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燈裏将沖泡速食湯的任務丢給太宰, 自己則去烤箱邊取焗飯。她拿過小烤箱上的隔熱手套戴上，一一将烤箱內的雙耳烤碗取出來，放在竈臺上。接着她拿過調料瓶，給兩份焗飯都撒上一些羅勒葉碎和黑胡椒。
焗飯上的芝士被高溫烤得噴香, 配上略帶風味的羅勒葉碎和黑胡椒稍作點綴, 看着就讓人很有食欲。
燈裏端起其中一份焗飯，放到榻榻米房間的矮桌之上, 又緊接着去端另一份。太宰也沖好了玉米濃湯口味兒的速食湯, 兩人交替着在竈臺和榻榻米房間內來回。
最後, 燈裏帶着沒吃完的那袋凍栗子回到矮桌前，将袋子直挺挺地立在兩人中間, 這才目不斜視、一臉平靜地坐下，對焗飯下手。
太宰看着她這副模樣，有些想笑，但還是忍住了。他學着她冷漠的模樣, 小聲地說了句“我開動了”。
兩人無言地吃着晚飯, 氣氛卻并不尴尬，反倒緩緩流淌着一股心照不宣的輕松與安寧。
因着晚上還有蟹黃湯包, 所以無論是她的還是太宰的焗飯, 燈裏做的分量都不多。于是幾乎沒有多久，他們便一前一後地吃完了焗飯, 也喝完了玉米濃湯。
吃完飯，燈裏抽過紙巾擦擦嘴, 習慣性地去夠她放在中間的凍栗子, 打算剝點兒來喂史萊姆們。
太宰單手托腮, 懶洋洋地盯着她輕巧地剝開栗子殼, 随手塞給窩在她身旁的雲母, 然後又繼續剝下一顆。
燈裏不是沒有注意到太宰的眼神，可畢竟有前車之鑒在，雖然之前那次也完全是個意外，但總歸……她不想在沒做好準備之前跟他挑明。
倒不是怕別的，純粹怕她自己對他那張臉把持不住，一個沒忍住就被勾得跟人家告白。至少，要等她處理好所有的事，不能讓他擔心才行。
太宰不是沒有注意到燈裏的閃躲，盡管他也并沒有特別想吃冰栗子——就算他以前确實沒有吃過——可他想吃她親手剝的。所以……
太宰用指尖輕輕戳動自己的碗，小心翼翼又明目張膽地将吃幹淨的雙耳烤碗一點點推到燈裏面前，也不說話，就是眨巴着鳶色的大眼睛瞅她。
他看起來像是只跟人讨要小魚幹的貓咪。
還是自己拖着飯碗來讨的那種。
……可愛。
燈裏擡頭瞥了他一眼，不經意般将手裏的栗子肉放進他碗裏，神色自然地繼續剝下一顆栗子。
得到一顆完美的、去了殼的凍栗子，太宰笑了笑，用指尖捏着雙耳烤碗的小把手，一點點将碗又拽回自己面前，然後拿起勺子，打起凍栗子送入口中。
冰冰涼涼的凍栗子是與尋常栗子不同的口感，它的果肉帶着一層涼意，還有一股仿佛能在舌尖融化一般的軟糯感——事實上，它确實也在他舌尖融化了。
栗子清甜的味道被味蕾所捕捉，不由得讓太宰想起幾十分鐘前他嘗到的那一抹甜意。
她指尖，有着與凍栗子相差無幾的溫度與甜意。
吃完嘴裏的凍栗子，太宰又故技重施般，一點一點将烤碗推到燈裏面前，滿是期待地看着她。
就在燈裏又要将手中剝好的栗子肉放進烤碗裏時，阿緋一蹦一蹦地馱着不鏽鋼碗，堅強地從竈臺挪到了矮桌這邊——甚至因為史萊姆爬行沒有動靜，沒有一個人也沒有一只史萊姆注意到它的靠近。
燈裏的手一頓，原本要放進烤碗中的栗子肉硬是被她轉了個圈，送到了阿緋嘴邊。
“叽！”阿緋毫不猶豫地吞下飼養員送上門來的小零食，滿足地眯起眼睛晃動身體，它頂在腦袋上的不鏽鋼碗也微微晃動，放在裏頭的面團肉眼可見地比之前大上不少。
