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
當她走出拍賣行，晚來天欲雪，滿城挂霜色，忍不住輕輕打了個噴嚏，将自己裹緊在披風中。
她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閑逛，路人行色匆匆，急着回家避雪，宣菱卻不知道何去何從。
腳尖轉了個彎，撲簌簌吹進胸腔裏的冷風被驀然阻隔。
靜靜地，她聽見雪落的聲音。
來人撐起一柄傘，為她擋去風雪，握着傘柄的手骨節分明。
“為何不避雪？”
宣菱捕捉到那淡金色的眸裏，泛起不甚明顯的情緒，很快又被風雪埋去。
宣菱這才意識到，她的發絲上、衣裙上，已經落滿了白絮般的雪。
她輕輕騰出一只手拍落雪片，卻是拂了一身還滿。
宣菱笑道：“避無可避。”
話音未落，油紙傘已向她這端傾斜，籠罩住了宣菱全身，驟然拉近的距離，宣菱看得更加細致，連眼角的一顆痣，亦分毫不差。
聲音比她的心更快跳出喉嚨，“我想知道你的名姓。”
那人頓了一下，依舊從善如流回答了。“戚衍。”
他似乎是很久沒有親口吐露這兩字，唇齒間夾着生澀，他也不懂自己為何要多管閑事遞來一把傘，又向人敞開心扉道姓名。
就像冬日的一場雪，來的無聲無息，不講道理。
他說：“雪停了。”
“不必多心，方才你在街上形同游魂，誰人也會上前一問的。”
天空露出明淨的晴色，日頭一照，四處泛起雪光，宣菱透過他，望見塵封回憶中的一個人，面不改色将她拉進傘下，她在細密的雨幕裏向他讨了一個無聲的吻。
宣菱歪着頭，眉眼彎彎沖他一笑：“如果我還想再見到你呢？”
“天元宗只招收骨齡十二歲以下的弟子，你并不在其中。”他答非所問，輕輕繃起嘴角。
倏忽，宣菱的手裏被塞進一點冰涼的東西，手感溫潤，仿佛是糯玉。
“玉符內有我刻畫的陣法，可傳送至玄機峰。”戚衍微微偏頭，耳廓染上一絲幾不可察的粉色。
宣菱只望着他笑，拇指輕輕摩挲過玉符，莫名有點想将掌心之物換成他的手指。
“什麽時候都可以？太任性了。”
戚衍溫聲說，“不算。”不算任性。
被這副漂亮的眉眼注視着，會令人産生悸動的錯覺，仿佛已成了他的全世界。
宣菱想，再任性一點無妨。
她就這樣試探着放上了自己的手，他的面頰溫熱，長長的睫毛被覆蓋住後緩慢顫抖，像是冬日裏的蝴蝶，最終蜷縮栖息在她的掌心。
他們都被一種陌生卻洶湧的情緒裹挾着，宣菱依舊能聽清雪落的聲音，不，是她心跳的聲音。
她心裏很紛亂，撤回那只逾矩的手，盡量讓自己的聲線平靜。
“改日再見吧，我，吾還有要緊的事。”
她旋身離去，如何能感受不到一路追随的目光。
宣菱回到神殿，盯着這玉符瞧了一會兒，索性将它收進系統空間，眼不見心不煩了。
無所事事的時光總是漫長的，宣菱只好一心投入到修煉之中，達到築基巅峰，距離結丹只差一線。她突破金丹是個月滿風清的夜晚，她感到體內湧動的靈力，狂躁急切地想要求找一個出口，她努力疏解，将全身靈力彙聚到一處關竅，觸摸到了那層薄薄的屏障！
終于，屏障破碎，類似于骨節咔嚓的細微響動聲，金色的靈氣盤旋在她的丹田之內，漸漸形成了一顆通體金色，泛着灼灼光華的金丹。
她使出《辛金劍法》中的一招“力動千軍”，持劍之手手心向上，向前揮出一劍——
轟隆，十米外的那棵柏樹被劍氣攔腰折斷，傾倒砸在了地面上發出巨響……
宣菱悄悄抽劍直起身，恍若無事發生。
那棵樹貌似是傅玉之親手所植，愛之如子……
翌日
一道凄厲的喊叫聲響徹宗門，傅玉之如喪考妣，跪伏在樹旁抹眼淚，“我的樹啊……這可是阿雁送給我的樹啊，眼瞧着從手指粗細的小樹一點點長大，天殺的，誰砍了我的樹啊！”
宣菱實在看不起去，或者說良心發現，從系統商城買了一瓶【超強力520膠水】，塗抹在斷掉的樹幹上，然後将兩段粘合起來，移花接木，也就慢慢長好了。
傅玉之老淚縱橫，還啜泣着道謝，“有勞神女了……若是讓我抓到砍樹之人，我定要門法伺候！”此事告一段落，暫且不提。
宗門內，這批韭菜經過宣菱揠苗助長式的激勵，如今已經茁壯成長，個個修為飛漲。
築基中期的林遠，築基初期的謝婉、沈自靖，練氣中期的何菡華，還有其他幾個靈根提升後成功引氣入體的外門弟子……
