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活着 第一章··同行人
日暮時分,遠處的禿鹫低鳴着從空中略過。四下寂靜無聲,只有他們這一行人如行屍走肉般沉默着趕路。女孩子牽着身邊人的手,這雙手上布滿着傷痕,卻讓她感覺一如既往的充滿着安全感。氣溫已經開始緩慢的下降,他們還未能如願找到下一個安全的落腳點。
“前方似乎有一所醫院,可以嘗試着去看一下。”安夏收起了手中的地圖,這是在末世中難得的資源。自從全球爆發了T型喪屍病毒,在大量的人和動物都感染滅亡後,人類終于後知後覺的開始進行所謂的防護隔離并建立起安全領域。W市正是現在Z國的最後一個淪陷地,除了他們這座城市裏幾乎已經沒有了幸存者。而他們下一站的目标就是前往幾千公裏外的B市安全領域尋求庇護。
“如果腳程夠快,應該就可以在太陽徹底下山前趕到。”
“可是小夥子,我們真的快走不動了!”身後的中年男子緊了緊背包,氣喘籲籲的擦了把脖子上的汗。
“如果你還想活着,就趕快跟上。”安夏給身邊的小女孩塞了一瓶身上帶着的最後可用于飲用的水,“洛洛,抓緊喝幾口,我們接下來就沒有時間再停留了。”
所謂的喪屍基本上都是在落日後開始進行覓食活動,在公元2087年T型病毒爆發後的幾年時間裏,人類終于發現了這一規律,這才在這個種族即将面臨滅絕之時緩解了相當一部分的人口銳減機率。
身後的人們再次陷入了沉默,因為在這個末世中活着比什麽都重要并艱難。
“對啊!沈博士,我們還要把資料和血清安全的送到B市交給林将軍,只要有了這些我們就能活下去了!”中年男子身後還跟着一個衣着考究的年輕女子,她正是這裏少部分人中的核心領頭者。據他們自己所說,在病毒爆發前他們供職于國家的生物技術研究院,災難還未大面積波及W市的時候已接收到上級命令對T型病毒開展了很多研究,好不容易有了相關進展卻又突然遭受了W市的全面淪陷。在他們已無望等待政|府機構的救援時遇到了安夏帶着福利院少部分幸存的孩子們一起踏上了前往B市安全領域的路途。生存在安夏他們看來只是盡全力的活下去,在沈博士他們看來就是無論如何都要把手中的資料和血清送往更安全更有能力發揮它們的地方。
夕陽的餘晖落在安洛平靜的眸中,安夏耳邊十字架耳釘反射着淡淡的光暈襯着他的黑發更加墨如深潭,她擡頭示意他也喝幾口水,“夏哥哥,接着走吧,我還有力氣。”
檢查了下微沖裏子彈剩餘的數量,他再次牽起了小女孩的手帶領着這些精疲力盡的人們沿着街道避開廢墟快速前進着。在末世後,人類一時陷入了混亂無序的時境,為了自保大量的槍械醫藥都被哄搶。安夏手中為數不多用于保命的槍是福利院安院長彌留之際交于他的。病毒爆發前,在這個社會中身為一個Omega他本來的命運就是嫁于一個Alpha安心度日誕下後代就別無他用了。可是這個末日來的如此之快,快到人類還未能有所反應就急速的吞噬了大量的生命。
“陸姐姐,你們說的林将軍真的很厲害嗎?”安洛笑起來的時候像一個柔軟無害的小動物,齊耳的短發更讓她看起來如洋娃娃般的可愛。
“林将軍啊她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厲害的人,只可惜是一個Beta,要不然全天下的Omega估計争破頭都想嫁給她。”年輕女子收起了手上的破損的手表,她眯起眼像是回味着什麽卻又笑而不語。
“哼!她那個女娃子喲,脾氣又臭性子又冷真看不出來你們這些Omega做什麽這麽癡迷她,果然這就是個看臉的時代。”沈博士氣哼哼的,仿佛對陸沨言的話并不認同,對她們話語中的林将軍也是一股子的鄙夷。“只知道拿着槍吆五喝六,不學無術只懂拳腳的人,有什麽腦子!”在老學究的眼裏,林将軍就像是一個只崇尚暴力外加腦子不好使的Beta。
身後那些研究院的同行中,好像也有不少對沈博士評論中的林将軍也有相同的看法,低聲的議論着,夾雜在遠處某些動物的吼叫聲中為疲憊的行進路途增添了些許生氣。
夏氣的炎熱終于在太陽落山後驅散了些,撥開身前的藤蔓坐落于院子中破敗的醫院像是一個無聲而沉寂的深淵,他們終于趕在黑夜徹底降臨前到達了落腳點。沙沙的腳步聲不遠不近的響起,夜晚覓食的喪屍們開起了他們的狂歡。
