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由于咖啡廳店面積不大，為了增加客容量，咖啡廳将前後座位設置緊湊，背對背可以清晰地聽見後方的談話聲，可以說一點隐私也無。
所以江知許很清楚地聽見來自身後鄙視的聲音：“性別分那麽清楚，醫院又不是廁所。”
男人說話的語調不急不緩，音量不大不小，完全不怕被他評論的人聽見。
有些有恃無恐的感覺。
江知許出口的話硬生生頓住，微微蹙起眉頭，對身後那人，偷聽別人講話還光明正大的評論這種不禮貌的行為格外反感。
但她也只是在心裏默默吐槽，沒有說出來。
對面的李陽還滿臉期待地等着她回應，應該沒有聽到江知許身後男人的鄙視話語。
而江知許盡管已經看出李陽是介意的，而且是非常介意，可還是坦然地說明了情況。
“很抱歉，李陽，在醫生眼裏是沒有性別之分的，除非患者特別要求，不然身為醫生是沒有權利因為性別而拒絕給病人醫治的。”
言外之意已經很明顯了，就是她也會給男病人看病，而且看的還是……
李陽頓時一臉灰，有些接受不了對面長相甜美、漂亮的女生每天的工作是對這男人的屁股。
心裏的抵觸都不由自主地挂在臉上，江知許看懂了，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四目閃躲。
兩廂沉默。
過了不知不久，李陽開口了，尴尬道：“不好意思，一時難以接受，需要時間緩沖。”
江知許理解地笑笑，說：“沒關系。”
看來又要黃了，江知許心想。
接下來兩人有一搭無一搭地聊着，李陽的态度不再像之前那般熱絡。
沒一會兒，李陽表示自己是請假出來的，還有工作沒處理完，得先走了。
江知許知道這是借口，也明白這次相親再次黃菜，面上不動聲色地表示理解，讓他趕緊回去工作。
人走後。
江知許呆呆地坐了幾分鐘，心裏還是有些失望的，但也不是很多。
從江知許上大學開始，就有很多親戚朋友質疑，她作為一個女生為什麽會選擇肛腸外科。
其實原因很簡單，肛腸科的患者不僅僅是男性，女性也很多，相對于男性，女性心靈更加脆弱、更加敏感，她們是比較希望能遇到一個溫柔、耐心、細心的女醫生。
盡管進入醫院工作後，男患者并不少，但很多時候在江知許眼裏，看到的只有患者的痛苦和期待被治愈的希望，而不是單單是表面上的一個性別。
治病救人，緩解患者因為身體不适帶來的苦楚，這沒有什麽。
正所謂，幹一行愛一行，江知許還是很熱愛自己的工作。
她釋然地笑笑，起身轉身準備離開。
而身後男人同時起身向後轉身。
猝不及防地兩人撞了個滿懷。
淺秋，九月。
天氣不涼，兩人穿的都不厚。
江知許真切的感覺自己仿佛撞上了一堵肉牆，結實而有力。
腳不由自主地後退半步，感覺撞得地方有些痛。
她揉揉額頭，待腳步穩住，還是禮貌地表示歉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反觀對面的男人，紋絲不動，視線淡淡地掃過她，垂眸，緩緩擡手在自己胸膛上方掃了掃。
那感覺好像剛才沾到了什麽髒東西。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目睹男人這一舉動，一貫溫柔的江知許有些憤怒。
她憤憤地擡頭，可是發現男人很高，兩人距離又久，她只有仰頭才能看見男人的全臉。
讓江知許意外的是，男人長的真不賴。
