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兩個人站在渡口,看着連車尾氣都沒留下的閃電飛車發呆,幼清率先道:“就當慶祝你重獲自由,我請你吃飯吧?”
景元摸摸肚子,嘆氣:“恭敬不如從命,阿娘她餓了我一整天了。”
他瞧着是有些憔悴,頭發也散了,哈欠連天,看樣子也沒有睡好,幼清忍不住摸摸他的腦袋,哪怕她需要踮着腳,擡高手臂才能摸到他的發頂。
“乖哦…你想吃什麽?”
景元用手指勾勾臉頰,嗓音發緊道:“家常菜就好。”
幼清人生地不熟,還是景元在金人巷選了個農家小菜館,景元要了好幾兩白米飯,幼清則多點了幾道菜,他這麽高的個頭,抱着海碗狂吃都沒叫他吃飽,幼清看他意猶未盡,便又給他叫了一碗飯,重新填補些菜品,景元風卷殘雲,最後用丸子湯溜溜縫,這才有了飽腹的感覺。
菜味道不錯,幼清過了新鮮勁兒,每種嘗了一口便飽了,等到結賬時,景元看了看賬單,一時露出窘迫的神色,幼清笑道:“都說我請客啦。”
唉…工資花了個底朝天,爹娘還停了零花錢,景元托腮長嘆,只能接受了幼清的救濟。
“你很愛吃魚呀?”幼清背着手,與他并肩而走,“我以前經常與師父一起垂釣,能釣上不少魚來,不然一起去釣魚,回來叫老板烹調,吃一頓全魚宴。”
景元輕笑:“若是想去釣大魚,恐怕要到鱗淵境。”
“那是哪?”
“持明故土,白珩或許也去那處了。”景元抱着手臂道,“師父不在,她大概要去探望丹楓。”
“這又是哪位人物?”
“持明龍尊飲月君。”景元捏着下巴道,“不過沒有白珩,我們可不能随意進出鱗淵境,那裏是持明重地,到處都是等待蛻生的持明卵。”
看幼清一臉迷茫,景元耐心解釋:“持明将死時會在持明卵中轉生,再世為持明。”
“好神奇…”幼清期待地看着他,“帶我去瞧瞧吧,我不會亂摸亂碰的!”
景元一臉為難,幼清搖晃他的手臂,膩聲道:“景元…我的好景元……”
他尚且年幼時,與丹楓不過幾面之緣,每次過去也是在鱗淵境釣魚抓螃蟹…如果沒有白珩和師父帶着,他确實沒有面見龍尊的理由。
但是對上那水汪汪、充滿渴求的大眼睛……景元捂着額頭,受不得這樣的嬌嗔,再加上他也不是什麽恪守規矩的人,一想白珩也在那…過去瞧瞧…應該沒什麽吧?
他閑賦在家,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被重新啓用,一心苦悶無處發洩,既然幼清想玩,他就陪她玩好了!
說完就是幹,景元帶她去了丹鼎司,果不其然,兩個人被持明護珠人攔在海邊,說什麽都不準通行。景元用了個聲東擊西的招式,将守衛盡數引走,再叫幼清偷摸開船,兩個人配合無間,景元站在海邊長亭,背後是一串持明守衛追趕而來,眼看就要追上,景元只覺得通體一輕,幼清站在船上伸手,他輕若鴻毛,緩緩地墜到了她的懷裏。
幼清抱着他的腰,等他腳踩到實處,那種身輕如燕的感覺才消散了,幼清仰頭笑道:“仙法,很神奇吧?”
此時距離過近,幼清能看清他臉上的每一處細節,果然是十幾歲的少年,皮膚細嫩,白得能擠出水來,他披着長發,蓬蓬松松,風吹來,發絲下掩映着他眼底的淚痣,平添兩份柔媚,幼清吞咽口水,直勾勾地望着他,景元後退兩步,一時腳步不穩,船只搖動,幼清還在發愣,等反應過來時,她已經把他擠下船了。
*
“所以你們兩個是偷渡來的?”
白珩望着濕漉漉的兩小只,幼清抹抹臉上的水,結巴道:“就是借了艘船…”
文明人的事兒,怎麽能叫偷呢?
景元擰了擰自己的衣擺,用手背擦拭着下巴上的水,白珩忍俊不禁,拿出手帕為他擦着水漬,“白日裏不都是有雲騎的訓練麽?很少見你t翹課貪玩。”
景元直言道:“犯了錯誤,正閑賦在家。”
“哎呀,雲騎之中也有嫉賢妒能之輩,玩就玩呗,等你們倆烤幹了衣服,我再帶你們出去兜風!”
“謝謝白珩姐。”
白珩揉揉他的腦袋,不過兩個濕漉漉的小東西沒有滴太久的水,幼清大手一揮,兩人瞬間恢複幹爽,白珩連連道:“好厲害的法術,快來教教我!”
幼清嘿嘿一笑,一點也不藏私,真的教了起來,不過白珩怎麽念都沒起作用,她将幼清推到丹楓面前,問:“龍尊大人行雲布雨無所不能,這樣簡單的小法術應該不在話下吧?”
幼清這才看到這兒還有一個人。
說是一個人,實則是在一座雕像下閉目打坐的龍裔,聞言,他擡起眼皮,平靜地看了一眼他們,便又合上眼,整個人都寫滿了“生人勿近”“莫挨老子”。
“他真沒意思,我千裏迢迢過來瞧他,還給他帶了點特産。他眼睛都不擡一下,只用鼻孔看人!”
白珩端出特産,在桌子上攤開來,和景元說着她去的那座星球上的奇聞異事,景元拿起當地的點心,看起來奇形異狀,聞着沒什麽味道,白珩還在催他:“快吃呀,可好吃了!”
