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沒錯, 就是這樣。”盯着兩人實打實牽在一起的手，調枝蠱惑般的聲音在室內響起，與之相對的，是她毫不留情地将軍刀抵在國木田頸側, 隐隐要割破他血管的力道, “只要走過來，把對方綁起來……”
她說話的語氣很輕柔, “然後, 你們其中一個人, 把毒喝了就行。”她說這話的時候笑眯眯的，話語間竟是透着一股完全不把人命當一回事的不屑, “要是不願意，塗在對方身上也可以哦。”
“你……”
調枝沒理會燈裏，自顧自地繼續說，“你知道嗎, 我最讨厭你們這種看起來甜甜蜜蜜的小情侶了。明明我也好不容易找到了願意跟我交往的對象, 可你們卻把他從我身邊奪走了……”嘴上這麽說着，可她對國木田的鉗制卻沒有松動一絲一毫, 叫他找不到還手的機會——他不能确信究竟是自己的速度更快, 還是她用異能的速度更快，“雖然我本來也不贊成他加入Soean那個組織就是了。”
燈裏和太宰一面關注着調枝的舉動, 一面慎之又慎地朝她靠近——原本這沒幾步的路程，硬是被他們走出了十幾秒, 乃至幾十秒的長度。
“是在思考應該讓誰活下來, 讓誰送命嗎？”調枝說這話的語氣甚至頗為天真, 可配上她如今的行動, 又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在我看來都差不多啦，因為——”
調枝還未說完的話被太宰打斷了，“國木田君！”
有風團無形地擋在國木田頸側以及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之上，以防調枝暴起下毒。與此同時，燈裏腕間的細镯化為一道光，猛地蹿向調枝，化作兩團史萊姆包裹住她的雙手，叫她無法使用異能。
國木田也在太宰喊出聲的瞬間将調枝制服，再度拿出塑料紮帶将她捆好。
“啪嗒。”
調枝手中的折疊軍刀掉在地上，被國木田一腳踢遠。調枝癱坐在地上，怔怔地感受着身上傳來的、極為明顯的失力感。半晌，她才盯着腕間空蕩蕩的燈裏開口：
“啊啦……原來還有啊，史萊姆。”只是她這話聽着，竟有幾分無所謂般的意思，“真是贏也贏在史萊姆上，敗也敗在史萊姆上呢。”
調枝被捆好後，國木田依然有幾分不放心，便和阿玉一起留在調枝身側看着她，免得她又整出什麽幺蛾子來。見調枝被成功制服，且沒有了相應的反抗能力，燈裏這才迅速朝被困在透明容器中的阿堇沖去。
太宰跟在她身後，躍上由箱子堆砌而成的高臺，一同靠近看起來奄奄一息的阿堇。
在燈裏靠近阿堇的當頭，阿堇若有所感般睜開了烏豆大的眸子，然後竭盡全力地、往她的方向狠狠一撞。只可惜，這個不知道是由什麽材質制成的容器紋絲不動。不知是否是因為阿堇太過虛弱，所以才無法靠自己的力量逃脫。
燈裏連忙凝聚出風刃，将扣在透明容器底部的鎖破壞，着急地将透明容器一把取下。
下一個瞬間，原本氣若游絲的阿堇驟然暴起，徑直朝太宰撲去。見狀，時刻關注着阿堇動向的燈裏立刻側身擋在太宰身前，止住它掙紮着想要從他身上汲取異能的沖勢——太宰的異能太過特殊，若是在這裏被阿堇吞去大半，在這個時候又有敵人突然拿異能攻擊他，他會很危險。