眉眼冷峻，眼瞳漆黑，面部線條幹淨利落，鼻梁高挺，薄唇輕抿的樣子給人清冷難以接近的感覺。
可這一切外形上的優點落在江知許眼裏只有他沒有禮貌的行為，包括他剛剛的偷聽和譏諷的話語。
江知許瞪着男人，沒有說話。
但眼神已經替她傳遞了她對他那些行為的不滿。
希望男人能為自己無禮的行為道歉。
可遺憾的是男人好像沒有接收到，既沒有道歉也沒有說沒關系，就那麽堂而皇之地向左邁步離開了。
錯身時，再次淺淡地掃了她一眼。
表情淡淡不含任何意思，就只是單純的看她一眼。
但腳步沒停，錯身而過。
三秒後。
徒留她傻站在原地，對着上方的空氣幹瞪眼睛。
–
回到車上的江知許越想越氣。
本來心情就不是特別愉快，遇到這麽個沒禮貌的男人更加生氣了。
但她也只是自己生悶氣，不會真的做什麽，更不會上前去理論，因為江知許不會吵架。
獨自在車上消耗掉壞情緒，江知許才發動車子回家。
江知許家住在景華春苑，是新小區，房子是江濤和周秀琴買的。
當時買房子時還挑選了津桐市第一人民醫院對過的小區，因江知許經常上夜班，江濤和周秀琴想的是她上下班能方便些。
可最後江知許做主選了景華春苑。
景華春苑屬于學區房，建築均為洋房，停車位多，小區環境好，最主要的是緊挨着津桐市第一中學。
江濤和周秀琴都是津桐市第一中學的老師，這樣他們可以走着上下班，不用大冬天的騎着電動車來回跑。
雖然距離津桐市第一人民醫院稍微遠些，但江知許寧願自己辛苦一點，也不想父母挨凍。
而且江知許有駕照，會開車，實際上輕松很多，在堵車的情況下，到家也只是三十分鐘的車程。
到家時間，剛好是上午十點半。
江濤和周秀琴都已經上班去了。
江知許将包挂好，回到卧室先卸妝，然後順便洗了個澡。
從浴室出來，江知許感覺到饑餓，畢竟第一次見面，她也沒好意思吃李陽點的三明治。
她吹幹頭發，換上睡衣，來到廚房。
果不其然，周女士給她留了早飯，餐桌上還有紙條。
紙上寫着：
閨女，媽媽知道今天第一次跟李陽見面，你肯定也不好意思吃什麽。所以媽媽給你煮了粥，冰箱裏還有蒸餃，吃之前，用微波爐熱一下。
江知許看着不由得笑笑，真是知女莫若母，周女士簡直太了解她了。
看完，将紙條收好，從冰箱裏拿出蒸餃放進微波爐裏加熱，又點開燃氣竈給粥加熱好。
解決完早餐，江知許沒有耽誤時間，上床補眠，由于昨天幾例急診，她一夜沒怎麽睡，早上又見了相親對象，江知許疲憊的雙眼再也支撐不住，不一會兒就進入睡眠。
而另一邊，傅延川情緒卻絲毫沒受影響。
本來也是，他這人從來都是讓別人不舒服，自己極少會有被情緒左右的時候。
今早，傅延川約了初中同學，他剛回津桐市不到一星期，一直住在酒店，此次回來是打算長住，想在津桐市區內租個房子。
可畢竟離開十四年，對津桐市內的情況并不熟悉。
而他這人又對生活品質要求較高，看了幾個小區的房子都不是很滿意。
這時，知道他回來的齊恒主動聯系他，言辭鑿鑿把找房子的事情攬了下來。
本來兩人約的是十點在齊恒修車店裏細談。
通宵畫完圖的傅延川提前來附近找了個評價不錯的咖啡店，吃了個早點。
這個早點倒是吃的津津有味，順便聽了一出相親被拒的戲碼。
讓傅延川譏诮的是一個大男人對女生的工作挑挑揀揀，真給臉。
十點十分，傅延川出現在齊恒的修車店。
齊恒見到他，笑聲爽朗。
張開雙臂準備給個擁抱，畢竟十多年沒見了，這些年單靠微信聯系，對熱情的齊恒來說，并沒有疏遠。
可手舉了近半分鐘，傅延川也只是掀起眼睑淡淡地看着他，絲毫沒有上前的回抱的意思。
