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戲降臨（4）
天空悶雷“轟隆”而過，狂風吹進門廳，讓在場所有人一個激靈，腦袋無比清醒。
暴雨随之到來，拍打在靠近大門的人身上，很快濕透一片。
誰也沒有心情顧及雨水，都專注在倒地不起的張老頭身上。有人驚恐，有人猜疑，不知道這老頭是沒看見選項框，還是其他原因。
“喂，老頭，你不能動，難道還不能說話嗎？”
“就是啊，什麽情況說句話啊，別躺在地上吓人好不好？”
無論人群發出什麽質疑，張老頭始終沒動，也不說話，和真的死去沒什麽兩樣。
暴雨持續，誰也不記得關上大門，任由雨水跟着狂風刮進門廳。
人群顫抖，不知是冷還是驚恐。
大約十分鐘後，之前動畫小人的聲音憑空響起。
【看來有玩家發現隐藏規則咯，玩家在城市中不需要開啓敵對即可互相攻擊，也會真正死亡，這就是非安全區的定義。】
人群轟然退散，一人扒着一個位置，盡量和旁邊的人保持距離。他們意識到生命變得無比脆弱，像張老頭那樣，推搡幾下就死去。
【目前已經開放的小熊城在非城池争奪戰期間屬于安全區，其中的玩家居住區在任何時候都屬于絕對安全區，只要有銀幣就能搬進去住，各位玩家明白了嗎？】
例行公事般宣讀完規則，聲音再度消失，暴雨還在持續，公寓樓門廳卻無人敢留下。
人群四散回家，無不在心中慶幸沒遇上那個懷疑是內測玩家的唐夕澄，否則不是他們這群等級為1的圍堵、馴化對方，而是被真正殺死。
*
公交車沒到城市邊緣，暴雨來臨，模糊車窗玻璃，幾乎看不清外面情況。
NPC開車基本問題不大，唐夕澄也沒管太多，只顧着打盹，減少體力消耗。
迷糊中聽到新規則發布，也是一個激靈，再無睡意。
想來之前讓欺負她的人跪下也相當危險，再多一分力道，就會清空血條。
她遭遇太多惡意，想要報複，但還沒到殺死別人的地步。
現在的城市還真是危險，唐夕澄的緊張一點不比別人少，她可不想無意中染紅雙手。
也不知過了多久，公交車到站，司機提醒唐夕澄下車。
傾盆大雨已然停止，天卻始終陰沉着，像是随時要繼續灌下雨水。
游戲正式開服後，天空沒再出現過一句話，那是聊天系統的另一種顯示模式，開服後默認調為關閉，只能在小齒輪的聊天系統面板中查看。
關閉後的聊天系統相當于後臺，不打開看不見任何頻道的聊天內容。
玩家可以選擇打開，讓聊天內容在天空中顯示，也能自行調整顯示位置。除了打字輸入還能語音輸入，同時可以選擇文字或語音顯示內容。
唐夕澄一直覺得聊天系統很煩，關閉正合她意。
下了車，前方和望遠鏡中看到的一致，成片灰色，也有空氣牆阻斷。
似乎不是公交車行駛到末站，而是城市已到盡頭，不再能夠行駛下去。
聊天系統是個收集情報的好地方，她再不喜歡其中的吵鬧，也是時候打開，也僅限于小齒輪中的面板。
聊天系統分為多個支頻道，其中有大區頻道、分線頻道、地圖頻道、公會頻道、團隊頻道、好友頻道以及私聊頻道。還可以自行設置，借用聊天系統展示玩家個人獲取道具、物品消耗情況。
分線頻道聊天人數最多，基本在分享各個城市的情況。
看內容不難猜到，那些消失的城市變成游戲分線存在。
也就是，每一個城市都和小熊城融合成為初始點，只是存在于不同的分線，通過NPC對話可以傳送到其他分線。
基本上每個城市都從中心位置撕開，強行塞入小熊城及野外地區。
城市情況大致明朗，之後的發展應該要等小熊城争奪戰結束，開啓新城池才能知道。
唐夕澄餓得很，不打算在荒無人煙的地方過多停留，搭上還來不及離開的公交車返回。
一路搖搖晃晃，她總算回到小區。
灰暗天色之下，小區仿佛遭遇末日襲擊，異常寂靜，沒有小鳥鳴叫，也沒有貓狗歡樂的聲音。
擡頭環視一圈，家家戶戶都沒開燈，情況比出去之前更加慘烈。
“難道是聽到會死人的規則，都吓得躲回家了？”唐夕澄嘀咕着，往公寓樓慢悠悠走着。
她對沒欺負過自己的陌生人是無視态度，但這種時候還是忍不住嘲笑小區裏無數個素未謀面的住戶。
“你們就顫抖吧，以後顫抖的日子還多着呢。”
她住的公寓樓門口也沒了平常的人來人往，清冷無比。
玻璃大門敞開着，門廳三五個穿着奇怪制服的NPC正在搬擡東西。
随意瞄了一眼，唐夕澄随即叫停NPC。
“你們要帶他去哪裏？”