景元用“你別搞我”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神情複雜地将特産放進嘴裏,輕輕咬了一小口。
差點沒酸倒牙!
景元捂住嘴,一臉痛苦面具,白珩被逗得哈哈大笑,毫不尊老愛幼地逗弄他:“丹楓那家夥不吃,讓我錯過了一場好戲,景元,你說我遞給鏡流吃,她會是什麽表情?”
鬼知道!景元呸呸兩聲,白珩說:“可別浪費啊,含一會兒就甜了,其實挺開胃的。”
說着,自己也抓了一個放進嘴裏,兩個人皺鼻子眯着眼吃着,全然忘記了這兒還有個幼清。
幼清早就挪到了丹楓身邊。她飛到他身後,好奇地打量着他,他有一雙尖耳朵,右耳還墜着一枚耳墜,幼清眨眨眼睛,又将目光挪到他頭頂的龍角。
狀若珊瑚。不比她父親與師父的威武,但是…實在貴氣。
幼清不禁伸手摸了摸。
丹楓瞬間睜開雙眸,他回頭,就見少女貼在他後背,兩手抱起他的龍尾,驚喜地摩挲着。
他竟未察覺她的氣息。
幼清正搓着龍尾,全然不知丹楓手中已經凝聚了水球,二話不說便向她抛了過來,幼清趕緊閃過,忙道:“對不起!我只是看着太喜歡了…我也是水龍啊!”
丹楓眸色冷清,聞言略有動搖,不過他并未停止動作,又接連抛出無數水球,白珩和景元兩個人都看呆了,奈何龍尊大人的攻擊于幼清而言也不過撓癢癢,她看似如臨大敵,實際上躲閃得輕而易舉,丹楓擡起右手,龍影于背後凝聚,幼清只好拔劍,白珩含着酸點心,口齒不清地阻止:“好好的,怎麽打起來了?”
丹楓飛身上前,兩人瞬間過了一二十招,看得人眼花缭亂,幼清的劍法與鏡流大不相同,并無任何冰冷可言,非要說,竟是情意綿綿,柔情似水,拆招化招皆在無形處,幼清捏住他飛來的攻擊,在手中凝聚了一把水刃,兩支劍耍出了花,看她與龍尊打得不相上下,白珩用手擋着嘴,與景元道:“鏡流有沒有說過,她倆到底是從哪碰到的?”
景元搖頭,視線不曾離開,即便是手裏的酸果子都嘗不出味道,只直直地望着二人比試。
正打得密不可分,背後突然傳來幾聲呵斥,丹楓頓時收手,幼清一個不察,人就向他飛了過去,她被丹楓用手臂攬住腰,整個人都挂在了他的胳膊上,丹楓就這樣擡着她,轉頭便見不少雲騎站在古海岸上,向他行禮:“不知龍尊在此,冒犯了。”
“何事?”
“聽聞有人擅闖鱗淵境,特來捉敵。”
丹楓将胳膊上挂着的幼清抛向他們,又給了白珩一個眼神,白珩拍拍手上的殘渣,笑道:“都是誤會,我們是丹楓大人的朋友。”
“還有偷開星槎、在市中心穿梭、連闖紅燈、以及拐賣兒童…”
白珩立刻不幹了,“前面也就罷了,我哪拐賣兒童了?”
這是不打自招了,大家齊齊看向比所有人都高的景元,白珩指着他說:“兒童?他是景元啊,你們不認識他?”
“管他景元景方的,将軍有令,緝拿要犯,趕緊帶走。”
說着就把他們全拷了起來,包括過來湊熱鬧的幼清。
大家看着幼清,瞧着人畜無害,可是剛才她和龍尊過招的樣子大家可都看到了,所以他們把幼清的腳也拷了起來…
“緝拿要犯?騰骁是不是公報私仇?就開了會兒船,接我朋友的徒弟出來玩,怎麽就要犯了?我不服!”
“白珩,你就消停點吧,将軍有令,你必須回去。”
“騰骁!丹楓,你救救我啊!朋友一場,你就看着他們把我帶走!嗚,你說話呀!”白珩哀嚎着,但怎麽反抗都無濟于事,三個人就這麽擠在一塊被打包回去了。
艙內一片寂靜,幼清讪讪問:“我們會坐牢嘛…”
白珩說:“放心吧,實在不行,鏡流還會來撈我們。”
景元捂着額頭道:“一定是我爹娘報了地衡司。”
“他們倆愛子心切,能理解,能理解。”白珩的兩只手拷着還不忘引誘他們,“哎,一會兒出去了,咱們上哪吃飯呀?丹楓那人實在沒意思,等鏡流回來了我們再一起去看他。”
景元道:“本來說要吃魚。”
幼清點點頭,“還沒釣到魚呢!”
“你們去鱗淵境釣魚?”白珩噗嗤一笑,“景元,你還真是沒變,放心吧,丹楓不會管你的。下次你去,和他的侍女說一聲就好。”
景元嘆氣,他不過是鏡流的徒弟,丹楓從小到大就沒和他講過話,談什麽關系呢?少年的景元渾然不知,出入鱗淵境,若無龍尊默許,他們早就死在古海的波濤中了,他能到鱗淵境,便是丹楓對他的偏袒。
“那一會兒吃烤魚好了,我們是吃剁椒的,還是蒜香的?”
聽到這,押送他們的雲騎終于受不了了,“白珩,我們兄弟饑腸辘辘過來捉你,你再說,我就将你丢到海裏喂魚。”
“你怎麽這樣兇!?要不你現在調轉船頭,帶我們去烤魚店,我也請你吃魚好了,怎麽樣?”
雲騎小哥:“晴天白日的,你就開始發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