說話的欲望,兩人沉默地走到車旁。
傅延川解鎖,江知許直接爬上了車後座。
坐在副駕駛擔心冷場和尴尬。
男人餘光掃她一眼,而後沒說什麽,平靜地坐上駕駛座。
車子慢慢駛離。
江知許目光裏,男人上車打開了暖風,調整到适宜的溫度及風速。她不動聲色地看着,視線不由得被那只手吸引。
他的手指甲修剪齊整,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冷白的皮膚如玉一般,極為好看。
她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
心裏浮現異樣的感覺。
很清晰。
江知許不想思考是為什麽,準确的說是不敢思考那異樣的感覺究竟為何而起。
她明白,有些事不知不曉也是一種幸福。
外套上不斷傳來神秘禁欲的烏木沉香男士香水味,同上次在VIP病房外的味道一模一樣。
江知許輕輕嗅着,淺淺笑了笑。
這時,她想起傅延川給她披外套前對她的稱呼。
——江七七。
她在腦海裏反複确認。
對,沒錯,是江七七。
江知許長這麽大第一次有人這樣叫她。
外面的人大多叫她“江知許”,關系好一點叫她“知許”,患者都叫她“江醫生”,家裏人會叫她的小名“七七”。
還是第一次有人叫她江七七。
她看向駕駛座上的男人,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問道:“你以前經常這樣叫我嗎?”
“——江七七。”江知許補充解釋道。
男人開始沒說話,透過反鏡看向車後面的女孩兒,又大又圓的眼睛,眼尾上揚,忽眨忽眨地看着他。
嘴角彎起一絲輕淺的弧度,悠悠道:“不經常。”
江知許本以為男人不會理她了,剛要自我安慰,男人清潤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卻是否定的回答。
她失落地哦了一聲,沒再說話。
車裏再次安靜,江知許無意識地摳着指甲。
過了大概一分鐘,男人好聽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夾雜着玩味,語氣不太正經:“我不經常叫你‘江七七’,但我經常叫你——”
“——小胖妞。”
江知許:“……”
謝謝,我不想知道了。
她沉默了片刻,并決定将沉默進行到底。
可男人卻起了聊天的興致,無聊地問道:“你覺得哪個好聽?”
這還需要說嘛?
江知許覺得他這個問題問得有些多餘。
非常無聊。
于是,江醫生起了反骨道:“小胖妞。”
她說完,男人頓時笑出聲,笑得肩膀微微顫抖,像個少年,完全沒了平時深沉正經的模樣。
這是江知許認識他以來第一次見他這麽笑,毫不掩飾自己的忻悅,表情可以稱得上放肆。
笑得江知許心裏發慌,甚至想沖上去捂住他的嘴,讓他不要再笑了。
過了好一會兒,男人收住笑意,徐徐道:“你小時候也這麽說。”
“……”
“你确定嗎?”
江知許不相信,小時候的自己這麽二嗎?
男人嘴角仍保持着微彎的弧度,左手打轉向燈,把着方向盤轉彎,動作流暢,邊淡淡道:“對,确定。”
但卻沒給她解釋為什麽?
江知許知道肯定有原因,追問:“為什麽?”
這次男人收了笑意,連唇角那一絲弧度也消失無蹤影,涼涼道:“自己想去。”
江知許一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聊的好好的,怎麽突然變臉了。
這陰晴不定的男人,真是氣死人啊。
江知許照着他的後背狠狠剜了一眼。
明明開啓話題的人是他,結果說不樂意就不樂意了。
江知許突然明白齊恒為什麽想揍他。
她也想。
江知許回到家,将身上的外套一把薅下來,想擲到地上,然後再狠狠地踩上兩腳。
而現實卻是,江知許拿過衣架輕輕挂了起來。
沖着衣服撇了撇嘴。
看在她給自己披外套的份上,她慷慨地不打算計較。
第二天起床,收拾好準備出門的江知許,看見挂在客廳的外套。
但她沒有拿,現在太早,那男人肯定沒有起。
她計劃晚上下班去還。
她拿過包包出門。
電梯停在一樓,電梯門打開,門外站着身穿運動衣的傅延川,衣服略寬松,使他看上去随意松懶,白色更襯得他冷白的皮膚潤澤如玉,薄唇微抿,額頭上還有細密的汗珠。
看樣子像是晨跑回來。
好家夥,起得居然比她還早。
迎面撞上,江知許無法回避,不得不主動打招呼,語氣輕快:“傅先生,早啊!”
傅延川掀起眼睑看她,面無表情,看起來有些嚴肅,低聲道:“早!”
江知許颔首垂眸,內心恍惚,覺得昨晚恣意大笑的男人不過是她的一場錯覺。
一進一出,相互錯身。
江知許出了樓棟坐上車,抿唇笑笑,收斂不知名的情緒,發動車子出發去上班。
今天周一,交班結束大查房,新上任的住院醫生和兩個實習生加入肛腸外科的隊伍。
浩浩蕩蕩的查房大軍在每個病房穿梭,給出專業的指導意見,為痛苦的患者排憂解難。
查完房,一行隊伍回到辦公室,兩個實習醫生,跟在王楊林身後虛心學習,态度謙卑。
這兩個實習醫生本科未畢業,大五出來實習,對肛腸外科還充斥着某些可愛的幻想。
王楊林和藹地笑着問道:“你們兩人為什麽選擇肛腸外科?”
實習生一,名叫趙衍,是個小男生,長相清秀,高高瘦瘦,聞言思考下,誠實回答道:“主任,我沒選,我是被調劑的。”
實習生二同樣是個小男生,名字叫秦朗,體型微胖,略顯憨厚,聽到第一個回答,也老老實實道:“主任,我也是被調劑的。”
“挺誠實。”王楊林早就看出來了,笑了笑,“咱們科室的醫生大多都是調劑的。”
“大多?”趙衍驚訝,“我以為肛腸外科醫生均是被調劑的,原來還真有自己選擇的?”
王楊林點頭,指了指江知許,“我們江醫生就是自己選擇的。”
趙衍吃驚地看向江知許,他早晨查房就注意到這個長相甜美的女醫生,也是肛腸科唯一一名女醫生。
他當時以為這美女姐姐肯定是被調劑到苦逼的肛腸科。
沒想到啊!
竟然是自己選擇的。
江知許對外人知道她是肛腸科女醫生,且是自主選擇而瞠目結舌的表情已經習以為常,沒有過多解釋,只是友好地笑了笑。
最後,王楊林把秦朗分配給江知許帶教,趙衍分配給徐建帶教。
江知許帶着秦朗去換藥室給患者換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