然而，抱住阿堇的燈裏忽地睜大了雙眼——她的身體在剎那間出現一瞬的僵直，只是她抱着阿堇的動作并沒有半分動搖。她身後的太宰清楚地看見，有什麽紫色的尖利物件，刺穿了她的手臂。
“燈裏小姐！”太宰下意識地便想去扶她，卻在看見她舉動的那一刻止住了動作。
燈裏吃力地制住阿堇，不讓它逃脫去找太宰，又在自己和太宰之間豎起一道透明的風牆，“太宰……先生。”她額間很快便冒出一串冷汗來，就連她原本泛着健康淡粉色的唇也在頃刻間失去血色，染上了一絲青紫，“離我遠一點。”
她話音剛落，原本跟在她身旁的阿軟立刻會意地代替風牆，将她和太宰隔開，好叫太宰能離阿堇遠一些，不辜負飼養員的一片好心——還好她對作為魔法産物的毒具有一定抗性。
“太宰？燈裏小姐？”站在箱子之下的國木田有幾分着急，卻又不敢讓阿玉一只史萊姆看着調枝，怕發生什麽變故。
太宰又看了一眼癱坐在地上，但仍然緊緊抱住阿堇的燈裏，迅速扭頭對上國木田的視線，“國木田君，交換。”他說話的語氣很冷靜，但語速比平時要快上一兩分，“和阿軟那次一樣，用異能變成的東西去喂阿堇。”
國木田也很快理解了太宰的意思，更何況和太宰交換後，他清楚地看見燈裏算不上好的蒼白臉色。他來不及思考別的，只是憑本能般掏出方才從調枝身上取回的手賬本，使用異能：
“【獨步吟客】，彈力球！”
代表異能發動的光芒消失後，國木田迅速将出現在他手中的彈力球抛向燈裏的方位。
下一秒，抛向燈裏的彈力球被一只水色的觸手接住，準确無誤地丢到阿堇身側。幾乎是在抵達阿堇身側的瞬息，彈力球便“噗”地重新化為一張白紙。
燈裏眨眨眼睛，試圖讓有幾分模糊的視野重新清晰起來，她對準大概是國木田的方向對他道謝，“……幫大忙了……國木田先生。”
“燈裏小姐？”國木田繼續掏筆撕紙的動作頓了一瞬，擔憂地看向燈裏。
燈裏用盡全身的力氣抱住依然在不停掙紮的阿堇——小家夥似乎還沒認出她來，這很奇怪——忍着想吐的欲望，斷斷續續地開口：“我還……撐得住。”她微喘了一會兒，聲音有些低，“在阿堇……恢複理智之前……就拜托國木田先生了……”
……以前，很早很早以前，她剛遇見阿堇的時候，也發生過同樣的情況。所以……她還撐得住。
“【獨步吟客】，彈力球！”
阿軟适時将第一張紙遞回給國木田，好叫他不會太過浪費珍貴的手賬本紙頁。
國木田和阿軟之間的配合還在繼續，沉着臉守在調枝身邊的太宰注視着蜷縮起身子的燈裏，一言不發。
此時調枝也多少适應了一些史萊姆吸食異能帶來的無力感，她笑吟吟地開口調笑道：“哎呀，你很擔心她？”
“……”太宰冷淡地掃了她一眼，平日裏總是笑着的鳶眸中只餘一派冷冽。
被太宰如此冷視，調枝也沒惱，甚至好像還十分享受一般，“別這樣看我嘛，我也只是好奇而已。”她臉上依然帶着那副奇異的笑容，“不過你不好奇嗎，為什麽我能和那只史萊姆相安無事。”
“燈裏小姐做的那個香囊，在你身上吧。”太宰說出了，他來到調枝身旁後的第一句話。他說話的語氣聽着與平時無異，可若是燈裏在這兒，絕對能聽出其中暗含的冷意。
調枝笑嘻嘻地應聲，“Bingo——”這麽俏皮地應完聲，她又懶洋洋地笑道，“果然就像那個人說得一樣，你基本都能猜到啊。”
