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燈裏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怎麽想的。
——不管太宰怎麽想, 可她總歸是默許了。這個默許裏甚至包括,酒後可能會發生的某些事。
回想起太宰方才滿含笑意的“嗯”,燈裏突然有些臉熱。雖然不至于在現在這個時候發生點什麽,但人的想象力永遠是最有潛力的東西。盡管她的酒量算不得差, 她對自己的酒品也有信心, 可她對這些有信心又沒用——她真正沒信心的是:她對太宰的臉完全沒有抵抗力。
希望她不會盯着人家的臉發酒瘋,比如……強吻。
她都不敢去深想太宰的嘴唇。顏色很淺, 雖然也能算作薄唇, 可又并不是太薄的那種。平時總是微微彎着, 偶爾抿起來的時候有一種男性特有的性感,會讓人覺得……很好親。
再想下去就太可怕了。
燈裏嘆了口氣, 往鍋裏倒蟹黃、蟹膏和蟹肉,開始簡單的炒制。
蹲在一邊的阿玉似乎注意到了什麽,挪動身子蹦到門邊,探出觸手開門。
正站在門口, 手裏一左一右拎着兩瓶酒的太宰愣了愣, 随即他嘴邊浮現出笑容,邊往裏走邊開口:“謝謝你, 阿玉。”這句話他是在門完全關上之後才說的。
“叽。”阿玉應了一聲後便沒再管太宰, 又蹦回原來的位置蹲着。
太宰将帶來的兩瓶酒放在玄關的鞋櫃上,再度換上拖鞋, 然後随手拿過兩瓶酒又往裏走。暗綠色的玻璃酒瓶在燈光下折射出不太刺眼的光,而酒身上清楚地寫了兩個大字, “蟹田”。
這次太宰帶的酒就是他平日裏慣喝也愛喝的——經常被他拿來和蟹肉罐頭搭配的那種。
太宰帶着酒經過燈裏身後, 像是好奇般探出腦袋, 往被她擋住的鍋中窺視。卻沒成想, 鍋裏是個什麽狀況他還沒看見, 倒先被從冰箱上跳下來的阿軟撞了一下小腿。
“啾叽!”小家夥對他張牙舞爪地揮舞着水色的短小觸手,看起來似乎是讓他別打擾到人家做飯的意思。
太宰有些好笑,從阿軟的舉動裏他知道,這鍋裏絕對有史萊姆們的一份,所以他也沒生氣,只是繼續往裏面的榻榻米房間走——更別說人小家夥撞他的那一下還挺舒服的,Q彈柔軟得像在給人按摩。
太宰将帶來的兩瓶酒放到他們平時吃飯的小矮桌上,然後又轉身來廚房,打算拿玻璃杯。
恰巧,這個時候電飯煲上顯示的字樣也跳到了“保溫”,燈裏注意到電飯煲那邊的動靜,習慣性地支使靠近的太宰:“太宰先生,可以幫我拿一下碗嗎,阿軟它們的也要。”
“嗯,飯呢?”太宰也極為自然地站在她身後,直接擡手打開上方的櫥櫃,依次從裏面拿出碗放在竈臺上給她。
感受到自己幾乎被人虛虛圈在懷裏,燈裏翻攪蟹黃的動作僵了一瞬,可她嘴上應聲的語氣卻聽不出任何不對,“飯放着我來,不過別的就交給太宰先生了。”
太宰看向竈臺上放着的兩小碗炖冬瓜和玉子燒,沒什麽猶豫地便端起炖冬瓜往小矮桌那邊走。他返回來端玉子燒的時候,燈裏正巧關火。炒制好的蟹黃泛着一股難言的誘人鮮香,讓他不自覺駐足往鍋裏瞅了眼。
注意到太宰近乎可以算是偷偷摸摸的打量,燈裏有些好笑拿過碗去盛飯:
“太宰先生怎麽這個反應?”
太宰收回眼神,邊端起玉子燒邊朝燈裏癟癟嘴,語氣頗有幾分哀怨,“我怕我只能看不能吃嘛。”
這話聽得燈裏有些心虛:她好像沒有透露過自己原本想做的事吧,他這是猜到了……?怎麽猜到的?
