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進入衛生間後, 燈裏先将包挎到肩上，在洗手臺前洗了個手。洗完手後，她将戴在左腕上的細镯取下來，妥帖地放進帆布包裏, 這才背着包進了隔間。
鎖上隔間的門, 燈裏小心地掃視了一番隔間內的陳設，随後默默打開帆布包, 做出像是在翻找着什麽的動作——實際她這裏摸一下阿軟, 那裏掐一下阿軟, 欺負小家夥欺負得好不惬意。
而實際縮小了體型的阿軟也任由她對自己揉揉捏捏。等燈裏捏夠了，小家夥便将自己與環境融為一體, 接着又悄悄溜出帆布包，在燈裏肩頭蹲下。
燈裏若無其事地将包理好，按下沖水鍵，走出隔間去洗手。
從衛生間出來後, 燈裏假裝好奇地往美容院更深處探了探腦袋, 阿軟也會意地蹦下她肩頭，去找自己失散的那只小夥伴。
注意到阿軟蹦蹦跳跳地, 邁着六親不認的跳躍步伐……光明正大地“潛入”美容院內部, 燈裏收回眼神，很是自然地回到等候區坐下。
接下來, 她只需要安安穩穩地等阿軟回來就行。
嗯，順便還能剪個頭發。
不知道中也是不是趁着燈裏去衛生間的時候, 努力思考了接下來該聊什麽, 幾乎是在燈裏重新坐下的當頭, 他便狀似不經意般開口了：
“說起來, 花見小姐今天沒戴帽子啊。”
中也主動選了個話題, 燈裏也樂得應他——這種不需要自己想話題的感覺挺好的，“嗯，因為今天是來剪頭發的嘛，怕帽子把剛剪好的發型壓壞……”她說到這裏，像是注意到什麽一般恍然大悟，“啊，這麽說起來——”
她邊說，邊将視線投向戴着帽子的中也，她視線是毫不掩飾的探究與打量。
“！”
中也被燈裏看得一驚：花見小姐是想詳細問他，這個爆炸頭的由來嗎？他剛剛一着急就把鍋甩到梶井身上了，因為他做實驗經常爆炸是事實。
雖然他不太喜歡被人這麽直直地盯着看，可他并沒有覺得她這種直白的視線有冒犯的意思……
然後他聽到燈裏接着這麽說：“我也只是簡單地剪短而已，完全沒必要擔心這一點诶。”她小小地低下頭，将手抵在下巴上，一副陷入沉思中的模樣，“早知道我也戴帽子來了，還是中也先生想得周到啊。”
“啊……不，我單純是習慣了，而且頂着那麽一個發型……所以才戴着。”盡管嘴上否認了燈裏的“誇獎”，但不可否認的是，中也的心情莫名就好了幾分。相信沒有人會厭惡被人真心實意地誇獎。
聞言，燈裏奇怪得眨了眨眼睛，“诶——一般這個時候，大部分人都會順着應下來才對吧？”她溫和地注視着他的眼睛，微微笑道：“中也先生還真是老實。”
“……只是實話實說而已。”中也被她說得有些不知道怎麽回話。
說實話，港口Mafia中，甚至是他的生活中，他都沒碰見過像花見小姐這樣，經常會直白誇贊別人的存在。更別說她的誇獎很真誠，不摻一絲水分，讓人聽了就心情愉悅。
這讓他被誇得有些不自在——不如說，港口Mafia那群人什麽時候誇過他？不給他惹麻煩讓他收拾爛攤子就已經算好了，哪裏還會知道誇上司。
燈裏看着中也，認真地點頭，肯定他的說法：“那也很可貴了。”
特別是對于一位，港口Mafia的幹部來說。他明明應該做過不少那方面的工作，卻能保持住性格裏這麽老實的一面，其實挺讓她意外的。
燈裏這話，中也就更加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了，好在這個時候，剛才那位接待他們的女性店員——她胸前的銘牌标了她的姓氏，芥子——過來歉意地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不好意思打擾了，上一位客人已經結束了，兩位請做好準備。”
上一位客人？
芥子話音剛落，便有一位挑染金發的理發師陪着兩位剛做完發型的年輕姑娘從裏頭走出來。兩位年輕女性的臉上都帶着滿足的笑容，昭示着她們對這次美發服務的滿意。
看來雖然剛開業，給顧客的折扣力度也比較大，但這家美容院的理發師技術還是不錯的。
芥子跟上他們三人的腳步。
燈裏和中也都沒有說話，在安靜地旁觀兩位顧客付完錢，理發師親切地将她們送到門口後，他們才看見負責接待的芥子恭敬地垂下頭，給理發師說明：“桂先生，這兩位是一起的。”她這拘謹恭敬的态度不像是對待同事，反倒像是……對待上級。
這位桂先生是這家美容院的老板嗎？
燈裏面上不顯，只是保持着原有的溫和神情将目光投向桂。
這位理發師看起來三十上下，煙花燙的發型讓他的頭發看起來很蓬松，他還在自己原本的黑發裏挑染了幾絲金發。
不過怎麽說呢，大概是燈裏不太能欣賞得來的那種發型。
還是像太宰那樣的比較……怎麽又不自覺地就想到他了。
“兩位客人……嗯，花見小姐和中原先生對吧，往裏面請。”桂朝兩人笑了笑，稍微給他們解釋了一下只有他一人的原因：“另一位理發師不太擅長跟人交流，所以她在裏面等着……”
她……是女性嗎。
一般理發師都會把顧客送到門口，不擅長與人交流并不是工作上回避顧客的理由……或許有其它緣由在，比如，她有足夠大的權力，能使她回避這項工作，又或者，她與老板的關系足夠好，所以即便在服務上開些小差，也不會受到影響。
桂的目光停留在燈裏身上，“花見小姐的發質看起來很好呢，這次打算做一個什麽樣的發型？”
