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間錦儀的月份已經很大了,她開始減少出門的次數,每天在房間內數着辰光。她的內心有些不安,山上雖說有長輩,可都是男子,她父母也都去得早,母親也沒來得及在嫁人生子方面給她什麽指導,對于生育及坐月子一應事情,她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無忌一直在修煉武當九陽功,他練了一年有餘,丹田中的氤氲紫氣已有小成,可是體內寒毒膠固于經絡百脈之中,非但無法化除,反而臉上的綠氣日甚一日,每當寒毒發作,所受的煎熬也是一日比一日更是厲害。
在這一年之中,張三豐全力照顧無忌內功進修,宋遠橋等到處為他找尋靈丹妙藥,甚麽百年以上的野山人參、成形首烏、雪山茯苓等珍奇靈物,也不知給他服了多少,但始終有如石投大海。衆人見他日漸憔悴瘦削,雖然見到他時均是強顏歡笑,心中卻無不黯然神傷,心想張翠山留下的這唯一骨血,終于無法保住。
武當所得的九陽真經并不完整,其餘的部分少林與峨嵋都有,但武當與少林之間積怨已深,自然不會輕易将它傳人,更何況是身為武當弟子的無忌。本來峨嵋派也傳得一份九陽真經,但掌門人滅絕師太脾氣十分孤僻古怪,張三豐曾數次致書通候,命殷梨亭送去,滅絕師太連封皮也不拆,便将信原封不動退回。
他們別無他法,終于有一天殷梨亭向錦儀問道:“錦儀,我聽說峨嵋的內功有一門峨嵋九陽功,不知滅絕師太她老人家可有傳你?”
錦儀有些疑惑,點點頭,道:“我是師父的嫡傳弟子,師父她老人家自然是将九陽功傳了我,六哥你問這些作甚?”
殷梨亭的表情緩和了許多,不若之前的那樣緊張了,錦儀更是疑惑,聽得他道:“錦儀,你也知道無忌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
錦儀點了點頭,道:“我知道,無忌中的是寒毒,師父一直在傳他內功,待得他內功有成了,寒毒便會自己消去了。”她口中所說的師父,自然是丈夫殷梨亭的師父,張三豐張真人。
殷梨亭注視着她的雙眼,艱難道:“師父和我們原本是這樣想的,可現下無忌的狀況不太妙,若是寒毒沒能及時克制,恐怕有性命之憂。師父的意思是若是能集齊全部的九陽真經內功,讓無忌修煉,說不準能救回無忌一條性命,不然便是回天乏術了。”
錦儀茫然地點了點頭,她此時還沒有明白殷梨亭想說的是什麽,問道:“九陽真經的一部分在武當,其餘兩部分則是在少林與峨嵋,少林是決計不肯将內功傳給外人的,師父也不太可能将內功傳給無忌,那可如何是好?”
“錦儀,師父之前修書一封令我送至峨嵋,可滅絕師太她老人家連封皮也不拆,便将信送了回來,我們也是束手無策了。”殷梨亭提醒道:“你也是峨嵋弟子,滅絕師太她老人家也傳了你峨嵋九陽功,若是你能将你所知道的那部分武功傳給無忌,那便有可能救得無忌的性命。”
錦儀猶豫了一下,道:“雖說是這樣沒錯,可峨嵋派是師父她老人家做主,她若是不準的話,我也不能擅自将峨嵋九陽功傳給無忌。”
殷梨亭早就料到了錦儀會這樣說,雖然面上不免顯得十分失望,可內心已經接受了她的說法,無奈道:“無忌現在的情況越來越不好了,師父說他這個樣子勉強還能支撐個兩三年就已經是極限了。若是沒什麽辦法的話,師父也只能帶着無忌到少林去求醫了。”
錦儀知道自從張翠山自刎身亡一事之後,武當與少林之間的關系惡化,武當諸位弟子平時連少林都不願提起,此時卻迫于無奈,要跑到少林去向少林的那群和尚們求情,希望他們看在人命關天的份上能夠伸出援手。
錦儀有些不忍,但她又知道師父滅絕師太若是此時身在此處的話,是絕對不可能容許她将峨嵋派的獨門內功傳授給他人的,無論這是否關系着一個無辜孩童的性命。
她就欲開口拒絕,突然想到此時此刻,她已經不再是那個滅絕師太座下的徒兒,萬事都要聽從她指揮,對她俯首貼耳,事無不從的人了。她現在雖然仍是峨嵋派的徒兒,可她的另一身份則是武當派殷六俠殷梨亭的妻子,她現在身處在武當山上,武當山會是她未來許多年之內的家,而若是不出意外,之後的那些年她都不會再踏足峨嵋。
既然這樣,是否遵從滅絕師太的命令又有什麽所謂呢?在她眼中,一條無辜的性命比之所謂的峨嵋派不傳之秘要重要許多,即便那個病人不是武當派的張無忌,是其他的人,此時此刻她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她猶豫道:“師父她老人家一定不會準許我做這樣的事情,可是無忌的性命比之這些虛無缥缈的派系之別要重要許多,将峨嵋九陽功傳于無忌也算不得什麽了。”
殷梨亭聞言大喜,又确認了一遍:“錦儀,你當真願意将峨嵋九陽功傳給無忌?”