“太宰先生怎麽會這麽想?”燈裏面不改色地問他,手上打飯的動作沒停。
太宰哼哼着應聲,往榻榻米房間走,“原來燈裏小姐之前真的打算這麽做啊,不然這個時候就該笑我,而不是問我為什麽會這麽想。”
燈裏沒有反駁,而是下意識順着太宰的話想了想。然而想完她才發現,她如今的“沉默”才是太宰真正的目的——他說出口的話也不過是猜測,如果她真的沉默,才說明他說中了。
“太宰先生真是……”燈裏嘆了口氣,拿抹布将電飯煲裏還燙着的鍋膽取出來,放進水槽裏浸水。
随後她舀起鍋中的蟹黃淋到兩碗飯上,又舀起一部分倒進史萊姆們專用的碗裏。她看看鍋裏剩下的蟹黃,開始認真思考這部分蟹黃可以拿來做點兒什麽——顯然剩下的這些全給家裏的小家夥們吃有點太浪費了。
太宰放好玉子燒,又跑回來拿湯碗盛湯,“我才想問燈裏小姐呢,怎麽會有這麽折磨人的想法!讓人只能看不能吃什麽的……”他說到這裏,故作誇張地睜大了眼睛,驚恐地抱住自己,“燈裏小姐難道、難道想以此脅迫我做一些我不願意做的事嗎!”
“……”
燈裏開始認真地反思,她到底是怎麽喜歡上她眼前這個人的。單純靠臉嗎?
……好像也不是不行。
盛完一碗味噌湯,太宰又滿臉自得地點點頭,“當然,如果是燈裏小姐的話,要我做什麽我都願意,就算不用蟹肉來威——”
“太宰先生。”燈裏擦幹淨手,出聲打斷太宰的話。
太宰手裏還拿着盛湯的湯勺,不過味噌湯已經被他放到了竈臺上,“嗯?”
燈裏猛地拉近和他之間的距離,踮起腳尖湊到他面前,聲音放低:
“真的什麽都願意嗎。”
她眸子半斂,對上太宰的視線,眸色有些冷,卻又含着些說不清的情緒。
這是燈裏絕對不會在他人面前展現出來的模樣。她平日裏總是溫和帶笑的,就連眼睛也是,柔軟的豆沙綠往往會給人一種自然的親近感。然而當她冷淡卻又富有攻擊性地注視着人的時候,這雙眼睛就變了——只會讓人有一種,被她當成獵物的感覺。
可顯然太宰不這麽覺得,甚至還一點都不怵她。他鳶眸彎彎,沒有躲開燈裏的對視,反倒主動拉近了些和她之間的距離,對她重複自己的答案:
“如果是燈裏小姐的話。”
他那雙清透的鳶眸回望着她,雙眸中是極為罕見的坦率與直白。
燈裏斂了冷淡的眸色,淺淺笑笑,說出口的話很溫和,也莫名有一股鄭重感:“那……太宰先生願意嗎?”
“願意什麽?”就算知道燈裏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說些什麽,太宰的心也還是被吊了起來。他現在的心思完全浸在眼前溫柔的豆沙綠色裏,不願去深究她會提出怎樣的要求。
燈裏放輕聲音,語氣是平日裏難得一見的軟,“和我……”她說到這裏,故意吊人胃口般頓了頓,“一起做包子。”
“……诶?”太宰呆呆地眨眼,怎麽也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句話,他還有些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是做包子?”
燈裏壞心眼地“噗嗤”一笑,“太宰先生想到什麽了?”她确實是有意控制了語氣逗他。
“我還以為是會更加——嗯——那個一點的請求呢——”太宰沒有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而是就這麽誇張地嘆了口氣。
他呼出的溫熱氣流拂過燈裏唇間,帶來一絲暧昧的癢意——可很顯然,這份暧昧來得并不是時候,現在已經沒了那種氣氛,兩人如今也都沒有那方面的想法。
燈裏拿過太宰手上的湯勺,拉開距離,将另一碗味噌湯盛好,又趕在太宰說下一句話之前笑眯眯地開口:“還想吃晚飯的話就閉嘴。”
“好的——”太宰懶洋洋地拖長嗓音應道。他應完便接過燈裏遞過來的另一碗味噌湯,将湯端到矮桌上去。
而燈裏從櫥櫃裏取出兩人的餐具和玻璃杯放到竈臺上,關上櫥櫃門。折回來的太宰也不作聲,安靜地拿過餐具和玻璃杯便又回去。
于是燈裏端過太宰留給她的兩碗蟹黃飯,往榻榻米房間走去。
她總覺得,太宰似乎是在有意避開這兩碗蟹黃飯。是在介意她之前說過的話嗎,還是說……
他以為這碗飯不是給他的?明明都放在他常用的飯碗裏,怎麽看都是給他的吧,就因為飯的分量比往常少,所以會錯意了?
