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不管怎麽說, 就算是睡眠質量再好,昨天晚上再怎麽沒睡好的燈裏,也不可能吃完飯馬上睡午覺:“剛吃完飯,太宰先生睡得着嗎?”
“睡不着——”太宰用尤為明朗元氣的聲音, 拖長嗓音答道。
燈裏收回落在太宰身上的視線, 說話的聲音淡淡的,“嗯, 好巧哦, 我也睡不着。”
“我不是全黑就睡不着啦, 不過我以為燈裏小姐睡眠那麽好,能馬上睡着呢?”太宰微微曲起腿, 将雙肘置于大腿上,又用雙手撐着自己的臉,以一個極為女性化的可愛姿勢瞅她——就連說話聲音都故意掐得可愛了幾分。
燈裏重新讀了一遍書頁上的文字,确保自己剛剛确實有将文字印入腦海中後, 才開口回太宰的話:“……又不是吃了睡睡了吃的豬。”她不想暴露她完全沒在看書, 心思全在他身上的事實。
難怪他之前會選眼罩,原來不是全黑就睡不着啊。
“說的也是, 燈裏小姐還很輕呢, 雖然再重一點也完全沒關系。”太宰說到這裏,意有所指似的止住了話頭, 整個人笑眯眯的。
燈裏,燈裏默默記住這一頁的頁碼, 打算等太宰走了之後再重新回來看。
第52頁, 她在心裏默念着, 若無其事地翻向下一頁, “才不想被那麽瘦的太宰先生這麽說——不如說, 當着女性的面讨論她的體重……很失禮诶。”話說到最後,她稍稍帶上了些抱怨的意味。
明明太宰自己也很瘦,卻總在說她可以再重一點……也不知道是何居心。而且該重一些的人,是他才對吧?
“抱歉~”太宰笑着跟她道歉,可話裏話外燈裏都沒有他覺得愧疚的意思,“因為燈裏小姐看起來并不像是會在意這個的人嘛。”他這話說得很親昵,好像兩人之間談論這個話題完全沒關系似的。
……這一點太宰倒是很了解她。
燈裏繼續掃着書頁上的文字,懶洋洋地應他,“嗯,太宰先生說得對。”
見燈裏依然固執地要将注意力放到書本上,太宰癟癟嘴,突然後仰,呈“大”字形躺倒在榻榻米上,又原地給自己調了個方向,将靠枕墊在身下,趴在燈裏腿邊瞅她。
而一直在悄悄關注太宰的燈裏,自然也被他的動靜所吸引,她仿佛不經意般從書上分了些視線給他:
“剛吃完馬上趴下來,容易消化不良哦。”
太宰半立着身子,單手托腮着看燈裏,“沒關系,就一次而已啦。”她看見他的臉頰被手掌撐得微微鼓起,難得顯得他那張臉有了些肉,還怪可愛的,“而且這樣搞不好就會像燈裏小姐所說的那樣,稍微重一點起來呢?”他說完,又對她彎彎鳶眸。
“……增肥好歹也用健康一點的方式吧。”燈裏感嘆般這麽說完,也沒再勸他起來。她只是擡手将面前的小矮桌推遠了些,免得太宰動作太大,一不小心撞到桌沿。
要是撞傻了,她可沒辦法賠偵探社一個聰明腦袋。
而且他也讨厭疼痛……雖然他誇張地捂着腦袋跟人撒嬌的樣子,她光是想想就覺得可愛,不過能不讓他遭罪,還是不讓他遭罪得好。
太宰擡眼看了被推遠的小矮桌一眼,不自覺地笑笑,保持着原有的姿勢跟她閑聊:“燈裏小姐覺得什麽方式比較好?”
“跑步之類的?”燈裏沒看他,自顧自地又将書往後翻了一頁,掩飾自己對這本書的心不在焉。
太宰将托腮的手從右手換成左手,又拿右手去捏挂在他左腕上的藥草包,“跑步會出好多汗,會渾身黏糊糊的,我才不要。”他鼻尖被熟悉的味道充盈,“還有嗎還有嗎?”
