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之戰
黑雲壓城,夕陽為整裝待發的将士披上一層金甲,號角聲響起,敵軍開始了第一場沖鋒——
匈奴人的馬蹄聲震動了大地,塵煙四起,他們以踏破關隘的氣勢朝常安而來!
為首的匈奴将領呼延篡,眯起他細長的眼,勒馬踯躅在前,健壯的汗血寶馬一直在原地繞圈打轉,馬鼻噴出炙熱的氣息。
他是死去的冒頓王的同母異父的兄長,被封為左賢王,相當于匈奴部的儲君,“太子”。可見他不僅有高貴血統,更具出衆能力。
他身材高大颀長,是匈奴人中的偉男子。身披重甲,腰系弓袋,手裏握着一支倒刺馬鞭,飒飒劃破天際宛如銀龍。
“兄弟們,跟随我攻破這道門,為冒頓王報仇雪恨!”想起被雷劈死的弟弟,呼延篡眼神又幽暗幾分,像深不見底的泥潭。
匈奴人信奉的是以牙還牙,以血還血。他要用整座常安的血來祭奠冒頓!
“進城以後,美食、美酒、女人,通通都是我們的!”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匈奴人為之鼓舞,熱血沸騰,恨不得立刻踏平這座城池。
他們個個兇神惡煞,氣勢洶洶——
“報仇!報仇!沖啊——”
呼延篡重重抽了一鞭子,一馬當先疾馳而出!
據守城門的常安士兵嚴陣以待,戰鼓擂得越來越響,箭雨頃刻間落下,斐璟事先設置的絆馬索,挖掘的壕溝都派上了用場,阻擋着匈奴人的攻勢。
斐璟今日亦身着戎裝,利落地擡臂開弓搭箭,箭無虛發。他眉眼沉靜凝然,雙唇輕抿,目光所及之處,皆是拼殺戰場。
他與張璇無對視一眼,微微颔首,“在下射藝不精,讓将軍見笑。”
君子六藝,是為禮樂射禦書數。亂世之中,只有這射術值得一提了。
張璇無眼神定定,握緊手中劍。
“保家衛國——我們,背水一戰!”
匈奴實在人多勢衆,用馬前卒的性命填上了那段壕溝,踏着自己人的屍骨,直驅前入。
前鋒擡起巨木沖撞城門,在背後堅守的士兵們死死抗住,咬緊牙關,不肯退讓一分一毫。
城牆上的士兵用火燒,用箭射,用刀砍,劈落阻攔着一波波爬上城牆的匈奴兵……
火球滾滾落下,不少敵軍都被燒成了焦炭。仍有些匈奴兵如同頑疾不去,渴血般纏鬥,殺傷甚衆。
斐璟被留在了城牆上,臨走前張璇無吩咐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認真起來,誰也争不過他。斐璟依言。
張璇無複道:“伯瑛,若真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刻,你就帶上百姓們逃吧。逃到南邊去。”
“以君之才,不日定能封侯拜相。”
斐璟道:“将軍呢?”
“将軍百戰死……伯瑛,這是我的宿命。”
張璇無笑了笑,他是灑脫的劍客,也是可靠的将軍。戰死沙場,馬革裹屍,是他最好的歸處。
斐璟眼裏聚攏了些霧氣,長睫挂露。他笑道:“将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我還等着将軍歸來見我。”
……
箭矢刺入血肉,刀光之下人命至輕。天地無情,萬物皆如蠱中蟲,撕咬了對方,吞噬了對方。
張璇無飛身陷入敵陣,揮劍砍去,雙頰濺上鮮血,更添幾分淩厲,恍若地獄來的煞神。
天色漸晚,天邊褪去最後一絲餘晖。夜幕中高懸着一輪明月,今夜月圓。
塞上燕脂凝夜紫,酣戰不止,常安守軍抵擋至此,傷亡不少。但匈奴人同樣是損兵折将,威風大減。
張璇無喘息片刻,血滴混合着汗水從額發滾落,模糊了視線。方欲擡起束臂擦拭,忽然,他眼前的世界一瞬間冰天白雪。
不,那不是雪,而是皎潔的月光紛紛揚揚落下,輕柔地披拂在他肩上……
天空中星子點點,彙聚成一條銀河,璀璨的光芒流動傾瀉,千萬丈之遠,不勝數之多。這條美麗星河在夜空蜿蜒流淌,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他們停下了對抗拼殺,仰視起這神異的景象。
宣菱施展【二級幻術】,這月光銀河如有實質,使人身臨其境,不辨真假。
她此時躍然飛天,踏碎虛空而來,足尖輕點,便有星辰鋪墊在她腳下,為神女匍匐……
她的袖中蘊藉流光,揮一揮衣袖,灑落世間萬千銀輝。
月神現身,常安之人無不熱淚盈眶,跪拜高呼,“太好了,太好了,月神娘娘來了,我們有救了!”