燈裏順勢取過阿緋頂着的不鏽鋼碗，查看面團的發酵程度，而太宰癟癟嘴，委屈巴巴将手伸到冰栗子的袋子裏，默默自食其力。
燈裏回想着之前這只面團的大小，又隔着保鮮膜輕輕戳了一下面團，确認其柔軟程度，“太宰先生，面……唔。”感受到唇上抵着的栗子肉，她有幾分驚訝地睜大雙眼。
“嗯？面團好了嗎？”太宰嘴上這麽應着，只口不提自己現在的行為，他只是極為自然地，又将指尖捏着的栗子肉往燈裏的方向送了送。
燈裏微微張嘴，含過太宰塞給她的栗子肉，小心地沒有碰到他的指尖。
她将冰涼的栗子含在嘴裏，含糊地應聲回答太宰的問題，“嗯。”她味蕾所感受到的甜意，似乎比以往更勝。
不是沒注意到燈裏的小心，太宰慢條斯理地将手收到唇邊，随即張嘴探舌。靈巧的舌尖在他指尖輕輕一卷，便将殘留的甜味兒盡數舐去。
“嗯……凍栗子好甜啊，燈裏小姐。”他游刃有餘地喊她名字，語氣如常卻滿臉笑意，看起來是在希望自己能夠得到令人滿意的答複。
燈裏将太宰勾人的舉動看在眼裏，盡可能面不改色地小心呼吸，抑制住自己想吻他的沖動。被她含在嘴裏的那顆凍栗子逐漸化開，冰涼的溫度與清甜的味道拉住了她搖搖欲墜的理智。
燈裏面上露出一個無懈可擊的笑，“是啊，栗子凍過之後會變得甜，太宰先生看起來很喜歡，真是太好了。”她這麽說完，又主動将話題轉移到面團上來，“不過凍栗子可能得放一放，面團已經好了。”
燈裏邊說邊站起身，将兩人用過的餐具堆疊在一起，打算拿去廚房，“太宰先生可以幫我把面團拿過來嗎？”
太宰沒有應聲，反倒止住了她的手，代替她端起較重的餐具，只給她留了裝着面團的那個不鏽鋼碗，“我覺得這樣比較合适。”他邁着長腿，沒幾步便将餐具放進水槽裏浸着，自覺地開始洗碗。
而燈裏看着他的背影，無可奈何地笑出來。
本來，她是想讓他趁機戳戳這個發酵好的面團的。雖然面團的手感到底比不上史萊姆們，但至少對以前沒有揉過面的太宰來說，多少也是一種新奇的體驗。
啊，不過她也鮮少有這種，能夠一直看着他的機會，就這麽坐着看他似乎也不錯。
感覺……
燈裏單手托腮，懶洋洋地倚在矮桌邊注視着太宰的背影。她豆沙綠的眸子半斂，嘴邊笑意柔和。
感覺，能就這麽看好久。
–
太宰細細地洗完兩人的餐具，又将手洗淨。就在他要拿擦手巾擦手的時候，燈裏喊住了他：
“太宰先生等一下。”
“嗯？”
太宰将手垂在水槽上方，很是聽話地沒有動彈，只是略微扭過頭，看向燈裏的方位。
而燈裏抱着那只不鏽鋼碗來到他身邊，很是放心地将碗遞到他面前，“太宰先生要戳戳看嗎？發酵好的面團手感還不錯。”
“啊，但是……”太宰看看已經被摘了保鮮膜的面團，又看看他還濕着的手，有些猶豫。
燈裏将碗放到竈臺上，如不久前一般清理出一小塊地方，方便兩人包湯包，“只是一點點水，沒關系的。而且接下來還要包湯包，其實正好啦。”她說着鑽到太宰身側，打開水龍頭洗手。
既然燈裏這麽說，太宰也便沒有拒絕。他小心地拿指尖去碰躺在不鏽鋼碗裏的、看起來白白胖胖，表面又極為光滑的面團。
當他指尖随着他施力，完全陷入面團中時，太宰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奇怪的自豪感來——這是他揉的面團。雖然之前也嘗試過做那種很硬的硬豆腐，但不知道為什麽，當時得到的滿足感與現在好像不太一樣。