“騎自行車?要是讨厭出汗的話,游泳?”燈裏下意識地便跟着他抛出來的問題走,注意力逐漸從書上偏離,“不過游泳也不是很方便……”
提到這個話題,太宰莫名自豪地仰了仰腦袋,“游泳我倒是超級擅長!這麽說來,或許拿入水當做一種健康的增肥方式也不錯,我果然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
“會感冒的哦。”燈裏努力地将書頁往後翻,維系她僅剩不多的體面,“而且仔細想想,入水和游泳完全不一樣吧?要換的衣服……”
話說到一半,燈裏突然感受到一股存在感極其強烈的視線。她從書裏擡起頭,只見太宰撐着臉,鳶眸半斂,一動不動地盯着她看。
仿佛有具現化的一個大字浮在他腦門兒上——
盯——
燈裏垂下眸子,移開視線開口:“就算太宰先生拿那種眼神看我,我也不會把阿軟借給你的。”她說話語氣是不容置喙的篤定。
“诶——為什麽不嘛!”這麽孩子氣地喊出聲,太宰猛地抱住燈裏的腰,開始嚷嚷着跟人撒嬌。
“!”燈裏差點兒沒拿穩手裏的書,可她又怕太宰撞到她手裏那本書的書脊,磕到腦袋,竟是一時半會兒沒能掙開他圈在她腰間的手臂,“等——”
她話還沒說完,畩澕獨傢便驟然聽見太宰的呼吸平穩下來。他竟是維持着這樣一個圈着她腰,頭枕在她腿上的姿勢睡着了。
“……”
燈裏可不信太宰會這麽簡單地睡着,更何況他剛剛才自己說過,“不是全黑就睡不着”什麽的,可她到底沒辦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于是她惡向膽邊生地伸出另一只手,輕輕戳戳太宰的臉頰。
……好軟。
燈裏眨眨眼睛,沒忍住又戳了兩下。可這次她甚至還沒戳完,手便被太宰給捉住了。
太宰将環在她腰間的手收回來,抓着她的手,順勢給自己調整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可他做這些的時候,眼睛一直是閉着的,一副就打算在她腿上賴着不下去了的做派。
燈裏有些頭疼,他這樣,她算是真的什麽事都幹不了了,“……太宰先生,再怎麽說,這也太離譜了一點。”
太宰沒應聲,呼吸平穩,睡臉安詳得如同沉睡的白雪公主。
——只是她剛剛并沒有遞給他毒蘋果。
這人……不是有靠枕嗎?她可不覺得她的腿會比靠枕舒服。
抱怨歸抱怨,燈裏卻是沒掙開太宰的手,任由他不輕不重地握着。
午後的陽光被格子窗擋了大半,照進來的只有極輕的柔光。廚房裏沒關緊的水龍頭落下水珠,發出清脆的“滴答”聲響,注意到這一點的金色史萊姆探出觸手,輕輕将其關上。空氣中淺淡的藥草氣息溫和地将人籠罩,叫人不自覺地安下心來,沉溺于其中。
幾只顏色各異的史萊姆各自找了喜歡的地方窩着。水色和緋色的仗着這會兒飼養員的注意力沒放在它們身上,正在偷喝桌上的大麥茶。金色的剛剛關完水龍頭回來,小心地探出觸手戳戳窩在矮桌底下的墨色團子,有些擔心小夥伴的狀态。
顏色最為晶瑩剔透的那只縮在她身側,而懶洋洋的黑貓在她膝上裝睡,手還黏糊地捉着她的,呼吸平靜沉穩,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燈裏微不可聞地嘆息,示意雲母幫忙,将落在一旁的書簽插進她如今讀的這頁上。插好書簽,她便将書輕輕放到一旁。
燈裏垂下雙眸,用極輕極輕的力道注視着躺在她腿上的人,她眼底,是壓根就藏不好的喜歡與歡欣。
說到底,她還是很高興他願意同她親近的。
她視線落在太宰那張秀麗的臉上,不自覺地開始發呆。
不得不說,太宰這張臉真的很符合她的喜好。他眉眼宛若小春時節拂過夕陽,溫度淺薄的晚風般柔和,光是一眼便足以攝人心魂,叫人陷進他那雙含笑的鳶眸裏去。
誰叫他在她面前總是笑着的:溫和的笑,孩子氣的笑,搞怪般的笑。即便他不笑,也只是恍若笠雲籠于山頂,不過較平日裏更添一絲清冷,透出微微的距離感來罷。
甚至配上他那張臉,無論他笑與不笑,都各有獨特的勾人魅力。
這怕也是纏着他,管他要聯系方式的女性那麽多的原因之一。
燈裏的目光從他額前微亂的蓬松發絲移開,挪到他安穩閉着的眼睛上。太宰濃密纖長的睫羽垂着,掩住了他那雙好看又招人的鳶眸,在他眼睑上落下淡淡的陰影。
……睫毛精。
如果親上去,會讓他露餡嗎?