“月神顯靈!我們不用再怕匈奴人了!”
張璇無穿甲不跪,卻肅手致地。汗水揮落,他眼裏再次燃起了蓬勃的光。
“末将拜見月神……”
而匈奴人則不知所措,連刀槍劍戟都握不穩,呼延篡同樣擡頭凝視月神,卻是蹙緊了眉頭。
月神道:“止戈——”
疊加了揚聲器和翻譯器,宣菱的聲音雖然不大,卻清晰傳遞入每一個人的耳朵裏。常安人聽到的是梁音,匈奴人聽到的卻是熟悉的民族語。
神女高舉一柄月輪為權杖,神光破碎,飛濺入士兵們的眼中。
他們有的看到的是無邊枯骨,有的望見河上流血漂橹,有的見到思婦獨坐閣樓……
“古來征戰幾時休!吾欲挽狂瀾,扶大廈,化幹戈,止亂世——”
神女的聲音回蕩在常安城內外每一個角落,她所說的話堅定有力,沒有一個人會不相信,神将把這些真正變成現實!
百姓苦亂世久矣,兵戈可休矣……
匈奴人燃起的殺戮欲望此時也像澆了一盆冷水,漸漸熄滅,他們神情怔愣,不再被□□驅使的他們,也會回想起家鄉中的妻兒。若非單于好戰,草原不足以養育壯大的部族,誰願意遠離故土漂泊!
他們見識了中原的富饒和軟弱,早已被激發了嗜血兇性,沒有軍糧,就拿奴隸戰俘做食物。越過了這條線,人和獸的界限,也沒那麽分明了。
爾後,戰場上的人們都丢下了武器,呼啦啦跪倒一片,祈求月神饒恕。呼延篡被侍從強拽着跪了下去,陰鸷的眼神仿佛能穿過半空的雲霭刺向宣菱。
“這群中原人,怎麽可能有真神?!”
宣菱若有所感,心中暗笑,野狼難訓,呼延篡更是個不服輸的。本來這一仗,他勢必要拿下常安,獲得大勝,卻被一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神明插了一腳。自然很是不爽。
宣菱召出一把□□狙擊□□,抗在肩頭,借助倍鏡瞄準了呼延篡的方位。
她的槍法不準,可這把□□卻是真真正正的“戰場王者”,對2000米範圍內的敵方具有恐怖的壓制力和破壞力。
考慮到宣菱身體素質,系統還改進了□□的緩沖裝置,大大減少肩部受力程度。
荷槍實彈,宣菱冷笑一聲,就要送這匈奴首惡上西天!
“呼延篡——”
看到宣菱憑空變出一把詭異恐怖的武器,呼延篡感到一陣強烈的威脅,他極度不安,分秒之間扯過了一個士兵擋在自己的身前。
人肉墊子發出噗哧的聲音,士兵的整個頭顱已經被炸碎穿透,血花噴濺,血肉模糊。那枚彈丸速度仍然不停,呼延篡眼睜睜看着它射進了自己的右眼!
劇烈的痛感席卷了他的全身,他痛苦地倒地,鮮血從捂住右眼的手指縫裏汩汩流出……
野狼發出痛苦的哀嚎,在這樣的時刻,他流露出的一絲脆弱,只會被敵人抓住機會,趁機撲咬撕扯。
月神若無其事地收起了殺器,神情冷淡。
戰場上的人幾乎都看到了,這把神兵通體玄鐵鍛造,能射出彈珠,越千裏取人性命,殺人于無形。與那把複合弓并列,傳為神跡。
月神武□□號,似乎更響了些。
“汝屢次冒犯本尊,此為小懲大誡。”
他強忍住肌肉的痙攣抽痛,嘴唇歪曲顫抖,哆嗦着喊道:“鳴金收兵!”
“立刻,撤退!”
回身望向月神的最後一眼,他呼吸驟然困難,夾雜着怨恨、恥辱和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