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勝追擊
天剛拂曉，翠丫就匆匆踩鞋換衣出門。臨走沖屋裏叫了一聲，“爹娘，我去軍營了！”
翠丫娘笑：“看這孩子，着急忙慌的……”
“翠丫是有正經差事的醫女了，可不要小瞧她。”翠丫爹爹也笑彎了眼睛，心裏頗為驕傲。
到了軍營中，一群衣着打扮相同的醫女聚集在一起，她們俱是窄袖立領的藍衣裳，青絲盤起壓在巾帽下。
翠丫是她們中年紀最小的，但她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又有家傳的醫藥功夫，識記藥草，動手清創都不在話下。
每逢嫦曦仙子示範操作，翠丫就時時關注她的做法。長寧鄉君講解藥理，翠丫也聚精會神。
“翠丫，你記性好，我考考你，上回仙子講的四大神藥是什麽啊？”
翠丫揚唇笑道：“維c、葉酸、阿司匹林、二甲雙胍。”
“啊呦，這麽拗口的名字也難為你記得了。真是了不起！”
醫女中響起一陣陣歡聲笑語，她們如同一只只快活的百靈鳥，為軍營中帶去生機和希望。
常安府衙內
正是夏花落盡，郁蔥枯黃的季節，小院一角種植着一顆桂樹。秋風瑟瑟，桂雨搖落。
有三秋桂子，十裏荷花……從此一隅，可以窺見世家貴族追求的風致和勝景。
張璇無駐足欣賞良久，卻聽身後人道，“不過是舊習難改，讓将軍見笑了。”
雖然梁朝賜張璇無侯爵之位，但身邊人還是習慣叫他将軍。
斐璟微微欠身行禮，身上秋裝是極襯他的湖綠，有道是膚光勝雪，君子如玉。
張璇無的視線略微下移，擡手捂嘴輕咳了一聲，“聽說你那日來探病，我神志不清。如今我已經大好了，來讓你看看。”
他說話幹巴巴的，不曾稍加潤色，更不似旁人妙語連珠。
風吹亂鬓邊幾縷發絲，斐璟颔首別在耳後。
“常安為前朝舊都，不知會否成為将軍的龍興之地？”
他意有所指，也是在試探好友的野心。
張璇無道：“驅逐匈奴，恢複家國，是我所願。你我也曾是梁人。”
“世間豈有萬世之帝王？阿璇，你還是要早做決斷，避免來日腹背受敵。”
斐璟并不意外，若張璇無真的早早拉起反旗，那才不是他認識的張大将軍了。
不過情勢催人，張璇無又能堅持他的忠貞之心多久呢。
斐璟淡淡岔開話題，“此戰大捷，将士們都士氣高漲，将軍是要乘勝追擊了——”
“打，必須打，胡人占去的幽薊十六州，乃至整個北方……伯瑛，我欲揚鞭指北，不待功成決不回常安！”
張璇無眼底燃燒着的，是那熟悉的征服欲望，他生來就是馳騁沙場的常勝将軍，英姿勃勃的馬上枭雄，身體裏那一半胡人的血催使他渴望以殺止殺，以血捍衛家園。
他深知北方百姓受胡虜淩虐之苦，他的母親，就是因為胡人的強迫才懷上了他，生下孩子後便自缢死去。
張璇無靠着頑強的求生意志活了下來，亦離不開父老鄉親的百家飯，補丁衣……
守護，是刻在他生命裏的銘文。
斐璟望着好友，時間忽然變得如此緩慢，落葉在空中飛舞盤旋——他想直到自己垂垂老矣的那一刻，都會清晰記得，發下铮铮誓言的少年人燃燒着的生命之火，欲望之光。
“君守國門，臣死社稷。”
“去吧，阿璇，做你想做的事。亂世之中唯有放手一搏……”斐璟的語速忽然變快，他眼裏同樣蕩漾開中流擊水般的激揚鬥志，“我便在你身後，不令你有後顧之憂。”
“改革軍制，我早有此意……”
斐璟此後建立的屯田養兵、兵農合一，兵員退役制度等，都令常安月神軍規模壯大，漸漸步入正軌。為月神軍逐鹿中原，立下赫赫戰功奠定了基礎，也都是後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