“夏哥哥,我……”
安夏豎起食指示意身後一行人安靜,他微微俯低身子看着院中像是在尋找着什麽同時将肋間的微沖撥向了身前緊繃起了身體,像是一只暗夜裏的獵豹一樣警戒了起來。這一路上以來,他們盡量都在找些像是學校和醫院這樣的場所來落腳,在W市淪陷後正值暑假校園內存在的喪屍并不多,而醫院則是他們一路中必須要來補充通用藥劑物資的地方。其他大大小小的藥店商超早就被哄搶一空,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們更願意前往學校這樣的場所來落腳。可是同行中的部分Omega需要抑制劑來抑制突如其來的發|情期,在他們這一行中根本就沒有成年的Alpha,大多數是Beta。如果沒有抑制劑,Omega發|情期的味道只會吸引來更多的喪屍來攻擊他們這個根本就沒有什麽抵抗能力的小團體。
“陸沨言、安游你們兩個在這裏警戒,我先進去簡單巡視,如果有喪屍出現就直接開槍,我會立刻趕來。”安夏把身後背包裏的兩把手|槍留給了他們,徑自走入了醫院主樓。
他選擇的這家坐落于市郊的醫院實際上是一所養老院,在病毒爆發前很多老人都已被家屬接離了這裏,這也是今晚他能少有安心把警戒只交給兩人并獨身進入這所醫院的原因。越離開市中心,就意味着他們離開喪屍群越遠也越安全。
“沙沙…沙沙…”伴随着喪屍獨有的低吼聲,安夏聽着腳步聲判斷出了這裏現存着的喪屍數量。他将胸前的微沖背回了背上,把腿邊一把只有小臂長的刺刀抽了出來并緊緊纏好在手上,在現下物資緊缺的情況下他必須要做到更多的節省彈藥。
背靠着前臺蹲下,用刺刀将手掌劃開一道可以滲出血的傷口,他要盡快幹淨的解決掉這棟樓裏的喪屍們,因為入夜後只會有更多出來進行覓食活動的喪屍,他在這裏拖得時間越久,等待在外面的人們就更加危險。Omega的血液對于喪屍來說是最佳美味的夜宵,甜美的血液香氣彌散在空氣中,尋味而來的喪屍大概有兩三只。
聽聞着腳步聲估算了下他們接近的時機,一道陰影隐落在安夏的頭頂,他突然反身暴起繼而手起刀下的将刺刀從喪屍的右耳至左耳貫穿而出,動作利落的并未有一點血液沾染上身。緊接着又一只喪屍從側方伸手向他抓來,安夏向後側身避開了它的利爪同時快速将刺刀拔出緊接着反手将身前的雙手砍掉,左手瞬間抽出腰間的短匕一刀紮在太陽穴上。兩具喪屍轟然倒地喉間還發出“嗬…嗬”的聲音,仿佛對于這突如而來的一切還未能反應過來就瞬間斃命。他從前臺翻身魚貫而出,彎下身将短匕拔出,對着下一只接近而來的喪屍一刀幹脆利落的紮進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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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養老院共有五層,在安夏清理完樓內的喪屍後,一行人在第五層的老年活動中心安頓了下來。對于行動遲緩的喪屍來說,越高的樓層越難進入。而占領了高層後,養老院周邊的情況也能比較好的盡數掌握。簡單的掃蕩了院內一些常備的藥劑,夜已深,衆人也安排好夜間警戒輪值時間便準備休整。越是夜晚喪屍開始活動的時候,他們就盡量做好警戒整頓精力,才能在日間喪屍無法出沒的時間盡快的趕路。
“夏哥哥,你怎麽又受傷了?”安洛拉起他的手看着還有些許血液淌下。
安夏不以為然的拿着剛搜集來的繃帶随意的纏了幾圈,“放心吧,小傷而已,很快就能好了。”他将剛剛的刺刀和短匕擦拭幹淨,月光透過破敗的窗口灑下銀霜般的冷色,鋒利的刃口仿佛也被這月色鍍了一層冷意。
“最近似乎快要進入雨季了吧!”陸沨言食之無味的咽下不知道是否過期的餅幹,憂心忡忡的看着窗外一覽晴空。“如果在雨季中趕路,照目前這種情況或許我們根本堅持不到B市。”
安游将福利院的小孩子們都安頓好,若有所思的看着安夏。“要不然你們再試試聯系一下那個很厲害的林将軍吧?”