NPC搬擡的正是之前讓人推搡幾下就清空血條，真正死亡的張老頭。
頭頂名字和血條也呈現灰色，和游戲中死亡的玩家截然不同。
“接到系統通知，帶走真正死亡的玩家埋葬。”
借着門廳裏的燈光，唐夕澄看到NPC制服上的标識，是殡儀館。
竟然是那惡毒的張老頭觸發了隐藏規則，成為游戲降臨後第一個真正死掉的人。
“可是為什麽只有張老頭死了，難不成很多人圍攻他？”
NPC自然不會給出解答，只顧幹自己的活，搬擡玩家屍體放進黑色袋子封存，繼而擡進停在樓房外面的面包車。
“當時場面太混亂，其實很多人血量都下降了，是他倒黴，在人群中間，才死掉的。”門廳角落傳來聲音。
微弱卻剛好讓唐夕澄聽得清楚。
她循聲望去，似乎不是住在樓裏的人。烏黑長發編成麻花辮，額前有一層細碎劉海，給人幹淨又溫柔的感覺。
“是你？”游戲降臨才讓唐夕澄有機會知道對方的名字，蘇淋。
“我在這就是想看看真正死掉的人，最後會變成什麽樣，沒想到有NPC來收屍，除了更容易死以外，似乎和以前沒什麽區別。”蘇淋也是第一時間收集游戲各種情報，為确保生存。
“所以，這老頭是死于混亂？”
“死于活該！”蘇淋沖着大樓外面包車離去的方向目露鄙視，“他想人多欺負人少，打劫你，還說什麽要馴化你，方便他們生存，我看見他帶人上電梯，不知道為什麽又下來。”
唐夕澄很少見到這麽有意思的人，介于對某些事情的猜想，她更傾向于相信蘇淋沒和張老頭同流合污。
“後來呢？”
“後來那群人罵罵咧咧下來，那老頭在後面阻止，場面亂糟糟的，然後他就死了，”天色不早，蘇淋往外瞅了一眼就往外走，“我對着屍體半天好難受，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想要大喊“天道好輪回”的唐夕澄忽然愣住。
“你自己小心”是多麽簡單易說的五個字，哪怕不是朋友只是陌生人也可以關心的話語。
悲傷的是，這麽多年以來，她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囑咐。心頭莫名慌亂，有股說不上來的奇怪滋味。
她也跟着往外走，向着便利店的方向。
店門前，她再次猜想關于蘇淋的事情。
那是三年前，她聽說有些便利店、超市、餐廳之類的地方會在夜裏丢掉當天沒賣完的食物。大多是沒壞的東西，能撿到就不用花錢買來吃。
遠的地方去不了，她抱着試試看的心态來到小區便利店，在附近等。
深夜12點，店員果然在店裏打包一些殘餘食物丢到後門的垃圾桶。
那時她坐輪椅，高度不夠，費了很大勁才能扒拉出一袋，可袋子破損，食物弄髒，撿了也沒法吃。
那次撿垃圾就是蘇淋負責扔。
離開時，唐夕澄也看到蘇淋閃開的身影。
本來沒想太多，但之後再去撿垃圾，只要是蘇淋在店裏，袋子一定是放在垃圾桶蓋子上，很容易能拿到。
再後來，沒變質的食物也會和變質的分開裝，簡直就像是專門留給她的一樣。
小區是個高檔地方，若不是公寓死過人，唐夕澄也沒機會住進這樣的地方，于是便利店的垃圾成了她的個人專屬。
她大概能猜到蘇淋這麽幹的原因是想幫助她，又不想她難堪，所以一直沒問過，就這樣維持撿垃圾的行為。
從小遭遇太多惡意，唐夕澄從不指望別人幫她。蘇淋沒付出什麽金錢，但能幫她順利撿到能吃的食物，她已然滿足。
再也不用去後門撿垃圾，用雙腳從正門走進便利店的感覺太美妙，似乎空氣都變得香甜。
名稱是便利店，實際店內什麽都有，一點不輸給大型超市。
唐夕澄在店內滿足采購一番，抱着滿滿超大包東西回公寓。各種方便食品、飲料，時蔬、鮮肉買了一圈，唯獨沒有烘焙、熟食類，也是平常最容易丢棄的那些，倒是有點奇怪。
這麽多食物中，她最想吃得就是某個牌子的海鮮味泡面，再配上店門口透明箱裏的各種烤腸，簡直就是理想中的一餐。
公寓廚房有各種烹饪用具，不過她窮得沒錢買菜，也不懂烹饪，根本沒用過。
照着說明書勉強弄好泡面放在桌上，趁着烤腸還有溫度，先撿一根肥到流油的來一口。
只嚼了一下，唐夕澄就吐出烤腸，面露難色。
沒有味道，吃起來像塑料，為什麽大家都吃得那麽香？是我舌頭有問題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