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費盡千辛萬苦, 燈裏終于和太宰一起給阿軟把觸手全塞了回去。
看看眼前睡得香甜，甚至還時不時打個酒嗝兒的阿軟，再看看幾乎算是一片狼藉的室內，兩人對視一眼, 不約而同地笑出來。
“啊……可惜太宰先生的酒了, 全被阿軟這個饞鬼喝掉了。”笑夠了，燈裏率先無奈地嘆氣, 她豆沙綠的眸子裏仍然帶着笑意, 整個人都透着一股難言的柔軟。
太宰也不自覺柔和了神情, 朝她開口問道：“以前也發生過這種事嗎？”
“是啊，它老是偷喝清的酒……”燈裏幾乎脫口而出, 在發現自己提到了不在場、甚至太宰并不認識的第三人時，她也沒給他過多解釋，而是坦坦蕩蕩地抱歉一笑，“明明酒量很差, 可它就是管不住嘴, 醉了還會耍酒瘋，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難得從燈裏口中聽見不帶任何敬稱的稱呼——目前有這個待遇的只有與謝野醫生一人, 太宰神色不變, 暗暗将這個中性的名字記在心裏，“每次動靜都這麽大？”
“……今天這個動靜已經算小了。”燈裏伸手戳戳睡得不省人事的阿軟, 沒說更大的動靜是個什麽樣，“還好晶子今天去醫院幫忙了, 不然絕對會被她發現。”
這個動靜已經算小了……？
太宰環顧幾乎一片狼藉的室內, 陷入沉默。
總之, 在這麽個環境下, 先不說剛才的氣氛如今如何, 反正酒是喝不下去了。
燈裏将阿軟從榻榻米上抱起來放到一邊，方便她一會兒收拾房間，“太宰先生……”
“雖然很想留下來幫忙，不過……畢竟是女性的房間，我也不太好亂動。”太宰很清楚燈裏未說出口的話是什麽，他留下來怕還是妨礙她用魔法收拾屋子了，“那我就先……走了。”
燈裏歉意地笑笑，“嗯，太宰先生大概還沒喝盡興吧，下次我會好好看着阿軟的。”她像是默認了還有“下次”一樣，說這話的時候極為自然。
他們邊說邊往玄關走。燈裏半垂着眸子，安靜地看太宰換回自己的鞋，伸手去夠門把。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門把的時候，他的動作突然停了。
只見太宰轉過身，溫和地對上她的目光，這麽開口道：
“有一個問題想問燈裏小姐。”他沒有過多停頓便問出自己的問題，“燈裏小姐之前說要一起做包子……是指明天嗎？”
“诶？嗯、嗯。”提到做包子，燈裏就會想到螃蟹，想到螃蟹……她就會想到下酒菜，再以此延伸出不久前的那個吻，因此她連應聲的聲音都摻了幾分心虛與不自在。
顯然太宰也想到了，他稍稍移開視線，得到答案後心照不宣地略過那個話題，“那明天見。”這麽簡略地說完再見，他又好像嫌不夠似的補上一句，“晚安，燈裏小姐。”
“嗯，明天見……”燈裏下意識地抿抿唇，抿到一半又仿佛意識到什麽般僵在原地，說話的聲音比平時要低一些，“太宰先生晚安。”
門被輕輕關上的同時，燈裏再也控制不住面上如潮水般湧來的熱意，她徑直坐下抱膝，将整個人縮成一團，連腦袋也埋進自己懷裏。
她腦子嗡嗡的，唇上的觸感好像還未散去，腦海一片混亂。
明明……只是很簡單的一個吻而已。
–
太宰面色如常地拿出鑰匙開門，進門，将門鎖上。
室內很暗，窗簾也拉着，他卻沒有開燈，只是懶洋洋地靠着門，什麽也沒做。
半晌，他抿抿唇，下意識地擡起手，似乎是想去碰什麽，手卻在察覺到什麽後僵在半空中。
他微不可聞的嘆息掩在昏沉的夜色裏，連同被無人窺見的那抹紅意一起。
–
翌日。
燈裏從睡夢中醒來，懶洋洋地摘掉眼罩。當她的目光撞上被褥邊那只繃帶黑貓玩偶的時候，她瞬間回想起昨天發生的事，打了個激靈。
那個吻，并不是夢。
她不能自已地擡手碰碰嘴唇，指尖帶來的癢意讓她情不自禁地抿唇，臉頰滾燙。
就，确實挺好親的。
不是，不是不是。
今天她還和太宰那家夥約了要做蟹黃包子。雖然他昨天什麽也沒說，也完全沒提這件事，但是……
……
……
親就親了，還能怎麽，他要親回來嗎？
……那也不是不行。
但總歸……
——下次再讓阿軟偷到酒喝她就不姓花見！
于是，宿醉醒來的阿軟失去了平日裏一貫有的吐司邊邊，只能委屈巴巴地看自己的小夥伴們美滋滋地享用小零食。
調整好心情，簡單地吃完早餐後，燈裏如常來到漩渦咖啡屋，開始一天的工作。
今天咖啡屋不是特別忙，大概十點多的時候，與謝野踩着高跟鞋推開了咖啡屋的門，向店長先生要了一杯咖啡，便在吧臺的位置上坐下。
店長先生沖好咖啡，便回到後廚去跟店長夫人商量什麽，而此時店內也沒什麽客人，于是燈裏便放心朝與謝野笑，“昨天還順利嗎？”
“嗯，雖然拖得晚了一點，但是很順利。”與謝野端起咖啡啜了一小口，“嗯——不愧是店長先生的咖啡，不管喝多少次都這麽好喝。”
