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燈裏被太宰拉着走到浴室門口的時候, 正巧看見阿軟撅起身子的動作。她下意識地喚了道風，将浴缸給堵上了——還好她堵得及時，不然等得不耐煩的阿軟就要帶着一身油星，撲騰進浴缸裏泡水去了。
瞅見燈裏熟練的模樣, 太宰就知道阿軟平日裏沒少幹出這種事, 對此又是好笑又是無奈。
“阿軟，我記得我說過很多次, 還沒洗完不準往浴缸裏跳吧？”燈裏将手從太宰那兒抽回, 走到已經變回原來體型的阿軟身前, 屈起手指，彈了一下小家夥的腦門。
令太宰意外的是, 這次他居然聽見了極為清脆的聲響，大概類似于“啪”的一聲。敏銳地捕捉到纏繞在燈裏指尖的風，他暗暗将這一點記下來——與會被史萊姆們吞食的異能不同，魔法是能夠對史萊姆們生效的。也就是說, 在這邊, 只有燈裏小姐才制得住史萊姆們。
越是相處下來，太宰越是清楚, 史萊姆并非表面看上去得那麽軟萌無害。單就拿其中看起來最為無害, 甚至算得上是貼心小棉襖的阿玉來看，它所發射出的電流, 搞不好搭配上別的，就能瞬間置人于死地。更別說能随意控制溫度的阿緋, 以及能夠隐身, 還能控制水的阿軟。
控制水這個範疇太大了, 如果它甚至能夠控制人類體內的水……要知道, 人體內大部分都是水, 只要在瞬間将這些水抽出一部分，就會使人得到比電流和高低溫來得更加迅猛的死亡。
不管怎麽說，那個藏在背後的，安排出燈裏小姐從異世界來到他們世界的人，一定有什麽目的。現在看來，魔法和她對史萊姆們的熟悉，史萊姆們對她的依賴，大概就是關鍵。
而能夠了解到這些的，除去燈裏小姐身邊的人，不作他想。
只是這些，他沒必要跟她說。
思及先前在商場談及過往時燈裏露出的表情，太宰微不可聞地嘆息。
——對她來說，蒙在鼓裏或許會好一些。
太宰的目光落在正在挽褲腿的燈裏身上，神色自然地彎下腰，學她動作，一并将自己的褲腿也挽了上去。
蒸騰的熱氣将整個浴室熏得暖融融的，暧昧的水汽充盈着這一隅不大的空間，身處其中的兩人卻毫無察覺。
燈裏剛挽好褲腿，脫下針織外套，視線便被她身側的太宰給吸引了——他将褲腿挽到了膝蓋處，難得露出一截白得晃眼的小腿。
補充，是結結實實纏了繃帶的一截小腿。
她看見的白，是繃帶的白。
對此，燈裏多少有些遺憾，不過更重要的是……
“這樣很容易把繃帶弄濕，太宰先生不難受嗎？”燈裏的眼神看起來有些擔憂，她還是不希望他黏黏糊糊的不舒服，“不然……”
聽見燈裏這話，太宰卻是沒忍住笑了出來：“沒關系啦，我可沒有燈裏小姐想得那麽嬌氣~”他漫不經心地攤攤手，“一會兒讓阿軟幫我弄幹就好啦？”
“說起來，阿軟真的好方便，簡直是入水的完美搭檔。”太宰邊說，邊自顧自地點頭，直接上手去戳戳油光水滑的阿軟。然而戳完，他不自覺地撚撚手指，表情看起來有幾分微妙。
眼尖地注意到太宰臉上的神色，燈裏好笑地端起沐浴露，擠了些在他指尖，“所以每次它們這樣吃完，我都得給它們洗澡。不然真的會弄得到處都是油漬。”
“……看來史萊姆們也不好養呢。”太宰故作老成地嘆氣，揉搓指尖有着柔軟香氣的沐浴露。沒沾水，黏稠的沐浴露在他兩指之間拉出黏膩的絲線，随着他兩指并攏，又回攏成一小團粘液，乳白色的沐浴露綴在他修長好看的兩指之間，莫名多了幾分情||色的味道。
然而燈裏并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她取過花灑，調過水溫後，挨個兒淋到整整齊齊排成一列的史萊姆們身上。淋完最後一只炭炭，她才像是注意到太宰手上還黏糊着似的，連忙将花灑遞給他。
燈裏有些不好意思地再度拿過一旁的沐浴露，“抱歉，一開始給它們洗澡，就差點兒忘了太宰先生的存在……”
“燈裏小姐說得這麽直白，我好傷心。”太宰誇張地再次嘆氣，将手上的沐浴露沖幹淨，又朝燈裏伸手要沐浴露——這次是為了搓出泡泡來，給小家夥們洗澡用的。
燈裏這次卻沒爽快地給太宰擠沐浴露，而是勾過挂在一邊的浴球，在上面擠好适量的沐浴露後，才将浴球遞給他，“事實就是這樣嘛。雖然我不是故意的，但不小心就是不小心……”她說着，拎過另一只白色的浴球，擠上沐浴露。
“啊……”放下沐浴露，燈裏才猛地想起什麽似的，盯着手中的白色浴球發呆。
太宰眨眨眼睛，順着她視線看向她手裏那只浴球，然後也反應過來了：“是之前那個？”
“太宰先生還記得啊。”燈裏露出一個柔軟的笑，雙手并用，開始用浴球搓泡泡，“不過并不是太宰先生當時拿着的那個。”