眼看着原本光滑的面團表面被他無意識地戳出好幾個指印，太宰讪讪地收手，小小地瞟燈裏一眼，卻沒成想，他會直接對上一雙笑眼。
“是燈裏小姐讓我戳的。”太宰先發制人，用滿是無辜的語氣跟人說話。
燈裏好笑地看他甩鍋，“嗯，是我讓太宰先生戳的。”她笑着拿過擀面杖，在揉面墊上撒了一層面粉，将面團拿出來擀成長條。
太宰看着她拇指與食指一彎，虎口精準地掐下一個又一個的面劑子，随後她便又拿過擀面杖，一手擀，一手極有技巧地旋轉面劑子，竟是很快地便擀出了一張大大的、外薄內厚的包子皮。
擀完一張包子皮，燈裏徑直取過适量的餡料，放在包子皮中央，手指靈巧地捏着包子皮，将餡料包好。
包好一只湯包後，她便尤為自然地将擀面杖遞給太宰，像是要他接過她手裏的活兒似的，“太宰先生學會了嗎？”
“……？”太宰眨眨眼睛，這手伸也不是，不伸也不是。
燈裏小姐，您是不是太過為難他了一點？
“嗯……那擀包子皮和包包子，太宰先生選哪一個？”
看見太宰呆愣的表情，燈裏“噗嗤”一笑，“抱歉抱歉，剛剛确實是在捉弄太宰先生來着。”
“我再做一次，太宰先生要認真看哦。”趕在太宰出聲之前，她又緊接着這麽說道，将有些人可能出現的插科打诨和撒嬌賣乖都堵在半路。
她看起來像是鐵了心要他嘗試擀包子皮和包包子。亦或是她盲目自信地認為，頭腦那麽聰明，手指那麽靈巧的太宰治，無所不能。
敏銳捕捉到燈裏深層的想法，太宰也不由得認真起來。
于是在燈裏又包好兩只蟹黃湯包之後，太宰做出選擇，接過她手中的擀面杖，就好像是魔法學徒第一次拿到适合自己的魔杖一般。
“那就拜托太宰先生了。”這麽說完，燈裏将包好的三只蟹黃湯包放進蒸鍋，打算先蒸三只，免得浪費時間。她示意阿玉幫忙在計時器上調好時間。
太宰看着“頭頂蟹黃”的三只湯包被送入蒸籠，又低頭看看手裏的擀面杖，在腦子裏回放方才燈裏擀包子皮的動作。
而燈裏開完火，視線便完全落到太宰身上，等他擀出大概是人生中的第一張包子皮。
可看着太宰取過面劑子，她又有些擔心，她是不是太強人所難了一點。雖然她本意只是想跟他待在一起，也想讓他嘗試一些新奇的東西，但她好像沒考慮過，他願不願意。
與燈裏的想法無關，太宰動手了。
大概他的手生來便極巧，竟是在看了兩三遍後便完美學會了燈裏擀包子皮的動作，擀出的包子皮堪稱完美。緊接着他又學燈裏取了餡料，手指靈活地将湯包包好，包子的褶皺很是漂亮。
包完手上的湯包，太宰下意識地去找燈裏的目光，想看她的反應。
只見燈裏亮着眼睛看他，看模樣，她竟是比他本人還要高興上幾分，“太宰先生好厲害！”她新奇地盯着他包好的湯包，伸手戳戳完美裹住餡料的包子皮，又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
“啊……應該等太宰先生包完這個再蒸的……”
燈裏難得孩子氣地嘟起嘴，滿臉苦惱地盯着正冒熱氣的蒸籠哀嘆。
太宰不自覺露出柔軟的笑意來。他看了她一會兒，視線又落回到他第一次親手包出的湯包上，他那雙清透的鳶眸浸在輕松與安寧中，極亮，又極為好看。
這種和她一起的、莫名其妙的“第一次”，倒也怪有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