齊恒才陡然想起，他有潔癖，舉起的手又悻悻地放下，摸摸鼻子，“忘了，你有潔癖。”
傅延川才開口，卻沒有一絲身為客人的拘謹，言簡意赅道：“坐那裏聊？”
那态度好像不是他求人辦事，倒像是別人求他似的。
齊恒一點也不介意，好像許多年前習慣了一樣。随即指了指二樓，“樓上，我辦公室。”
傅延川點頭：“帶路。”
坐在齊恒辦公室，傅延川沒有廢話，直截了當的進入此次約見的目的。
“我要找的房子，小區要在市區，交通要方便，配套要齊全，樓間距要大，不能影響采光，主要是小區綠化環境要好，最好綠地率不小于30％，另外還要有一定的園林景觀，還有一點是我絕對不能接受的，就是樓上不能有小孩子。”
傅延川是園林景觀設計師，雖然到了他這級別，只需給出想法戰略，其餘工作自有下面的人完成。
但設計需要靈感。
晚間時段，細胞生長和修複都極其旺盛，細胞分裂速度加快，因此活躍，這個時間段的思維能力比較強。
所以夜深人靜時，靈感迸發。
熬夜就是常态。
晚上不睡，白天自然要好好休息。
傅延川才特意強調，樓上不能有小孩子。
會影響他的生活。
旁邊的齊恒已經聽懵了，傻傻重複着傅延川的變态要求。
“小區要在市區，交通要方便，配套要齊全，樓間距要大，不能影響采光，主要是小區綠化環境要好，最好綠地率不小于30％……”
“還有什麽來着？”
傅延川淡定地補充，完全沒有感覺自己的要求過高了：“還要有一定的園林景觀，另外就是樓上不能有小孩子。”
齊恒哦了一聲，緩慢地點點頭，此時他才清楚地明白，自己接的不僅僅是一個燙手的山芋，而是一塊燃燒的炭火。
齊恒問：“你這要求——是認真的嗎？”
傅延川表情從容，淡定地反問：“為什麽這麽問？”
齊恒有些無語，發現這人這些年還真是變了，變得更加臭屁，對于自己提出的要求更加理所當然，更加好意思了。
視線不免掃過傅延川俊朗而沉着的臉。
男人褪去年少的青澀和陽光，優越的五官變得硬朗，眉宇間的輕狂傲慢顯而易見，一身的矜貴氣質在舉手投足間彰顯。
齊恒知道傅延川事業有成，家境富裕，所以他周身的氣宇不凡也并不是沒有出處。
緩緩嘆了一口氣，說：“川哥，你看啊。”
“這個小區要在市區，交通要方便，這個沒有問題，肯定能滿足。”
“配套要齊全，樓間距要大，不能影響采光，這個也沒問題。”
“但綠地率不小于30％，這個就費勁了，你不能拿你在京市的豪宅或者國外的生活環境來對标國內二線城市。”
現在的開發商恨不得插個空，就建棟樓，保證自己最大利益化，那個小區能滿足30％的綠地率。
傅延川擡眼看他，沒說話。
“還有樓上不能有小孩子這個問題。”齊恒沒放棄，繼續勸說，“總不能找房子還去敲樓上鄰居的門吧。”
齊恒想着自己去敲人家門，上來問：“你家有孩子嗎？多大了？皮不皮？”
還不被人當成居心叵測的人販子。
傅延川認真聽着，沒有打斷，聽他說完，點點頭。
齊恒笑了，發現川哥還是變了些的，最起碼聽人勸了。
剛這樣想着，聽見旁邊平靜不帶一絲起伏的聲音，說着讓齊恒想死的話。
“标準不能降低，但是——”傅延川停頓一下，又給了齊恒希望，他連忙問：“但是什麽？”
“但是有一點可以給你空間。”
齊恒滿臉希冀地問：“什麽？”
傅延川：“價格。”
齊恒：？？？
我知道你有錢，但現在缺的不是錢。
齊恒萬分無奈，但他為人樂觀，最後還是勉強而又爽快答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