不管太宰是怎麽想的,燈裏都将他那碗蟹黃飯端端正正地放到他面前,“因為太宰先生帶了酒,所以飯盛少了些,多的蟹黃打算做成蟹黃包子。”她狀似不經意般給人解釋原因,盡管她不太确定,但總歸解釋一句會比較讓人安心。
“诶,所以燈裏小姐剛剛才說想和我一起做包子啊……”太宰說着,仔細嗅嗅自己面前的蟹黃飯。只見他鼻翼輕輕聳動,嘴唇微微抿着,這一臉認真嚴肅的模樣倒像是只确認食物是否安全的黑貓。
聯想到這一點,燈裏嘴邊下意識彎出一個溫和卻又無奈的笑,“做完之後簡單地蒸一下就能吃了,還挺方便的。”
說完,她又輕聲說了一句“我開動了”,便拿起勺子對蟹黃飯下手。
“不對,燈裏小姐平時可不會喊我一起做什麽,除非……”太宰有意停在這裏,看見燈裏吃得眼睛都眯起,也不由得低聲說了句“我開動了”,然後才繼續說,“做包子很麻煩嗎?”問完這句話,他立刻拿起勺子往嘴裏送了一口被蟹黃浸透的米飯。
下一秒,太宰不可思議地睜圓了眼睛。蟹肉已經與流狀的蟹黃蟹膏融為一體,而原本煮得粒粒分明的米飯則被極鮮的蟹味兒浸透,兩相組合,溫熱鮮美得幾乎要叫人把舌頭吞下去。
燈裏也被新鮮的蟹黃飯勾出了饞意,她将嘴裏的飯吞下去,抑制住自己立刻再打一勺送入口中的欲望,先回答太宰的問題:
“不麻煩。只是……嗯,或許需要太宰先生出一點兒力。”
燈裏倉促地回答完,又緊接着往嘴裏送入滿滿一勺蟹黃飯,随即滿足地彎彎眸子,發出極為幸福的喟嘆。
太宰同樣只能抽空應她的話,“唔——報酬呢?”
“現在這頓飯和一半的蟹黃包子。”燈裏話音剛落,吃完自己那份蟹黃飯的四只史萊姆們便從竈臺那邊飛奔而來,直勾勾地盯着太宰手中的飯碗不放。
太宰,太宰默默将還沒吃幾口的蟹黃飯往懷裏推了推,原本拿飯碗的左手幾乎整個将碗圈在懷裏。盡管他面上不顯,吃飯的速度也與往日無異,可燈裏莫名就是覺得,他如今這副情态,活像只炸着毛護食的貓咪。
可都這樣了,太宰還堅持邊吃飯邊跟她說話,“報酬這麽豐富,燈裏小姐是不是有什麽……‘陰謀’留在後面等着我?”
他刻意用了“陰謀”這個詞,似乎是想讓她反駁,從她嘴裏聽見什麽。
可燈裏偏偏不想如他所願。
确實,本來做包子這件事,不管麻不麻煩都只需要她一個人,她完全沒必要喊他。她喊他一起,不過是當時想看看他會不會露出其它表情,外加……
她想跟他待在一起。
雖然跟他待在一起,她時常會反思她到底為什麽會喜歡上他,可是她不能否認的是,她喜歡他,跟他待在一起很輕松舒服,也确實想要跟他待在一起。
一旦意識到自己的感情,那些關乎對方的喜歡與占有欲便會變得洶湧熱烈,難以自已。
想跟他在一起。
可也是這樣一份濃烈的喜歡,讓燈裏沖動地改變了自己的主意。明明還沒碰酒,她卻仿佛有幾分醉了般,率直地對上太宰的視線,說出他真正想聽、也是她真正想回答的答案:
“因為我想和太宰先生待在一起。”
又緊接着,她将目光移向別處,有意露出不自在的神情——方便她隐藏那幾分真正的不自在,也方便太宰心照不宣地用玩笑話将這句話揭過:
“……不可以嗎?”