歷年來，每逢歲末，修仙界的幾大宗門都會派人來神霄宗“莅臨”視察，名為宗門交流，其實是窺探虛實，打壓“寒門”，甚至有幾次還挖牆腳，把神霄宗天資卓越的弟子通通挖走……傅玉之想起來就滿腔憤懑。
不過今年不同了，神霄宗有玉清神女在，足以震懾這群人的氣焰！
這日，神霄宗上下嚴陣以待，遙遙地，便看見宗門遠處飛來幾艘雲舟，它以靈石驅動，向來只有底蘊深厚的修仙宗門才供養的起。
立在雲端之上的幾人，俱是容貌不俗，男俊女美，衣袍精致，周身散發着闊綽氣息。
雲舟漸次落地，十幾個修士魚貫而出，按照門派各自站成了一隊，分別是青州天幻宗，明州天元宗，錦州天音門。
傅玉之拱手道：“諸位遠道而來，請入神霄宗稍作休息。”
為首幾人還禮，“傅宗主，又見面了。”
于是一番寒暄，幾隊人馬進入了神霄宗內，神霄宗雖然地處“凡間”，但卻是難得的依山傍水，風光秀麗，靈氣較為充裕。一路上，他們敏銳的察覺到了神霄宗建築的變化。
天音門女修最先問道，“傅宗主，這藏書閣是何時所建，蔚為大觀啊。”
“這鍛造坊也甚是精妙，一器一物都靈巧方便，看得我真想馬上開始煉器！”天幻宗最擅長機關鍛造，男修握着錘子舍不得松手。
傅玉之卻故作神秘，“諸位，這些不過是小巧，前方的宮殿，才叫做真正的偉力！”
幾人半信半疑，卻在見到浮光宮的一瞬，啞然失語。在陽光照射下的深紅色神殿，愈發顯得偉岸莊麗。
有人面露質疑，“傅宗主怕不是在開玩笑，這樣的宮殿，又豈是神霄宗能負擔起的。大興土木，若只是為了面子……”
“慎言！”傅玉之神情驟然冷肅，他率先跪下，接着神霄宗衆人齊刷刷跪倒在地，異口同聲道：“恭迎玉清神女出殿！”
傅玉之掐好了點，玉清神女總會在這個時辰走出神殿在外走動走動，有時還會蕩會兒秋千。
宣菱後知後覺，踏出殿門時才發現門外站着跪着這麽多人，一瞬間尴尬之情不由得催使她掉頭回去。可僞裝神女的任務又讓她迅速上皮，換了一副玩世不恭的嬌縱臉。
祂輕快地越過門檻，随意掃了一眼衆人道：“堵在門口做什麽，開會嗎？”
月神神格的威壓若水波擴散開來，被波及到的人根本無法站立，只能在驚懼中匍匐跪地，渾身顫栗。
“神，神女……祂是神女？”
“這世上，怎麽可能有上界的仙人，飛升後還能再次下界！”
神女嗤笑：“你又沒飛升過你怎麽知道？”
“天闕之上的規矩你定的？吾乃西王母之徒玉清神女，又非一般女仙。”
言外之意是，旁的上仙自然是不能随意下界，可玉清神女頗受寵愛，身份不同，西王母，聽起來更是個厲害的神明……
“神女饒恕，小人也只是有口無心……”女修懊悔不已，她修為不高，承受着如此威壓，眼前已開始出現眩暈。
“傅玉之，你将吾當吉祥物嗎？”
神女笑容不減，露出雪白貝齒，傅玉之卻背後發毛，有毛骨悚然之感，“晚輩實在不敢啊，神女言重了！”
宣菱見吓唬得差不多，便收起神格，像是小女孩被哄的滿意了，嘴角挂起一抹微笑，“吾知道你沒那麽大膽子。”
“你們幾個聽好了，吾下界就是為了扶持神霄宗成為第一宗門的，你們若識相就早點解散宗門走人吧。”
聽到這兒，有幾個神霄宗的弟子甚至忍不住噗嗤笑出聲，其他宗門人的臉色倒是青白交加，分外好看。
“還有，你們之前對神霄宗做的欺淩之事，吾已經知曉……”
不等宣菱說完，天音門女修便搶先道：“我等已經知錯了，願将資源奉還與神霄宗，期望稍作彌補！”
女修咬着嘴唇，緊張不安，她千算萬算也沒有想到神霄宗會走了大運，竟然有飛升的上仙為它撐腰。
她眼波流轉，楚楚可憐地望向傅玉之。“玉之，求你在神女面前為我等開罪……”
傅玉之欲言又止，喊了聲“阿雁”。原來她就是傅玉之愛而不得的白月光女修姜雁，宣菱的八卦之魂蠢蠢欲動。
宣菱故作大度，擺了擺手。
“既然傅宗主憐香惜你，那我就不怪罪你們了。只有一點，吾身為神女下界，一順天命，二為歷練，汝等大可廣而告之，不必藏着掖着，生出許多陰私。”
話語中暗含警告意味，料想宗門交流一回去，玉清神女的名號已經傳遍修真界了。
……
……
【滴！恭喜宿主，僞裝神明進度：30％】
【傳聞中的玉清神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