太宰手上搓泡泡的動作沒停，“當時那個，現在就在隔壁。”他說着，沒忍住跟她一起笑出來，“不過那個時候，阿軟是悄悄隐身了吧？”
“對，把浴球還給太宰先生的時候，我還在想，要是不還，會不會被認為在向太宰先生搭讪。”燈裏狠狠嘆氣，顯然對當時的情況很是無奈，“還好後來阿軟吃夠了就自己回來了……”她将搓好的泡泡一股腦兒地抹到阿軟身上，洩憤似的揉捏着小家夥。
回想起當時的情況，太宰十分好笑地點點頭，“所以燈裏小姐給我留下的印象真的非常深刻，不過……其實那不是我們的初見哦。”他将浴球産生的泡泡抹到阿玉身上，笑眯眯地沒了下文——看燈裏說話的意思，她到現在還不知道，之前跟她一起躲在那個廢棄箱子裏的人是他。
“诶……？”燈裏的反應速度倒也算不上慢，畢竟去百元店那件事就發生在她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在這之前，她接觸過的，不知道對方相貌特征的異能者就只有……那位倒黴蛋先生。
燈裏給阿軟揉搓身體的動作僵在原地，“倒黴蛋先……啊不是——”
可太宰是什麽人，他并沒有聽漏燈裏脫口而出的話，甚至掐在她成功改口之前搶先笑眯眯地出聲，“哦？倒黴蛋先生？”他還十分“好心體貼”地替她補全了她說到一半的敬稱。
“……咳。”燈裏眼神飄忽不定地擡起手，放在嘴邊輕咳，試圖以此蒙混過關——盡管可能性極低。
太宰搓完手裏的阿玉，主動摸過沐浴露，重新給浴球擠上沐浴露，繼續揉泡泡，“原來，燈裏小姐背着我，偷偷給一位異性取了這樣一個‘別致’的昵稱。”
這、不是，倒黴蛋這個稱呼很別致嗎？
啊……？
燈裏在第一時間陷入了反方向的沉思，她手下的阿軟瞅了她一眼，開始自力更生地往她手上蹭。
“燈裏小姐——”太宰拿滿是泡沫的手戳了一下她的臉頰，“怎麽沒反應啦？該不會又想到其它地方去了吧？”
被太宰這麽戳了一下，燈裏才回過神對上他的視線，被蠱惑了似的，想也沒想地便問出口：“啊……嗯……太宰先生真的覺得，呃，‘倒黴蛋先生’這個稱呼很別致？”
“……果然。”太宰無奈地搖搖頭，将多餘的泡泡抹到排在第三個的阿緋身上，“我就知道，燈裏小姐又想岔了。”
“！”燈裏眨巴眨巴眼睛，半天才反應過來，她應該解釋的是“倒黴蛋先生是誰”，而不是去思考“太宰到底喜不喜歡這個稱呼”。
她用手背擦掉臉頰上被太宰抹的泡泡，有些忿忿地想：反正，就算他不喜歡也沒用，她在私下裏已經這麽喊過他很多遍了。雖然那個時候她也不知道“倒黴蛋先生”是誰……
燈裏撇撇嘴，收回放在阿軟身上的手，打開花灑給小家夥沖幹淨，“我承認，其實是給太宰先生起的啦。因為确實很倒黴嘛，自己一個人縮在箱子裏，結果突然來了個不速之客……”她哼哼着，跟人說話的語氣不自覺帶上了些辯解的嬌嗔味道。
“來了個不速之客也就算了，身後還跟着一群不得了的小尾巴。”太宰接過她的話頭繼續說，聲音含着幾分可愛的搞怪與感嘆，“按燈裏小姐這麽說，後來我在百元店又被阿軟吸了一次異能，确實很倒黴呢。”他說着，從阿緋身上擡起手，卻反被小家夥探出觸手圈住了手腕——意思大概是沒被按摩夠。
于是太宰只好順着小家夥的心思，再給它揉揉按按。
燈裏關了花灑，随手抽過一包不知道什麽味兒的入浴劑倒入浴缸中，然後将阿軟輕輕放進去，“但是，能知道‘倒黴蛋先生’就是太宰先生，我很開心。”她的手在浴缸中緩緩攪動，不知她手下攪拌的究竟是泡澡水，還是別的什麽，“原來，我們相遇得比我想象得還要早啊。”
淺淡的竹香在室內彌漫，叫人不自覺地放松下來。
“……”太宰的動作停了一瞬，可他很快便牽起嘴角，去搓下一只史萊姆，“……嗯，在燈裏小姐來到橫濱的第一天，比在百元店真正面對面相遇還要早幾個小時的時候，我們就遇見了哦。”他說得很輕，可朦胧的水汽并沒有讓他的聲音變得模糊不清，在這一方狹小暧昧的空間裏，她好好聽見了。
燈裏再度打開花灑，去沖阿玉，流動的水聲稍稍沖散了她的聲音，卻不會讓人難以聽清，“雖然事到如今再說這個有些奇怪，但是……”她在這裏掐斷了話音，笑着将接下來的話說出口：
“能遇見太宰先生，真是太好了。”
太宰抿抿唇，盡可能讓自己給雲母揉搓的力道與方才無異，只聽他悶悶地、悶悶地應了一聲“嗯”。
燈裏彎着嘴角，将沖洗幹淨的阿玉送入浴缸——盡管還很笨拙，但她可愛又有一點兒小別扭的戀人，有在努力學習如何回應她了。
這就夠了。
她很好滿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