錦儀點了點頭,道:“不過我有個條件。”
殷梨亭點頭道:“有條件是應該的,無論什麽條件我都答應,只要你能将峨嵋九陽功傳給無忌便好。”
錦儀嗔道:“你現下便說什麽都應,也不問問我要求的是什麽條件,也不怕我将你賣了?”
殷梨亭搖搖頭,含笑道:“怎麽會呢,你是何種人,難道我還不了解嗎?若不是實在為難,你也不會提出這種要求,且你也不會提出很過分的要求。”
錦儀心道你卻也将我想得太好了些,不過內心卻很是歡喜,微笑道:“你信我便好。”
錦儀的要求其實很是簡單,她與無忌共處一室教授他峨嵋九陽功心法前,對他道:“這門心法是峨嵋派不外傳之密,今天我将它傳與你,是為了讓你免于寒毒困擾,而不是為了其他的。我是在未經師尊許可的情況下将它傳給你的,你是武當弟子,也不能改投他派,拜入我峨嵋門下,因此,我需要你立一個誓,不得将我傳授你的心法傳與其他人。你立下誓之後,我方能傳你峨嵋九陽功。”
無忌沒有猶豫,點頭答應了,問道:“六嬸,若是我現在立了誓,那我們現在便可以開始了嗎?”
錦儀點點頭,道:“你便這樣說,我張無忌在此對天發誓,不得将貝錦儀傳我的峨嵋九陽功心法告知任何人,若有違此誓,教我父母地下不得安寧。”
無忌依言說了,錦儀便點點頭,道:“你立了誓,我便可以将峨嵋心法傳授于你了,若是師父她老人家得知,也不會太過見怪。”
當下便把峨嵋九陽功的心法口訣細細說了,無忌本就已經有了內功功底,天資也不差,可以說得上是一點就通,令人十分省心。很快錦儀便不用監督他,由得他自行修煉內功。
武當派諸人忙于救傷治病,也無餘暇去追尋傷害俞岱岩和無忌的仇人,這一年中天鷹教教主殷天正數次遣人來探望外孫,贈送不少貴重禮物。武當諸俠心恨俞張二俠均是間接害在天鷹教手中,每次将天鷹教使者逐下山去,禮物退回,一件不收。有一次莫聲谷還動手将使者狠狠打了一頓,從此殷夭正也不再派人上山了。
無忌初始修習峨嵋九陽功時着實起了一番作用,可時間久了,體內的寒毒仍舊頑固,張三豐與武當諸俠望着如此情況十分無奈,眼下也唯有向少林求救這一條路可以走了,雖說向少林求助之後,可能與現下一般無濟于事,但他們能做的,也只是盡人事,知天命了。
武當派的事務諸多,衆弟子原本想着要與師父一同到武當去求救,但張三豐道:“咱們若是人多勢衆,不免引起少林派的疑心,還是由我們一老一小兩人去的好。且梨亭你媳婦也馬上臨盆了,你也需要留在山上好好照顧她。”
衆弟子無奈允了,張三豐帶着無忌,兩人各騎一匹青驢,一路向北。少林、武當兩大武學宗派其實相距甚近,自鄂北的武當山至豫西嵩山,數日即至。張三豐和無忌自老河口渡過漢水,到了南陽,北行汝州,再折而向西,便是嵩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