“如果能聯系到,我們還用得着這麽狼狽的趕路嘛!”沈博士的徒弟是一個對林将軍風評一直不看好的Beta,“病毒剛爆發時,她這位大人物說是來考察工作,結果到了W市後腳不沾地的下達了所謂中央的意思随意勉勵了一波就頭也不回的又走了。市區全部淪陷後我們先開始還躲在研究院嘗試着去聯系,那邊毫無回音。我們沒辦法活活被困死在研究院,只能帶着秘鑰和資料逃離,一路上仍舊不死心的繼續聯系,直到最後所有的通訊設備都無法工作了……”
“許進!”陸沨言站起身瞪了年輕男子一眼,“林将軍并不是研究院的保姆,我們作為國家的一線科研人員要随時做好為了國家為了人民犧牲的覺悟!林将軍聯系不上一定有她更重要的原因。”
“犧牲?!都這種時候了還國家還人民,我們的國家早沒了,政|府在哪裏?我們的人民全都變成了外面那種惡心的畜生!還去什麽B市啊!說不定那裏也沒比W市好到哪裏去。”許進頹然的坐到了地板上,這些話無形中給在場的所有人心裏蒙上了更深的陰翳,他想這麽多天了,終于是痛快的把這些話說出口了。他已經沒有了力氣再去前行。
安洛走近他,将自己兜裏所剩不多的糖果全數遞給許進。“哥哥,我們還有機會,一定會有的。”眸中像是一直盛着笑意的她,奇異般的讓大家都平靜了下來,好像生來就有某種魔力一般。
“在還未遇見你們的路上,我們曾撿了一臺軍用防爆車。那車上當時還通着軍用電臺,一直在重複廣播着B市發往全國的通告。如果…如果B市沒有了政|府,那還能有誰有能力去發布通告呢?”安游的聲音很低,全場的人卻無一例外的都聽得一清二楚。
安夏伸直了屈起的腿站起身,狀似無意的走到安洛的身後拉開她與許進的距離。“放心吧,我會把你們都安全的送到B市。”
一直以來在這個一盤散沙的隊伍中,安游以絕對的戰力成為了大家的主心骨,雖然看似平時寡言少語,但在關鍵時刻總能一次次的把大家渙散的信心再次喚起來。如果安洛是能讓衆人在絕望邊境鎮定下來的安神劑,那安游就是所有人最堅實的護盾與最冷硬的利刃。
“時間不早了,安游和安澤負責第一時段的警戒。大家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将要進入高速路段,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撿到車,這樣下來後面的路程不會太困難。”
安澤從安夏手中接過微沖,在福利院逃亡出來的孩子們中他是為數不多年齡較大的Alpha,但因為天生自閉症一般夜間警戒的任務交于他比較合适。
入夜後,四下寂靜。只有不遠處的喪屍們還在嗚咽低鳴着,為這沉寂的夜色中增添了些許陰森寂寥的氣息。
身子一直忽冷忽熱的不适讓安洛小聲的低吟着。一路上雖有大家的照顧,但年僅十歲的孩子仍還是撐不住這高強度的跋涉。這幾天的晝夜溫差略大,讓她本就不好的身體抵抗力瞬間下降。才一休頓下來就發起了高燒,可她仍舊不想出聲打擾到還在休息的旁人。
一只冰涼的手輕撫在額上,“洛洛,你發燒了。”安夏本就覺淺,适才聽聞她的聲音瞬間側身過來。
“夏哥哥,沒關系的。天亮就好了…”
安夏甩了下腦袋試圖清醒一下,“不行!你這是高燒,不吃藥絕對不行。”他示意正在警戒的二人,“我去找找有沒有能燒熱水的東西,你們不要亂跑,我很快就會回來的洛洛。”
從小在福利院中一直都是安夏如對待親妹妹般的照顧着安洛,他們相依為命。在末世前,即使是孤兒安洛也從不曾對親身父母的抛棄有過怨言,其實都是因為安夏像一座大廈一樣為她遮風擋雨,成為了她生命中的一盞明燈。安洛的堅強與堅定都是來源于安夏,反之安洛的存在,讓本就天性冷漠的安夏有了一絲接近正常人性的溫暖。
其實遇見安洛之前的安夏是一個膽小喏怯的孩子,小時候的他因為長得漂亮,在福利院的時候總在被其他小朋友欺負後,偷偷躲起來自己一個人哭。後來是在某個盛夏,安洛來到了這裏。她遞給安夏一個糖,告訴他哥哥不要哭了,你哭起來的樣子不好看。
夏日的蟬鳴與女孩特有的幹淨聲音一起落在了他的耳中。那一瞬間,安夏覺得就像是雨後天晴一般,陰霾終于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