“他沒跟你說別的？”太宰很顯然知道調枝口中的“那個人”是誰，這不過是一場兩人之間的、持續了許久的博弈。
調枝直白地搖頭，“沒有哦，那個人只是把你女朋友做的香囊，還有那只史萊姆一起給我了而已。”這麽說完，她又笑眯眯地繼續香囊的話題，“我還挺喜歡那個香囊的味道的，所以剛剛要是有機會，我會選擇對你下毒，而不是你女朋友哦。其實我也不是很在意你們之間有什麽矛盾啦，就是覺得挺有趣的。”
“……”太宰沒有再搭她的話，他的視線除去方才的那一眼外，完全落在燈裏身上，關注着她那邊的動靜。
調枝也沒有理會太宰，依然在自言自語，“你不覺得，這種投毒方式很有趣嗎？本來要是沒有那只史萊姆，我也想找機會試試的，因為一個人太無聊了嘛。不過看着那只史萊姆那麽掙紮也很有——”
調枝的聲音戛然而止，太宰收回視線，瞥了她一眼，發現她抽搐着向前撲倒在地，而以原型覆蓋在她雙手之間的阿玉身上閃過一絲金光，有細微的電光在它身上游走。
見太宰看自己，阿玉眨眨烏豆大的眼睛，脆生生地“叽”了一聲，但音量并不大，不會吸引另一邊的動靜。
太宰也沒多說什麽，僅僅是再度将視線投向燈裏那頭，關注着他們的動向。
在國木田堅持不懈的投喂下，阿堇如今的狀态比一開始好上許多。雖然它還沒恢複到清醒的地步，但好歹有了幾分理智，不會再使勁掙紮着從燈裏懷裏跳出去了。盡管燈裏依然不敢托大，仍舊将它抱得緊緊的，省得小家夥演她。
——不如說，其實逐漸被毒素侵蝕的現在，她也只剩下緊緊抱住阿堇的、仿佛本能一般的動作了。理智在一點又一點地被毒素蠶食，她已經近乎昏迷，能維持住這個姿勢也已經很好了。
在吞食完身側的不知道第幾個彈力球後，阿堇的眼神驀地清明起來。感受到真正熟悉的魔力波動，阿堇下意識地蹭蹭燈裏，卻在下一秒感知到了她身上漫延的毒。小家夥立時想起它方才的所作所為，連忙将燈裏身上的毒祛除，又不停地朝她叽叽叫，試圖喚回她的神智。
阿堇的叫聲吸引了打算繼續制造彈力球的國木田的注意，他将鋼筆插回衣兜，趕忙上前去查看燈裏的情況，“燈裏小姐！”
“阿玉……”太宰遲疑地看了阿玉一眼，随即便得到了小家夥上下晃動着給出的回應，“叽。”
到底是和史萊姆們相處了一段時間，太宰看懂它的回答後，即刻往燈裏的方向跑去，“那暫時拜托你了。”
太宰來到燈裏身邊，也不過數秒。但這幾秒足夠讓國木田看清燈裏的臉色——她除去面色蒼白了一些以外，呼吸勻稱，唇色也不再發青，毒應當是已經解了。因此當太宰湊上來，國木田便識趣地退開一步，折回到阿玉身邊去看着昏倒的調枝。
阿軟窩在燈裏身側，蹦蹦跳跳又叽叽喳喳地跟體型比它小上好幾圈的阿堇說着什麽，水色觸手亂飛，一會兒指指太宰，一會兒又指指往阿玉那邊走的國木田，好不熱鬧。
只有太宰盯着燈裏略有幾分蒼白，但顯然目前狀态還不錯的面色，淺淺松了口氣。他到底還是沒忍住，越過将燈裏圍住的兩只史萊姆，去緊緊擁抱她。
即使知道她不會出事，可他還是很擔心她。而且那份中毒的痛苦，也是實打實的。
很奇怪，他在借自己達成目的的時候，即便會受傷，即便讨厭疼痛也會去做，可一旦換到她身上……
太宰默默地、默默地收緊手臂，以此去确認她的安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