燈裏正拿着毛巾擦拭瓷白的盤子，“順利就好。”
“就是沒吃到燈裏做的蟹黃飯有點讓人失望。最後那些螃蟹……”與謝野說到這裏，微妙地停頓了一下，她單手托腮，笑着看燈裏，“是不是進了太宰的肚子？”
“诶？”突然聽到與謝野提及太宰，燈裏不由得愣愣地僵在原地，一副被說中的模樣。
——不提太宰還好，現在一提太宰，她就總想到昨天晚上那個吻。
看見燈裏仿佛受驚般的反應，與謝野無奈地嘆氣，“果然……就算是我也是知道的，太宰那家夥很喜歡吃螃蟹這件事，而且當時也就只有他離你最近了吧。”而且很明顯，昨天晚上她和太宰發生了一點什麽，不然反應不會這麽大，也不會這麽心虛。
“嗯、嗯……不過沒有完全吃完，留了一些蟹黃，打算今天拿來做蟹黃包子來着，晶子要不要也一起來？”
如果是平時，燈裏可能不會開口去邀請與謝野，因為上次他們倆相處的時候，有一股奇妙的火藥味。可現在有些不同，她一想到下班之後要和太宰單獨相處，就有些不自在。
只是那麽簡單，其餘什麽都沒有的吻而已，為什麽她會這麽在意？和平時她的完全不一樣。
與謝野眨了眨绛紫色的眸子，敏銳捕捉到燈裏這句話的重點，“也？你和太宰約好了嗎？”
“……嗯。”燈裏撐起嘴角露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她不知道該不該和與謝野說昨晚的事，可提到那個吻，就勢必會提到推了她一把的阿軟，可她們之前也約好了，如果她和太宰真的發生點什麽，她得跟她說。
“那個，晶子……”
意識到燈裏似乎在猶豫什麽，與謝野假裝沒聽見她的話，自顧自地喝着咖啡，“哼嗯~”她意味深長地拖長了音，然後對人笑笑，“真遺憾，今天我得留下來整理醫務室的病歷表呢，再不整理我可能會被國木田念死。”
“不過，如果可以的話，給我留幾個蟹黃包子吧。”與謝野說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我連蟹黃飯都沒有吃到诶，真是全便宜太宰了。”她故意表露出氣憤的模樣，惹得燈裏不住地笑。
這便是與謝野的體貼之處，她向來是敏銳的，卻從來不會勉強燈裏說出她不太想、或者有些猶豫是否該說出口的事。在體貼得會讓燈裏內疚的同時，她又會适當提出一些燈裏能夠做到的“小要求”，來抵消她的內疚感。
真的是，很溫柔的人啊。
這些燈裏都是知道的。她嘴邊浮現柔和的笑，暗暗在心中下了跟與謝野坦白的決心——關于她對太宰的想法，還有昨天晚上的那個吻。
只、只要說是她喝醉了，是她主動去親的人家，應該就……
不行，說不出口。雖然她本來也确實想親他，但是……
……可惡的阿軟！
–
時間很快來到傍晚時分。燈裏阖上更衣櫃的櫃門，單手拎着背包走出漩渦咖啡屋的門，打算往回走。
看見她從咖啡屋裏出來，倚在一旁出入口處等待許久的太宰從陰影中鑽出來，“燈~裏~小~姐~”
“！”燈裏猛地回頭，對上他與平日無異的，溫和卻又帶着些笑意的視線，“太宰先生……”她不自覺握緊了手中的背包肩帶。
太宰看見了，可他像是沒注意到她的舉動一般，注視着她的視線不變，依然溫和，“因為今天要去燈裏小姐家做蟹黃包子，所以我有乖乖等燈裏小姐下班哦。”他對她說話的語氣依稀有幾分撒嬌的味道。
燈裏知道太宰的意思是想跟她一起回家。可是……昨天才發生過那麽暧昧的事，他卻像個沒事人似的，好像完全不受影響。
明明都是第一次，她本來以為，他多少也會有些不自在……但現在似乎只有她一個人在為此苦惱。
還是說他……連她這樣的反應都全部預料到了？
太宰自然地走到燈裏身邊，與她并肩而行。燈裏腕間的水色細镯微微閃過幾道不顯眼的光，像是在跟他打招呼。
燈裏手上又加了些力道。她确實拿他沒辦法。就算有些火大，有些被人牽着鼻子走的不爽——這份不爽甚至會讓她産生，“如果現在去親他，他是不是被吓跑”的想法。
會想親近喜歡的人，會想讓喜歡的人也喜歡自己，這很自然吧。
可她到底還是什麽也沒做，什麽也沒說，擔心真的會把眼前這個，可能還沒做好充足心理準備的笨蛋吓跑。
“那……回去吧。”
太宰伸手拿過燈裏的包，吊兒郎當地甩在肩上，用力地對人點點頭，“嗯！”他這個動作配上他明朗的聲音，莫名有些孩子氣。
可他的側臉有一半陷在夕陽裏，臉部線條宛若被光影精心雕琢過般流暢好看，看起來……很讓人心動。
“說起來，之前還沒問過燈裏小姐，剩下的蟹黃能做多少蟹黃包子？”太宰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滿是無辜地瞅她。
一句話破功，說的就是他吧。
什麽人啊。
看着仿佛嘟囔着什麽的燈裏，太宰嘴邊浮現了然的、像是計謀得逞般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