燈裏微微低下頭,她淺雪灰色的發絲略過她肩膀滑下來,落到太宰的頭發上。
她頓住了。
最終,燈裏到底還是什麽也沒對太宰做。她只是将她滑落的頭發輕輕挽到耳後,又重新擡起頭看着他。她的目光停留在他唇上,便沒再離開了。
滿打滿算,他總共親過她三次。
啊……其中一次是她親的,所以是兩次。
一次是額頭,還有一次……
回想起那個吻,還有唇上隐約傳來的酥麻感,燈裏下意識地抿抿唇,突然就有些口渴。
說起來,大麥茶——
……
……
燈裏擡起頭,只看見了兩只拿屁股對準她的,圓墩墩的背影。
很好,今天晚上阿軟和阿緋沒有小零食吃了。
——她也不敢細想。
那次的吻比之先前的意外,帶給人的感受要更刺激,也更叫人動搖。
于是她努力轉移注意力。
對了,這個姿勢保持久了還真是有夠累的,感覺靠墊也不安穩,再用點兒力就會倒了似的。
燈裏下移視線,掃了一眼躺在她腿上的太宰。
可他向來紳士,即便是跟她開玩笑,也會巧妙地将距離或者開玩笑的程度控制在極為精妙的範圍內——那個吻另當別論——換做平時,他早該尋個借口從她腿上起來了,之後或許還會笑嘻嘻地故意說“睡得真舒服”之類的漂亮話。
然而現在……太宰他,真的睡着了?
燈裏又看看一手捏着藥草包,一手抓着她手的,安然熟睡的太宰,有些犯難。雖然她本來也打算睡個午覺再出門去找史萊姆,可遺憾的是,這個“睡午覺”的計劃裏,并不包含太宰的存在。
這個姿勢她能不能睡得着先另說,太宰這一趟要睡多久……?要是他一直睡到晚上,她今天估計也不用出門了。
燈裏這邊正苦惱着,一旁觀察炭炭的阿玉卻是反應過來了。只見小家夥輕巧地蹦到格子窗邊,小心且準确地用觸手拉了一半的窗簾——恰巧将落在太宰與燈裏身上,并不太亮的光線遮住了。
燈裏歉意地用嘴型給貼心的阿玉比了個“謝謝”。不過得到感謝阿玉卻沒完,它又拿過被太宰踢到一邊的靠墊,仔仔細細地給燈裏墊在身後。小家夥甚至還怕她脖子不舒服,又輕巧地拉開櫥櫃,将她的枕頭也一并拿出來了。
就,怎麽說,照顧人照顧得非常周到。
燈裏身後的靠墊被墊得異常結實,讓她可以就這麽靠着休息。
于是燈裏也便領了阿玉的好意,将腦袋擱到枕頭上,維持着太宰躺在她腿上,而她被太宰抓着手的狀态開始休息。
結果,不知道是因為今天調制的藥草包效果異常好,還是因為抓着她手的溫度與力道讓人很有安全感,燈裏沒一會兒便睡着了。
一時間,這一隅不大的空間內,只餘兩人平靜均勻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