“嗯……簡單地幫我剪短一些就可以了。”燈裏笑着應下對方的誇獎，然後給出答案。她的視線自然地掃過有四周，阿軟不在這裏。
桂沒有察覺燈裏的走神，而是繼續問她，“剪的長度大概是？”
“大概這麽多。”燈裏擡手給桂比了比長度，她比出的長度不太長，差不多就是将她快齊腰的長發剪成稍微比原來短一些的中長發，幾乎也就是簡單修理一下發尾的長度。
桂點點頭，在心中記下燈裏的需求，“好的，我了解了。”問完燈裏，他又轉過頭去問中也，“中原先生呢？”
“我也剪短一點就可以。”中也給出了相似的回答，他輕輕用指尖頂頂帽檐，給桂看他的頭發，順帶比出自己預想的、頭發應該留下的長度。
桂盯着中也的頭發看了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什麽，“發型要保留原來的嗎？”
“不，這個只是意外，洗完之後稍微剪一點就行。”中也否定了桂的說法，盡可能讓自己的回答顯得自然一點。
桂微微颔首，沒說他到底是負責誰的發型，只是這麽說道：“好，中原先生的需求我也了解了。”
奇怪的是，明明中也頂着那麽一個讓人想笑的爆炸頭，可桂不知是出于職業素養還是怎麽，目光愣是沒怎麽放在他身上。
“這邊是儲物櫃，兩位有需要存放的東西可以去存一下。”桂指指他身側的儲物櫃，又替兩人打開活動的隔斷板，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燈裏的帆布包裏并沒有什麽貴重的東西，而且之後帆布包還能成為掩飾阿軟存在的重要道具，因此她并沒有将包存進去，而是就這麽帶着。倒是中也在思考片刻後，将他的帽子摘下來，存進了儲物櫃裏。
燈裏沒有動作，也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在一旁等着，悄悄在心裏憋笑。桂也同樣沉默着，只是他的視線時而掃向中也，時而飄向燈裏，似乎是在思考什麽。
燈裏當然注意到了他的打量。這位桂先生給她的感覺并不是特別好，他好像在盤算着什麽，看她和帽子先生的眼神有些不對勁。
無論是她也好，還是帽子先生也罷，都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倒是不怕被算計……
可她總覺得有哪裏怪怪的。
中也拿過儲物櫃的鑰匙，和燈裏一起随桂往裏走。
桂帶他們去的是位于最裏面的洗頭區。
這家美容院的裏間還算大，洗頭區和美發區相隔開，安心躺着洗頭的顧客并不會被美發區的吹風機聲音騷擾到。
不過……美發區現在似乎沒有顧客在做造型。阿軟也不在這邊，是在洗頭區嗎？
燈裏神态自若地收回視線，繼續跟在桂身後前進。
洗頭區內擺着幾張洗頭床，有一位留着妹妹頭的可愛黑發女性站在其中一張洗頭床旁邊，看見他們進來，很是恭敬拘謹地朝他們輕輕俯身。
“這位和我一樣是理發師，叫做大偶，一會兒将由她為中原先生設計發型。”桂給兩人介紹道。奇怪的是，在他介紹之後，大偶也只怯生生地對他們點點頭，沒有說任何話。
思及方才那兩個笑着離開的姑娘，燈裏只是将疑惑藏在心底，沒有多說什麽。
她笑着坐上桂手邊的洗頭床，對中也小小地揮揮手，“那中也先生，一會兒見。”
“啊，嗯，一會兒見。”見狀，中也同樣也坐到大偶身側的洗頭床上躺下，沒有多說什麽。
在圍好毛巾後，燈裏撩起頭發慢慢躺下，任由桂再替她蒙上一層用于遮擋雙方視線的白布。
燈裏閉上眼，仔細聽周圍的動靜，試圖以此捕捉到一些不尋常之處。
然而可惜的是，除了室內流淌着的清雅溫和的純音樂外，她耳邊便只剩下桂打開花灑的涓涓水聲。
“水溫還好嗎，會不會燙？”
“這樣就可以。”
在這樣的對話之後，桂便默不作聲地替她洗頭按摩。
不得不說，桂的手藝還不錯，揉捏的力道拿捏得很準，也很讓人舒服，幾乎舒服要讓燈裏懷疑她之前感覺到的那些不對勁只是錯覺。
可她注意到了桂在某些時候的欲言又止，她不想去猜他想說什麽，只當自己沒注意到，沒有主動開口問他的意思。
除此之外，令燈裏有些在意的是……阿軟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這不應該，就算這次出現的史萊姆跟阿玉一樣，暫時被困在了某個地方，只要有阿軟在，史萊姆們便能輕易地融為一體，再借助阿軟特有的能力悄悄溜回來才對。
除非……是那只史萊姆發現了什麽，和之前自主留在理科教室，看守炸彈的雲母一樣，暫時不願意回來。
如果是這樣，這家店怕是有很大的問題。
說起來，不管是作為接待的芥子小姐也好，作為理發師的桂先生和大偶小姐也罷，他們多多少少都有些奇怪。
大偶小姐與芥子小姐奇怪的地方有些相似，至于這位桂先生……
“花見小姐不考慮換一個全新的形象嗎？”終于，在替燈裏洗完頭，拿去蓋在她臉上的白布後，桂還是沒忍住出聲了，“雖然這樣說很冒昧，但是……在看見花見小姐的瞬間，我腦海裏就浮現出了一個特別适合花見小姐的造型。”
他的不對勁，是因為這個嗎？
不，他的注意力分明都集中在她的頭發上，從一開始就是。
……這個人的目标，是她的頭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